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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话 今夕何夕

夜色深沉,苏卿雪晃晃悠悠从正房回到红梅替她安排好的居室只觉神清气爽,本以为大夫人会对自己百般刁难,不曾想其全然不似前几日般凶神恶煞,笑笑地只是一个劲儿追问亓恪道在南京的种种,事无巨细,恰与刘洪如出一辙。

这倒是件稀罕事!她一面整理床铺一面歪头思量,被褥无疑是全新的,松松软软,散发出棉花特有的温暖芬芳。苏卿雪满心欢喜,不假思索地直直扑向鹅黄色的莲花纹锦被打算开开心心地滚上几个来回,岂料未及躺好便听得扑通一声,吓得她赶忙起身察看,却是方爹爹替自己收拾的包袱,原本搁在床尾的,许是她动静太大,这才将其震落在地。

“原来是你,吓我一跳!”苏卿雪微嗔,俯身捡起包*欲打开察看,蓦地想起自己被红梅强行带走时方呈宇眼底平静无波的寒潭,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还说什么我是你最疼爱的亲亲丫头,事到临头还不是无动于衷?方卿雪啊方卿雪,这就是你的好爹爹!”她越想越气,索性自床上爬起将包袱恶狠狠塞进衣柜里眼不见为净,从南凤归手中侥幸逃脱的喜气当下荡然无存。

亓恪道手捧食盒来到房间外正欲叩门,但见月光清冷,一如前日沁芳斋的夜晚,不由嘴角噙笑,思绪随之四下飘飞。屋内苏卿雪被包袱扰得心烦意乱,无意瞥到窗外温润如玉的明月,只觉可怜无比,遂强打起精神抻平衣角打算外出散步。

吱呀一声,木门轻启,两人俱是大惊。

许是逆光,亓恪道的面容不甚清楚,苏卿雪怔怔地望,良久才反应过来此乃二少爷,赶忙侧身将他往屋里让:“怎的现在过来?夜深露重,你大病初愈,身体又如何吃得消?”

“不碍事。”亓恪道赧然笑道,将手里的红木食盒塞进苏卿雪怀中转身便走,步子迈得极大,仿佛她是洪水猛兽般一刻也多留不得。

苏卿雪下意识接过木盒,见他这般,只当其另有急事也就没再开口挽留,转而进屋查看盒内究竟是何物什。

翠雀服侍南凤归歇息后沿着小道回房休息,不期遇见神情恍惚的亓恪道,当下惊得手足无措。“哎呦喂我的小祖宗,您怎的还在外头!”她急声叫唤,其音高亢尖利,直刺得满地月光涟漪四起。

亓恪道被吓得一个激灵,慌忙竖起食指做出噤声的手势,踌躇片刻,方才紧揪衣角低声答道:“我见今夜月色不错,便特意出来散心。现下正打算回去,不会有事的,有劳雀姨费心。”

翠雀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瞥见他死拽衣摆的招牌性撒谎动作,眸光一闪,知其有所隐瞒,并未点破,只是不动声色地让开道路恭敬道:“原来如此,您快回去罢,仔细受凉。”既然少爷有意隐瞒,又何必自找没趣?

亓恪道忙不迭一溜烟儿奔回东厢,关上门累得够呛,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全,只顾紧靠墙壁可劲儿呼喘粗气。

小丫鬟们见他这般,也不着急来扶,而是掩起薄唇交头接耳地笑:“瞧这般模样,莫不是唐突佳人被扫地出门?卿雪姐姐也真是的,好好儿的小馄饨不吃,白白辜负少爷的一片苦心!”话音甫落便引来麦巧劈头盖脸的痛骂:“作死的小贱蹄子,整天见乱嚼舌根,这些话岂是你我能说的?!”

麦巧一面骂一面将亓恪道小心翼翼地送回卧房,待四下无人这才悄声问道:“少爷可有将吃食送到?”

“有倒是有,只是……只是……只是我一见她便说不出话来。麦巧,你道这是为何?之前可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亓恪道轻声嘟囔,五官几近纠结成一整团。

麦巧毕竟是二十好几的大姑娘,瞬间参透其中关节,却只是望着少爷笑而不语,被他逼得实在招架不住,这才贴近亓恪道耳边俏声轻语道:“少爷很有可能是喜欢上卿雪姑娘啦!”

苏卿雪仰头喝完最后一滴浓醇鲜香的汤汁,搁下碗筷轻抚暖得发胀的肚皮顿觉心满意足。眉开眼笑的乐过好一阵儿这才动手清理红木食盒,不经意瞥见盒底沾染上些许油渍的书信,她惊讶地挑起秀眉,将信笺拈出抽展开来,几行工整清雅的小楷赫然映入眼帘。

略一凝神,卿雪徐徐念道:“绘春亲启:关于母亲对你的态度我深感抱歉,如若她此次复又为难与你,还望见谅。另,想来你在母亲房中定然无法安稳用饭,故特献上馄饨一碗,此乃阿福最拿手的宵夜,还请笑纳。——笃之顿首。”

就说他为何深夜前来,竟是这般缘由!苏卿雪恍然大悟,搁下信纸哑然失笑,忆起亓恪道方才落荒而逃的狼狈模样,不觉笑意更深。当真细心呢,她轻声呢喃,复又想起方爹爹对他的诋毁之词,顿觉坐立难安。

究竟要如何做才能助他脱离困境?小心翼翼地将碗筷清洗干净放入食盒,苏卿雪一门心思尽是这个问题——既然此事因爹爹而起,她便有义务将其解决。

蓦地,刘洪书房寻到的账本悄然跃进脑海,她异常兴奋地从沉重的靠背木椅里一跃而起,三下五除二便将方才扔进衣柜里泄愤的包裹连拖带拽地置于床上——早在晌午被强行带来凤归苑的路上她就已经将费尽周折寻得的账本悄然转移进方爹爹的包袱之中。

浅黄色封面的账本自然是在的,除此之外另有一张被人揉成一团藏于包袱底部的字条,方爹爹的笔迹无疑。许是写得仓促,略显潦草,苏卿雪将它移至灯下辨认许久方才读通,仅有三十余字:刘爷之死或非意外,府中风声紧,你且暂居凤归苑,我作伪证一事莫要泄露,切记切记!

原来方爹爹没有当场护我竟是这般缘由,苏卿雪恍然大悟,心头左冲右撞的怨气随之消失殆尽,脸上也现出几丝笑影。她缓步坐回床头,捧起账本仔细翻阅,如果说开头还能勉强算作账本的话,最后几页便完全是类似于杂感的日记,苏卿雪逐条阅读下去,面上的笑意终是完全被诧异所替代。

九月十九日

太爷病重,老爷遣胡威向南京发报通告,不出意外三位少爷两三天后便能赶回桐城,真希望太爷无事,好人应当有好报。

九月二十三日

王家两位少爷早已到达,却始终未见恪道少爷。不知何处传来他迷离烟花之地的流言,老爷闻之大怒,复又命我发报一封,言辞颇为激烈,恐二少爷见之定会惊诧。

九月二十五日

太爷身殁,临行前屡次呼唤恪道少爷,其声悲切,闻者无不大恸。弥留之际太爷遣散众人,独留我与老爷,他殷切叮嘱老爷勿将少家主位传与外姓之人,复又命我代为督促。如此重任,实在愧疚难当,我必竭尽全力以慰太爷在天之灵。

九月二十七日

二少爷终于回至桐城,然而为时已晚,造化弄人!府中关于他品行不端的传言愈加猖獗,对此我很难理解,恪道少爷自小喜静又精于礼义,又怎会做出这般不知廉耻的事情?原本想寻他一问,奈何少爷离家出走,还是明日先向与他一同回来的方家父女了解一下情况罢。如若少爷本身并无问题,则此事必定另有玄机。

苏卿雪的目光停留在账本最后一页的玄机两字上,只觉天旋地转,几篇日记所包含的信息量实在太过庞大,只冲击得她眼花缭乱,大脑几近乱成一锅浆糊。

此时已值深夜,万籁俱寂,墙角不知名秋虫的鸣叫声格外清晰,苏卿雪阖上双目长长呼出一口浑浊的污气,再深深吸进一口冷冽的清气,如此这般反复,她的内心终于平静下来,思路亦是清晰不少。

按照刘洪日记中的说法,桐城发往南京的电报无疑是有两封,一封发自九月十九日,另外一封发自九月二十三日。可在她的印象中,亓恪道收到的电报却只有二十三号的一封。

究竟是何处出现差错?苏卿雪眉头紧蹙,伸出手指打着圈儿摩挲结尾处的玄机二字,口中喃喃念道:“二十三日第二封电报发出,记得亓恪道是二十四日从预悯堂回来收到的电报,也就说电报发出第二天才能收到。第一封既然发自十九日,则最快也得二十日方可到达南京。”

“二十日……二十日……”一个念头倏地一闪而过,她努力的想要抓住却全是枉然。

该怎么办?心如乱麻,苏卿雪颓然仰面倒向松软的锦被,只觉疲惫难当。

房间的摆设极其简单,一床一柜外加一套桌椅而已,木床的上方恰有一扇窗户,如水的月华由此潺潺淌进,直映得整张卧床异常清亮。

苏卿雪躺在这汪润泽的月光中,恍惚间生出几分睡意,不多时便昏昏然进入梦境,再也难辨今夕何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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