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砚挥剑将那人弹开。那人脚尖轻轻点地，立刻回身挺剑与姜砚缠斗起来。那人的剑法凌厉，姜砚也毫不示弱，毕竟摆脱了四手，只论剑法，他还是颇有信心的。他以剑刺出，那人连忙偏头一转，手上松懈，姜砚顺势拉过那人，那人一个踉跄，跌进了姜砚的怀中。

姜砚松开了手，那人转身撤了几步，四目相对，杀气腾腾，而后变成错愕。

“是你？”

“是你？”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抓贼。”

“我来找人。”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答了几句，忽然都住了口。

刚才挺剑上来的人，正是先前姜砚在青木镇遇到的红衣少女。虽然此时她仍旧是穿一身红衣，但不过衣襟袖口这类小地方上点缀着金丝，腰上绑一条玉带，显得华贵了一些。姜砚先前未曾仔细看过这少女，现在看她倒觉得她眼澄如水，不带一点泥尘气。

而刚才与姜砚拆招的两个人，正是当时护送红衣少女的两名护卫，一姓徐，一姓杜。那两名护卫显然也是没有料到来人是姜砚，沉默了半晌之后，问道：“……小兄弟为何不走大门？这样，也难免产生误会。”

“我只是嫌麻烦，谁知道一进来就被发现了。”姜砚嘀咕了一声，反问道，“对了，我刚才听他们说，这里是什么‘护国公府’，护国公是不是就是那个位置只比皇帝低一级的人？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徐姓护卫遣散了周围的卫士，笑道：“按小兄弟这么解释，其实也没有错。在下徐子淳，是护国公麾下白军的统领，这位是杜鹤影，是护国公麾下鹤军的统领。”杜鹤影微微颔首，就权当是打招呼了。

“那你又是什么人？”姜砚转身指着那个红衣少女，“你不会也是什么军的统领吧？”

“干什么？你看不起我？”红衣少女哼了一声，“我叫温凝，护国公是我爹爹。”

姜砚瘪了瘪嘴，学着温凝的口气损了一句：“哟，怪不得这么任性骄纵，原来是被宠大的。”

温凝顿足气道：“你说什么呢！谁任性骄纵了！你这个家伙，擅自跑到我家里来，我还没有找你呢，你倒是先找起我的茬了！”

姜砚这才想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连忙赔笑道：“哎哟，大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才就是随口一说，没什么别的意思。你看现在误会也解开了，不如就放我走吧？”

温凝没有回答，气冲冲地偏过头去，徐子淳说道：“三小姐，你先回房间去吧。”说完，他又转向姜砚：“小兄弟，上次青木镇一别，你的武功已大有进展。不是在下自夸，刚才那几招，能接住的人并不多。”杜鹤影也点了点头，对姜砚表示认同。

“其实也没有，其实也没有。”姜砚笑嘻嘻地回答。徐子淳领着他往外面走去，温凝鼓着腮帮子，突然问道：“喂，那个一直跟你在一起的白衣服姑娘呢？”

姜砚停下步子，不满地回答：“不要‘喂’来‘喂’去的，我有名字的，我叫姜砚，孤砚生冰的那个砚。我跟荀芷本来也只有景州到燕州同路而已，她现在到长安了，当然是回去了，还跟着我干什么？”

“唔，她也在长安呀。”温凝晃了晃脑袋，“对了，你刚才说你是来找人的，你找到了吗？”

“还没来得及找，就被你们一顿胖揍。”姜砚一摊手，无奈地说道，“不过那家伙来无影去无踪的，也可能是我看错了，他可能没到这儿来。”

“哦。”温凝说完，就转身要离开。姜砚眼角余光瞥过她的佩剑，想到刚才那凌厉的剑法，来了兴趣，追问道：“你这剑是什么做的？刚才砍到我的乌啼上面，居然弹开了，我以前没见过这么有韧性的剑。”

听到有人夸自己的兵器，温凝立即转身笑吟吟道：“孤陋寡闻了吧，我就不告诉你，我这可是一口好剑，削铁如泥，能比得上它的兵器可不多呢。”

“嘁，还不是败在我手下了。”姜砚立即轻蔑地讽刺道，“剑再好也是要看人的，我看你倒不如把那口剑给我，我给它找个更好的主人。”

“喂，你是不是想打架！”温凝气道，“你那把剑才应该换个主人才是！而且你那把剑又黑又重，一点都不好看。”

姜砚弹了弹乌啼剑鞘，说道：“你这么说，乌啼……小黑要生气的。”说完，姜砚立刻又换了一副嬉笑的嘴脸：“不过，你要是真想打，我奉陪到底，只要你输了别哭鼻子就好，小红。”

“你乱叫什么呢！好哇，打就打，谁怕谁！”温凝显然是被姜砚激怒了，她正欲拔剑，杜鹤影突然一闪身立在她面前，按住她剑柄，摇了摇头，徐子淳也在身后苦笑道：“姜小兄弟，你就不要激我们家小姐了。小姐，老爷还在大厅里跟顾公子谈生意，要是动静太大，我们兄弟俩也兜不住你了。”

“唔，对，不能让爹爹知道。”听到徐子淳明里暗里用自己的父亲来压自己，温凝也只好作罢，她在心里还是有点害怕这个父亲的，虽然护国公已经很多年没有亲自上过战场了，但是威严犹在，在朝中的威望也犹在。

“等一下，你们刚才是不是说了顾公子？”姜砚却捕捉到了关键的字词，问道，“那个顾公子，是不是叫顾人异？”

徐子淳奇道：“正是。莫非，小兄弟跟顾公子是旧识？”

“哎呀哎呀，老朋友了，老朋友了，你们能带我去见见他吗？”姜砚连忙挥挥手，虽然不知道顾人异什么时候变成了顾公子，但是依照顾人异在青木镇的所作所为，他的身份干净不到哪里去，能够混入守备森严的长安城，想必顾人异应该是给自己做了一个假的身份。

徐子淳略微思考了一下。他在护国公温玄礼手下做事多年，除了一身拳脚功夫，识人的功夫也是有的，姜砚虽然非常滑头，但是本性不坏，应该不会欺骗他。

“好，我替你去禀报一下，姜砚小兄弟跟我来吧。”徐子淳伸出手去，在前面引路，姜砚走了两步，仍然不忘回头气一气温凝：“小红，你自己好好回房，读读书，做做女工吧！”

“你！徐叔叔，你先让我跟他好好打一架！我一定要他输得心服口服，这个混蛋！”温凝挥剑扬起一道微弱剑气，姜砚转身闪过剑气，咋舌道：“啧啧啧，女孩子家家的，连挥剑的力气都没有。”说完，他就跑开了，为了防止温凝的追杀报复。

徐子淳无奈地笑了两声，也连忙跟上了姜砚的脚步。他们两个并肩走过了一条抄手游廊，进了门后便是一道石屏风，屏风后就是大厅，厅门大开着，可以看到右首上坐着一个体量高大的中年男子。

姜砚走近了几步，看清了那男子的容貌，那男子面容刚毅，鼻梁笔挺，像是狮子，而他左手下坐着一个白衣袍的青年男子，正是姜砚先前在市集中看到的顾人异。

“主公。”

徐子淳走进厅内，温玄礼和顾人异的交谈就停下了，温玄礼朗声问道：“子淳，你怎么现在进来了？没有看到我正在与顾公子议事吗？”

“主公，门外有一位小兄弟求见。他说他是顾公子的朋友，所以属下特意将他带来了。”

“我的朋友？”顾人异疑惑道。

“既然是顾公子的朋友，那就有请吧。”温玄礼笑道，“顾公子，你若早一点说，我也好叫下人们早些准备。”

“温公，在下并没有……”

未等顾人异为自己辩驳，姜砚就从门外跳了进来，嚷道：“顾兄，好久不见！”

顾人异看到了姜砚，便想起了银履镇的事情，他看了姜砚好一会儿，才迟疑着问道：“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姜砚在顾人异身边坐下，咬着牙低声说了一句，“你放心吧我不是来拆你台的，恰好看到你，就琢磨着你又有什么好买卖要做，不如带带我？”

顾人异转过头去，温玄礼笑问：“顾公子，那刚才的事……”

“温公，那件事我们晚些再谈吧，既然我有朋友来到长安，我也不好怠慢他。”顾人异摇了摇头，姜砚略有些不满，顾人异这家伙怎么还藏着掖着呢。

“也好。”温玄礼点了点头，“哦，敢问这位小兄弟的名姓？”

“护国公大人你真是客气了，我叫姜砚，孤砚生冰的那个砚。”姜砚说道，“不过你应该也没听过，我才出来走江湖没多久。”

温玄礼哈哈大笑了几声：“那姜小兄弟你就错了，你的名字，我可是听过的。折龙寨和银履镇的事情，可是你的作为？你这可是造福了一方百姓啊。”

“啊……”姜砚其实想说造福百姓的事情自己和顾人异一人一半，不过顾人异既然自己没有出来担这个功名，就说明这件事并不设计在他的假身份之内，姜砚也只好接受了温玄礼的褒赞，“也没有什么……”

“真是英雄出少年，姜小兄弟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在寒舍住下吧。”温玄礼邀请道，他看了看顾人异，征询了一下他的意见。

顾人异没有说话，姜砚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问道：“你也住在这里？”

“……嗯。”顾人异承认。

“好，那好，真是不胜感激呀，护国公大人！”姜砚咧嘴一笑，毫不客气地答应了下来，“把我安排在这个家伙的隔壁，可以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