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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话 恪道转醒

刘洪书房不大,胜在布局精巧。

南面临窗一溜儿降香木柜,其上各类书籍分门部居,秩序井然,苏卿雪逐一扫过,方知以地理美食为大宗,光是《随园食单》就多达五六个版本,再加上《徐霞客游记》、《水经注》等,可谓数目繁多。真不愧是贪玩贪吃的老顽童,她会心浅笑,念及他的辞世,复又黯然神伤。

强打起精神放眼四望,但见北边窗下独置一套桌椅,专以山水屏风隔开,闪身进去,胡桃木桌上空无一物,不由大失所望,正打算转去别处,不经意瞥见桌腹的抽屉,她心下一动,俯身打开,满满当当全是物件,除过钢笔眼镜之类的零碎,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一册浅黄色封皮的账本。

苏卿雪想也不想,抓起账本正待查看,冷不防听见大门吱呀一声,吓得她赶忙将其揣入怀中,复又手执抹布四处擦拭,愣是装出一副认真干活的勤快模样。

丫鬟喜儿受院里吴妈的差使整理书房,方才内急丢下工具如厕,回来发现屏风后晃动的人影大吃一惊,以为遭贼,随手抄起墙角扫帚厉声怒喝:“哪里来的小贼,这般不长眼,竟敢偷进亓府!”

人影闻言微怔,几步跨出隔间,神态自若地解释自己并非歹人而是府里的丫鬟,名唤卿雪。喜儿仔细一瞧,见她果真通身亓府丫鬟的装扮,这才放心,搁回扫帚接下姑娘手中的抹布眯眼笑道:“瞧我这嘴,卿雪妹妹莫怪,瞅你面生,多半又是被吴妈妈临时拉来充数的。现有我在,你且去忙,不必再留。”

“啊……好的!”苏卿雪草草应下,略施一礼,忙不迭撤出东厢。

回到院中,祭拜的人群吵闹依旧,她踮起脚尖搜寻,始终不见方爹爹踪影,有心再去正厅和西厢转转,无奈两处皆有人出入,只得作罢。

还是晚些时候再想办法吧,苏卿雪垂眸,不动声色地轻按怀里厚实的账本,打定主意先行回家。至于方爹爹,祭拜完提前返回也说不定,她如是想。

岂料刚进院落便险些撞上一位行色匆忙的姑娘——三十出头,眉端眼正,算不得漂亮,也绝不丑陋,上衣下裙清一色的天青软料,袖口锁有两道银边,端的是与众不同。暗自猜想此乃哪房的掌事大丫鬟,苏卿雪赶忙躬身行礼,口中忙不迭道歉。

“你这丫头,让我好找!”红梅奔走近半个时辰,此刻终于寻见卿雪,半急半怒,慌忙拦下她高声招呼:“还不快随我走,夫人寻你,正候着呢!”

夫人?想起南凤归张牙舞爪的泼辣模样,苏卿雪吓得不轻,舌头绕来绕去险些打结,终是吞吞吐吐道:“到……到哪里?”

红梅愈发焦急,一把攥过她的手腕狠命往院外拽,口中倒黄豆般噼噼啪啪说个不停:“自然是去大夫人跟前,你既是少爷身边的人,还是早些住回凤归苑的好。”

苏卿雪下意识蜷起身体直往后缩——诱拐少爷离府的罪名百口莫辩,此番寻自己回去保不齐就是要加以清算,定然不会有甚好结果。

红梅拉得费劲,余光瞥见她奋力挣扎的模样,当下怒火中烧,正待发作,耳听得有人沉声呵斥:“丫头,休得无礼!”

回头一望,正是方呈宇,他怀抱粗布包袱,静静立于正厅门口,话虽是说给自家女儿,眼神却丝毫不加掩饰地直逼红梅,警告的意味甚是浓厚。

心下微颤,红梅悄然松开死揪苏卿雪衣袖的手指,顺势轻拂额前纷乱的发丝,强作笑颜:“方管家出来得正是时候,快帮红梅劝劝卿雪,这丫头不肯好生回去,让夫人久等也不是办法。”

苏卿雪听得方呈宇声音,知他早已归来,喜出望外,转过身就要往正厅里躲,不料方爹爹紧攥包袱几步上前,竟是死死堵住她的退路。

“丫头,红梅姑娘说得在理。且放心去吧,夫人心善,定然不会为难与你。”他将包袱递给闺女,慢条斯理地开口,眼底深潭般平静无波,“这是爹爹替你收拾的换洗衣物,如有遗漏,过些时日回来再取便是。”

夫人心善?这点她实在不敢苟同!苏卿雪晃晃脑袋正欲反驳,无意间望进方爹爹眼底冰凉刺骨的深潭,知他心意已决,喉间一梗不再多言,迅速接过包袱跟上红梅扭头就走,跨出院门时心头蓦地空空落落。

方呈宇目送闺女渐行渐远,默不作声,终是仰头长叹。

早在一个时辰之前,亓家二少爷悠然转醒,彼时刘洪略显粗糙的灵棚尚未开工搭建,胡威也正忙于设宴酬谢警察局诸位长官的鼎力相助。亓恪道勉强撑起沉重如铅块的眼皮,只觉喉间火烧火燎干得难受,遂迷迷糊糊胡乱开口:“绘春,水。”

床头苦苦守过一夜的南凤归本已昏昏欲睡,听得动静慌忙去瞧孩儿,见他果真不再昏睡,登时喜得眉开眼笑。

“红梅,快,取水来!”她乐呵呵扭头吩咐,红梅应声离去,不多时返还,小心翼翼地捧来一碗温度适宜的白糖水,南凤归含笑接过,手执瓷勺将温水徐徐送进孩儿口中,待他喝完,搁下碗勺状似无意道:“平安,绘春是哪个丫头,我倒不曾听人提起过。”

红梅心知南凤归此问乃是担心孩儿果真沉迷风月,她虽然口口声声言说五姨太污蔑二少爷,心间却还是不大相信自己的孩儿。

亓恪道对上母亲躲闪的眼神,不明其意,轻抿嘴唇从喉间艰难挤出答案:“绘春即就是方叔的女儿卿雪,孩儿近来多亏她照顾。”

“原来如此,红梅,卿雪丫头现下可在院里?”南凤归如释重负,眯眼笑问。

红梅亦是不知,四下询问一番方才晓得卿雪早已不在凤归苑,赶忙恭敬回话。

南凤归闻言秀眉微挑,俏声吩咐:“既然如此,你且去寻她过来罢,毕竟是平安身边的老人,照顾起来也更为顺手一些不是?”

红梅领命而去,岂料行至方呈宇的小院竟是铁将军把门,她只得守在外头静候,好容易等来方管家,却又始终不见其女,登时心中发堵,三言两语说明来意便开口询问卿雪踪迹。

方呈宇先是发怔,良久之后蓦地笑容满面,奉上热茶温言说道:“丫头祭拜刘爷尚未回来,还请姑娘稍等片刻,容我替丫头收拾几件换洗衣裳,再与姑娘一同寻人。”

此话无可厚非,红梅接过白瓷茶盏,轻嘬一口,自是欣然同意。

凤归苑里南凤归一面同初醒的孩儿闲聊,一面等候方管家的女儿卿雪,不多时便困得哈欠连天,一夜未睡的疲惫如潮水般汹涌奔袭,直击得她毫无还手之力。

“母亲,我没事,您快去休息吧!”亓恪道见母亲这般,心痛不已,赶忙轻拽她的衣袖哑声劝。房间里余下的两个小丫鬟亦是跟上附和,点头如捣蒜。

南凤归闻言不再坚持,唤来外间的翠雀徐徐返回正房里的卧室,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已是天色昏暗的傍晚。她从床上撑起身子,只觉头晕目眩,下意识抬手去按额角,却又不慎碰倒床边的落地台灯,直弄得满屋乒乓作响。

守在外间的红梅听得卧房动静,忙不迭推门进去,但见南凤归正赤脚蹲在冰凉的地板上捡拾玻璃灯罩的碎片,颤颤巍巍,极尽笨拙。她赶忙一个箭步上前将夫人扶回床边坐好,再弯腰替她套上兔毛拖鞋,满脸疼惜道:“这些小事吩咐一声我来做便是,夫人又何必亲自动手?”

南凤归一动不动的任由红梅为自己穿鞋,尔后斜眼睨她清扫地面,终是落寞开口:“想当初连续摸好几个通宵的麻将都不曾打过一个哈欠,现如今熬过一夜竟就变成这般模样,岁月当真不饶人!”

话音入耳,红梅执扫帚的双手不由轻颤,连忙直起腰身以搪塞转移话题:“夫人哪儿的话,我听说刘爷半个时辰前就已抬往祖坟,现下早已入葬也说不定。”

南凤归闻言杏眼瞪得溜圆,一把抓过她连声追问:“老爷与刘爷交情甚厚,又怎会不停灵便将其草草下葬,你这丫头乱弹琴!”

勉强站稳脚跟,红梅定下心神缓言解释,满是委屈:“刘爷今日下葬却是实事儿,您若不信,我寻翠雀进来,出殡时她恰在门口,种种情形一清二楚,您尽管询问。”

“不必——”南凤归蓦地踢掉脚上拖鞋,颓然缩回柔软暖和的鸭绒被里,闷声道:“老爷的心思难猜,谁管他刘爷何时下葬呢!”

红梅见她这般,委屈登时烟消云散,竟还扑哧笑出声来:“夫人还是这般小孩儿脾性,话说卿雪早已由我从方管家处领回少爷房里,您可要见她一面?”

方卿雪?这丫头既然深得平安惦念,定然是个明事理识大体的姑娘,何不寻她过来仔细问问孩儿南京的具体状况,也省得自己整日里提心吊胆。一番思量,南凤归抬眸轻扫地下半蹲的红梅温言吩咐:“依你,唤丫头过来吧,我正好有事问她。”

红梅自是笑盈盈答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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