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到来让沈慕然总是有忽上心头的惆怅。和程廷钰离婚已经整整一月了，她慢慢地也适应了独居的生活，白天的时候忙工作，周六日的时候可以约上谭贝或者樊小桃她们去逛个街，唯有晚上，她总是觉得无聊又孤独。以前她做什么事情都专心致志，比如种个花，比如下个棋，比如熬个汤，她都可以从中得到一些小确幸，但现在无论做什么，她都不会开心，总觉得心里像缺了点什么似的。

新家迎来的第一个客人是陆镇禹，这是沈慕然怎么也没能想到的，他甚至煞有介事地买了鲜花和水果。

“怎么知道我住这里？”沈慕然挑了挑眉，“他告诉你的？”

“我现在哪还敢在他面前提起你的名字啊？”陆镇禹知道她说的“他”是指程廷钰，“我问了符晓，她告诉我的。”

新家的地址，她也只给了符晓谭贝几个人，大部分人甚至都不知道她已经离婚，学校里的同事有觉察出来一点苗头，因为以前她总是到点下班就走，现在是一直留在办公室批改作业到很晚，但他们也只是猜测她和老公吵了架，没有想到他们已经离了婚。符晓来过一次，当时她刚听闻她和程廷钰离婚的事，心急火燎地就打电话给她要了她的地址，当晚下班就赶来看她了，生怕她一个人想不开。其实沈慕然这人抗压能力还是挺强的，虽然她自从离婚以后确实一直很不开心，但她也从来没像怨妇那样每天以泪洗面，她少年时期喜欢看亦舒，觉得女人无论哪个年纪都要瘦，要得体，不能自怨自艾，至少要在表面上看着是聪明干练的样子。她也是一直这样要求自己的，可以在众人面前哭一次，但一定不要有第二次，别人给的同情，是她最难以承受的东西。

“进来吧。”沈慕然把他迎进来，陆镇禹把水果往桌上一放，又把买来的花替换掉她花瓶里的旧花，这才坐下来，“真没想到你们会走到这一步。”

沈慕然莞尔一笑，“是不是挺替我惋惜的？我和程廷钰离婚之后，大概很多人都会在背后说我不识好歹，白白放弃了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

“他这一个月过得很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圈，人也特没精神。”陆镇禹笑着说，“如果不是知道他离婚，我还以为他吸毒去了。”

沈慕然闻言微微一怔，她已经一个月没有见过他了，她记忆里的他，几乎没有这么狼狈过，他注重外表，总说人一定要有精气神，不管你正在遭遇什么，都不要向别人露出你的脆弱。这样的他，会因为离婚而消瘦憔悴么？

“你该劝劝他。”沈慕然缓缓道，“他交心的朋友并不多，你的话他是会听的，这段时间你多陪陪他。”

“既然还那么关心他，为什么要离婚？”陆镇禹说，“人就这一辈子，能遇上自己爱的人不难，遇上爱自己的，自己又爱的，可算是奢侈，你们却在挥霍浪费。”

“你怎么笃定，他爱的人一定是我？”沈慕然抬头望向他，目光灼灼。

陆镇禹愣住，旋即笑开，“如果他爱的人不是你，他根本不会这样痛苦，我太了解他了，如果是除你以外的别人，他根本不用等到现在才和你提分手，他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今天来找我，是想和我说这些吗？”沈慕然问。

“不，我就是过来看看你。”陆镇禹起身，“我该走了，你多保重。”

到门口处，他回头又说了一句，“慕然，哪怕你现在已经和廷钰没有什么关系，但我和你一样是朋友，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找我。”

沈慕然眼睛一热，“谢谢你镇禹，我会的。”

离婚后的第二个月。沈慕然发现尽管这段时间因为心情阴郁没怎么吃饭，可是自己还是胖了，而且现在不管白天工作累不累，晚上总是能够很快入睡，真是奇怪得很。

节假日的一个上午，恰好那天是她妈妈的忌日，她早早地去了墓园，在那里待了半天，中午的时候才下山回来。由于是节假日，路上的行人特别多，秋日的阳光还有些刺眼，沈慕然在人群中有些艰难地穿行着。经过路口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从包里拿出来，一看显示屏，是奶奶。

她接起来，“喂，奶奶——”

“慕然，你今天去墓园了吧？”奶奶问，“是廷钰和你去的吗？”

沈慕然沉默了一会，说，“是啊，我们一起去的。”

“你让我和廷钰说句话。”奶奶说，“他昨天打电话给我，说给我和你爷爷买个按摩椅，他不知道买什么型号的，我告诉他——”

“不用了吧，奶奶。”沈慕然心急地说，“你告诉我吧，我再告诉他。他现在去拿车了，不在我身边。”

“好吧。”奶奶说，“那你记一下。”

沈慕然微微松了口气，记下奶奶说的品牌后，又简单说了几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合上手机，向马路左右两边望了一下，没想到竟然见到了一个熟人，程廷钰。

其实最先见到的不是他，是他的那位美女秘书，她先推开了饭店的门，从里面走出来，随之走出的就是程廷钰，背后还跟着几个拿着公文包的男女，大家都穿着得体，似是刚谈完公务。程廷钰穿的是一身剪裁合适的GA西装，一只手插在裤袋里，随意地和身旁的秘书说着什么，两人言笑晏晏，看起来兴致很高的样子。

沈慕然侧过头，主要是担心眼神相遇时会有些尴尬。

可是程廷钰也看到了她。她穿一身青色的连衣裙，脖子上系一条浅色的丝巾，周围的人潮熙熙攘攘，她静静站在那里，就好像一朵遗世独立的莲花，他只看到她的侧脸，在阳光的笼罩下，透着一点温暖，一点圣洁，还有一点的忧郁。

他看得出她是刻意不转过身来的，她应该知道他就在不远处，所以才迟迟没有转身的吧。程廷钰的嘴角牵出一抹笑意。

“程总，您现在一起回公司吗？”秘书问他。

“回。”程廷钰出声，望了远处的那个青色身影一眼，然后就转过了身与身旁的人一起离开。

可是这时，却听到远方传来一声细微的惊呼。

“啊。”沈慕然过马路时一个晃神，让辆自行车给碰了一下，车把正好撞在她的腹部，疼得她叫了一声，但是好在只是一下的疼痛，很快地她就站了起来。

程廷钰和身边的秘书说了一声，“你们先回去，不用等我”，就飞快地穿过马路来到了沈慕然身边。

自行车车主是个初中模样的男孩，知道自己撞人了显得很惊慌，一直不停地道歉，沈慕然觉得只是腹部稍微有些疼痛，应该不碍事，也就没有追究，还反过来安慰那位男孩不用害怕。

程廷钰一把扯过她，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伤了哪里了？”

“没事，就是碰了一下，什么事都没有。”沈慕然见他怒气冲冲的样子，怕他吓着那位男孩，于是对男孩开口，“你走吧，我没事。”

“过个马路都能分心。”程廷钰还是责怪的语气，“你就没让人放心过。”

沈慕然轻轻拨开他的手，“我没事的，就是刚才晃了晃神而已。”

她抬头去看程廷钰，才发现那天陆镇禹说的是实话。他瘦了很多，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更显瘦削，看似元气大伤过一样。

“走吧，我去拿车，我送你。”程廷钰这话说得很随意，好像就是男士对女士的绅士之举一样，很优雅淡定，如果沈慕然此时拒绝了，倒显得自己心里有鬼似的。

“好。”

坐在车上，两人又是一片静默，沈慕然早就料到会这样，于是她一路上都侧头看窗外，假装窗外的风景有多迷人似的。心里却一直在默念，快点到家吧，快点到家吧。

“今天去看你妈了？”程廷钰问。

“嗯。”没想到他记得。

沈慕然突然想起刚才奶奶给她打的电话，问他，“你……还给我奶奶打过电话？”

程廷钰微微勾了唇角，表情若有所思，“这两个月我回去见过他们两回吧，他们年纪大了，尤其是你爷爷，心脏不好，我想就先瞒着吧，反正我回去看他们不是什么麻烦事，只是你这边不要说漏嘴就行。当然了，你如果想和别人结婚了，和他们坦白也行的，毕竟只要你幸福，他们都会开心的。”

沈慕然闻言有些感动，“谢谢你。”

“一个人住还习惯吗？”他问，“那个房子怎么样？”

“挺好的，小区很安静，环境也好，离学校也近，再也不怕早上会迟到了。”沈慕然回答。

“那就好。”

沈慕然在车里如坐针毡，原本那么相熟的两个人如今真的如同宾客一样，礼貌却疏远，她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反正就是想快点逃离，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这条路如此漫长。

下车的时候，她心里舒了一口气，俯下身对车里的程廷钰说，“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程廷钰点点头，“不客气。”沉沉的语调里没有夹杂什么感情，就好像是他真的是顺路送一个不太熟的女性回家一样。

车子重新启动，很快地离开了她的视线，她掏出手机给谭贝发了一句话：离婚后还怎么做朋友？

谭贝回了一句：做不了朋友就做回夫妻呗。

沈慕然愕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