小四子刑满释放已是一九九四年初夏。

时年二十六岁的小四子显出了与年纪不相吻合的沧桑。他一出狱便来找张来福和沈喜宝，二人陪他吃饭，给他买了新衣新鞋，鼓励他重新来过。

小四子并不特别消沉，说结婚成家是不想了，但还有好手好脚，养活自己还是没问题的。

他讲了劳改期间的一些事情，说刚进去吃了些苦头，以后分到加工灯饰的劳动车间后就好了，他手巧，做活又快又精细，又十分服从管教，以后竟当上了小组长。

他猛抽张来福买给他的好烟，说在里面也有烟抽，是襄樊卷烟厂出品的“山妹”，属于便宜的低档烟，但一天只分配三根，狱友们偷偷把烟盒纸收起来，藏在被褥和枕头下，晚上偷偷拿出来看，因为上面印着山妹子的头像呢！

张来福听小四子讲述劳改生活感到很新鲜，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感到很神秘，他记日记进把这些全部饶有兴趣的记了下来，就像作家采风积淀素材一样。

张来福上中学时就有记日记的习惯，到扬州七八年了还保持着，虽然忙起来有中断，但事后必定把中断的部分概括地带上一笔，因此他这些年来的生活和思想轨迹在日记中保存得是非常清楚的。

小四子自然不可能重操旧业，他现在看到钢锯条和条形的刀具都打抖。当然不是刻章刀害了他，而是贪欲和不守法害了；还害了他父亲——前年已经病重去世了。

他说不好意思回乡，连扬州市区他都不想呆了，他要找个没有认识他的地方打工讨生活。

本来张来福和沈喜宝是想带着他做生意的，这么一说倒没辙了，只好领着他去找老强。

老强看到小四子释放回来很激动，说没问题，工作的事他来安排。

根据小四子在监狱工作获得的劳动技能，老强找人把他安插到离市区十五公里的瓜州光明灯泡厂，是个规模不大的私人企业，对小四子这样的熟练工正求不得。

灯泡厂处于京杭运河边上。小四子上班不久，一位来自镇江丹徒的女工因老公在老家有了“小三”，要求跟她离婚，她想不开，哭着投大运河自杀，小四子见义勇为，跳下河把她救了上来。

一年半后小四子和这位叫美红的女子结了婚，美红比他大三岁，离婚时坚决要了四岁女儿，因此小四子当上了现成父亲，他喜欢女儿“玉秀”这个名字，只是把周姓改成了自己的沈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