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黑二并不是像人们想象的那么漏网的。从海拉尔回来，他就一直盘算着如何逃离呼伦贝尔大草原，然后辗转到别的地方躲藏。他使尽浑身解数，说动洪霞，又怂恿洪霞从她父亲那儿弄到几万块钱，他便知道该是动身启程的时候了。机会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错过了，就终生错过。因此，买好车票，和洪霞直接去满洲里，打算再搭乘火车回河南。

刚离开两天，警察就扑到了矿上。不是警察没有能耐，而是信息闭塞，在人烟稀少的茫茫大草原上寻找到一个犹如惊弓之鸟的犯罪嫌疑人的确切下落十分不容易。当然，也算是黑二的气数未尽，还不到他落网的时候，否则，也总不至于他前脚刚走，警察就后脚赶到。破案也罢，捉拿犯罪分子也罢，有时候不得不讲机遇。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搞警察工作久了，便能悟出一些无法用常理来解释清楚的道儿。你煞费苦心，布下天罗地网，说不定阴差阳错，仅一念之间，案犯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溜掉了。

黑二和洪霞到满洲里后没有买上直达郑州的火车票，只有到北京的。洪霞说：“咱们到了北京再说吧，总凡北京离河南也不远。”

黑二转动脑子琢磨，惊恐不安的神经被触动了，这次他决定放弃坐火车。他说：“坐火车不舒服，人多，拥挤，咱们乘汽车吧，我在街上仔细看了，有到哈尔滨的客车，软卧！”

“客车慢，一摇一晃的，要何时才能到家呀！”

“慌什么呀，就当是旅游嘛，对不？”

黑二心里想的是既然警察把“通缉令”张贴到了海拉尔那么偏远的地方，就难免不在列车上也拦截检查。要是露了馅，被查出来了，在奔驰的列车上他无路可逃，只能束手就擒；乘坐公共汽车，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一旦露了馅，他可以跳车逃跑。跳火车，他不敢，没那胆量；跳客车，小菜一碟，不当回事儿。所以，反复权衡后，他坚持要乘坐公共汽车。洪霞拗不过，便只好依了黑二。

黑二临时改变主意，也许缘于他看的警匪片太多，从中积累了一些反追捕的经验；也许缘于长期的东躲**，条件反射，形成了一种不按常规行事的习惯；也许是想找一个理由故意拖延旅途时间，从而好把洪霞身上的钱弄到自己的手中——他原本以为洪霞的父亲给洪霞的钱都是存放在洪霞的身上的……总之，乘坐客车，恰好出乎警方意料，沿途竟没有受到任何的盘查。

到了哈尔滨，是傍晚，黑二和洪霞去旅店做了登记，放好物品，出门闲逛。

洪霞陶醉在纯真少女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中，她拉着黑二的手，沿着松花江的堤岸漫步。她说：“飞哥，咱们有了自己的店，过不了几年，就可以像爸爸那样有很多很多的钱了。到了那个时候呀，咱再好好的给你生一个白白胖胖的乖儿子……你喜欢儿子吗？”

黑二的心思不在洪霞的话题上，因此，听了洪霞的话无动于衷。身旁偶尔有散步的情侣擦肩而过，他也不去看他们，他只管锁紧眉头向江的对岸眺望。他在想长仁湖，想雪儿，想儿时那些难忘的记忆。

“问你话呢，听见了吗？”洪霞不高兴地嘟嚷道。

“听见了！”黑二仍旧心不在焉。

河畔起了风，嗖嗖的凉风越过宽阔的水面扑到岸上，摇晃着粗壮苍老的法国梧桐，卷起满地的落叶漫天飞舞。北国的深秋在阵凉的寒风中抖落掉金灿灿的绒衣，开始裸露出萧瑟的面目来了。

黑二伸出手来，揽紧了洪霞的腰。他说：“到了冬天，北方怕是要下很大的雪吧！”

“还用得着说吗？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真没见过世面！”

黑二扭过头来，目光死死的盯着洪霞：“你说啥？”

“没说啥！”洪霞不寒而栗，心头一紧，暗地里打了一个冷颤。她还是第一次看见黑二的目光居然那么凶狠，盯着人，就仿佛锋利的刀子直逼心脏，因此，赶紧改了口。她说：“咱们回旅店里去吧，衣服穿少了，风刮着有些凉……”

黑二也不再追究，他只管顺着洪霞的话说下去：“好吧，我也想躺一会儿。坐了一天一夜的车，累的不得了！”

有了小插曲，回到店里，洪霞对黑二便多了一份戒备心。她回想起自己和黑二认识的前前后后，总觉得黑二深不可测。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犯疑猜。女人的直觉是女人最好的自卫武器，别看洪霞大大趔趔的，横看竖看都像是东北人所说的二百五，但关键时刻却并不糊涂。难怪父亲对黑二总是不放心，难怪临行之前父亲硬要坚持将钱邮寄回家里，而只给她和黑二留足路费，不让她带在身上……姜还是老的辣，原来少言寡语的父亲看似憨厚老实，骨子底里却是十二分的精明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洪霞故意保持了沉默。她装着生气的样子，不理睬黑二，然后静观黑二的一举一动。女人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相信你的时候，再复杂的女人也简单；不相信你的时候，再简单的女人也复杂。

黑二心事重重，一会儿独坐在床沿上，痴痴的发呆；一会儿又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洪霞全看在眼里。她也在思索，她在思索自己下一步的路该如何走。直觉不停地给她的大脑输入信息，告诉她黑二不是她以前想象的样子。闹不准不仅不是她以前想象的样子，恐怕还是身边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爆炸的炸弹。

不行，必须得离开他，越快越好。

如此一想，洪霞的主意便拿定了。夜里，她故意挑逗黑二，让黑二翻来覆去的在自己身上折腾。

黑二不知是计，反倒以为骚娘们儿说有好贱就有好贱。张罗她，像公主般得意；不张罗她，又像叫花子似的可怜。女人呀女人，就那么一点小肚鸡肠子，些许的脑花儿哪里转得过男人？

这一次黑二失算了。不停的在女人身上折腾的结果，是他感到了浑身的疲惫。当他最后一次从洪霞身上下来的时候，他的骨头像散了架，再也支撑不住肥腻厚实的肌肉了。

他瘫倒在床上，慢慢的死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