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然回到家，还没打开灯，看到窗前站立着一个人，心里一惊。

"程廷钰，是你？"她小声地问。

“嗯。”

他身上穿着的还是早上出门换的那一套西服，此时站立在窗前，修身的衣服显得他身材更加地颀长。他手中拿着一个火机，火光明了又灭，灭了又明。沈慕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灯，只是想起似乎他心情不佳时很喜欢在黑暗中待着，或是抽根烟，或是静静躺着，总之，总是不开灯。

她打开了灯，又打开了窗，“别抽了，烟味太难闻，整个房子都是这个味，难受。”

他果真把烟掐了，只是望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弧度很小，只是沈慕然看清了，这个笑，是讥讽的笑。

“怎么，能容忍别的男人在你面前抽烟，我就不能了？”

“什么？”沈慕然脱口而出，然后才想到他说的什么意思，“刚才……你看到了。”

“你觉得被我看到了也没什么是吗？”

他的声音很冷淡，那双平静无波的黑眸，也比平日里更加深沉。

沈慕然的心好像被束紧了一样，“我可以解释。”

“沈慕然。”程廷钰突然嗅到她身上的酒味，再一看她身上穿着的衣服，不悦地皱紧了眉头。

沈慕然背心的带子已经滑落在一侧，胸口白皙的皮肤已经露出一片，再加上她这身上的酒精味道，简直让男人看一眼就无法控制……他用手把领带松了松，“你就穿这样出去一晚上？”

沈慕然不自然地把肩带提上来，“不是，刚刚还不是这样的，可能就是刚刚不小心……”

她发现自己真是枉为一名语文老师，一点都不伶牙俐齿，还越描越黑。

“去洗澡，洗干净。”

沈慕然只好滚去洗澡。洗完澡之后出来，发现程廷钰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在抽烟，他背对着她说，“沈慕然，我知道你在我们的婚姻中没有感受到安全感，所以你恐慌，你不信任我，这是我失败的地方，我承认。但是我可以容忍你胡闹，却绝不容忍你的背叛。像今天这种情况，我希望以后再也不会发生。”

沈慕然愣了，一动不动，看着他的背影。她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本还想要解释的，可是解释什么呢？她确实是穿一身在他看来并不得体的衣服出去了，确实喝了酒，确实上了许岸的车，也确实在小区门口和他拥抱了。

就好像今天她看到他和骆同的那张照片，即便她现在要他解释，他能解释吗？就算他解释了，她又会百分百相信吗？她还是会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照片吧？

所以，她也不解释了。

沈慕然吹干头发，一言不发地躺回床上。不一会儿，洗完澡后的程廷钰也躺上来，随手关了灯，然后两人很有默契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背对着背，一片沉寂。

沈慕然听说，婚姻的灭亡往往不是因为争吵，而是因为无话可说。

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沈慕然毕竟喝了酒，很快就睡着了，半夜被空调冷醒，发现被子在程廷钰那侧，她想伸手去拉，又怕吵醒他，只好蹑手蹑脚地去关了空调。后来就再也没睡着了，慢慢看着窗外的天色从黑慢慢变亮。

她起床的时候看了一眼程廷钰，他还保持着昨晚睡下时背对着她的姿势，一晚上都没动过，也不知道他累不累。她进洗手间漱口的时候他也走了进来，旁若无人地拿起牙刷刷牙，然后才慢悠悠地问，“你起那么早干嘛？”

“过几天开学了，我们老师今天要回学校一趟，开个会。”沈慕然回答。

“哦。”程廷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没事似的洗脸、刮胡子。

沈慕然站在旁边有些尴尬，“唔……今天……你的车有空吗？可以……送我吗？”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尴尬的表情，“我还以为你更喜欢坐别人的车。”

沈慕然气结，不送就不送，用得着这样话里有话么？

后来出门的时候，沈慕然站在小区门口等车，没有等到出租车，程廷钰的车却停在了她面前，“上车。”

“你不是不愿意让我坐你的车么？没关系，反正这大马路上有的是车，就不麻烦程总屈当车夫了。”沈慕然咬牙。

“我说上车。”程廷钰再次重复。

沈慕然嘟囔了一句“霸道”，还是打开车门上了车。

车里开着空调，沈慕然连打了几个喷嚏，程廷钰终于侧过头来问她，“感冒了？”

“昨晚可能冷着了。”

“谁让你不盖被子的？”今天早上醒来时，他发现被子全在他身上，平日里可不是这样的，她怕冷，就算是很炎热的天气，她也要抱着被子才睡得着，从不让被子脱离她的手掌。

“还不是让你抢了？”沈慕然突然觉得自己可能真是感冒了，鼻子有点塞。

“要不要去医院？”

“没那么娇贵，先去开会，然后回家躺半天就好了。感冒是常事，去医院多费事。”

程廷钰蹙眉，“随便你吧”。

停车后，沈慕然看了看时间，来得太早了。

“车里有牛奶，你喝点吧。”

沈慕然也听话，拿了一小瓶牛奶喝起来，喝到一半的时候她把牛奶递到程廷钰嘴边，“你要吗？”

程廷钰嫌弃地摇头，“我不要，你感冒了，有病毒。”

沈慕然闻言翻了个白眼，慢慢凑近他，双手在他身上磨蹭，“你再说一遍爱，我把病毒传给你。”

“我说，你有病毒。”程廷钰反抓了她的手，“不过，我不怕。”

两人的脸挨得很近，沈慕然在他的注视下突然就怂了，有些后悔刚才自己那一番举动。可是下一秒，程廷钰突然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嘴。沈慕然下意识地反抗，可是他把她抓得很紧，而且他用了很大的力气，似乎是要宣泄些什么。

“昨晚那样的事，我希望再也不要发生了。”他捏着她的下巴，看似调戏，实则是警告。

沈慕然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程廷钰这人天生就有种领导者的霸气，她有很多时候都并不认同他的想法、看法，可是只要他用他那双深沉的眼眸望着她的时候，她又下意识地乱了分寸，最终只能点头。

逃也似的下了车，也没回头和程廷钰说一声再见。

开完会后，沈慕然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沉重，在办公室桌子上趴了一会。后来是樊小桃叫醒了她，“慕然姐，我们几个老师约着去吃饭了，你要不要一起？”

“我有点困，就不去了，我回家。”沈慕然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慕然姐，刚刚开会时我就觉得腻脸色有点红，怎么现在越来越红了呢？”樊小桃伸手去摸沈慕然的额头，惊讶一呼，“你发烧啦！”

沈慕然觉得自己是有点不对劲，从抽屉里拿出体温计，对樊小桃说，“你去吃饭吧，我马上回家了，没事。”

“你这状态，能回家吗？”樊小桃担心。

“没事，我打个车回去，再说了，我还没烧得神志不清呢。”

樊小桃听她这么说，点头道，“那我先走了，你记住马上回家，如果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过了十几分钟，沈慕然看体温计，差不多39℃，这可算是高烧了。本来以为只需要回家躺躺就能好，现在看来得去医院打点滴了。

拦了辆出租去了市人民医院，以前她感冒发烧都是找钟老的，自然很少体会到医院排队、就诊的苦，可是现在突然发烧，她可真有点怕要是耽误了治疗把自己烧傻了，再加上她现在开始头晕了，估计也等不及钟老来，只好老老实实地一个人去挂急诊。

接诊她的医生是个年轻的女医生，长得很美，个性爽朗，沈慕然见她年轻，有些怀疑她是不是个实习医生，那医生看出她的疑虑，“别担心，我就是看起来年纪小，实际上今年也二十六了，医术嘛，不高超，却也不是什么庸医。”

沈慕然不好意思地笑了，“是我太世俗。”

开了吊瓶，打着点滴，沈慕然很快地在病床上睡着了。不一会儿，手机响了，一接起，是程廷钰。

“开完会了吗？现在在家还是在学校？”

“都不在，在医院呢。”她有气无力。

“你怎么了？”程廷钰说，“在哪个医院？我马上过来。”

“人民医院。”

程廷钰来的时候，沈慕然已经睡醒了，倚在床上吃葡萄。葡萄是那个年轻的女医生买的，就这么半天时间，沈慕然和她也算混了个半熟。那女医生叫符晓，C市本地人，读的医科大学，当医生一年多了。符医生长相出众，有点高冷御姐的样子，却是小孩性格，直率得不行，沈慕然和她十分投机。

“还这么生龙活虎，看来没那么严重。”程廷钰开口，话说得不好听，但手已伸到沈慕然的额头去探温，“看你早上那样子，我就能猜到了。”

“慕然啊，再来量下体温。”符医生走进来，见到站在沈慕然床边的程廷钰，“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廷钰哥？！”

“符晓？”程廷钰也惊讶，“你什么时候到这里来上班了？”

“没多久。”符晓兴奋地拉着他的肩膀，“真的好久没见过廷钰哥你了。”然后她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也就是说，慕然是你的太太？”

程廷钰点头，“那时你在念书，没空回来，后来回来了，也没去看过我，所以你们没见过。”

“是我的错，我的错。”符晓说，“镇禹哥也没跟我提起过，我还以为跟你结婚的会是……要不是我妈后来和我说，我真是会误会。这一年刚出来工作，真是忙得昏天暗地，改天，改天我拉着陆镇禹找你们去玩。”

沈慕然看得懵懂。

因为是普通的发烧，所以沈慕然并不需要住院。坐车回家的时候，沈慕然问，“这个符晓是谁？和你还有陆镇禹都认识？”

程廷钰笑，“我们小时候一起玩的玩伴几乎全是男的，只有她一个女生。她爸爸是个富商，只有她一个女儿，宠得上了天。可是符晓真的没有一点点骄矜女生的样子。不说别的，就说她追陆镇禹这个劲儿，从初中追到现在，家里都催了无数次婚了，她还不为所动，从没谈过一次恋爱，眼睛里就只装得下镇禹。”

“她什么眼神？竟然喜欢陆镇禹？”沈慕然真是难以理解，陆镇禹那样的花蝴蝶哪里值得符晓这样的好女孩喜欢？

“我也不知道，符晓挺有个性的，其实照她的条件，就算每天周游世界、混吃等死也没人会说她半句，可她偏要工作，偏要救死扶伤。听说她妈还大闹过一次医院，说是医院给她女儿安排的工作太多了，搞得她都没法交男朋友。后来听说雯雯就换了家医院工作，没想到换到人民医院来了。其实她哪是工作多没时间交男朋友的？只是因为在等陆镇禹而那小子又迟迟没有回应罢了。”

“她这么好看又有个性的女孩，你当初就没喜欢过？”沈慕然打趣问道。

“我们小时候订过娃娃亲，不过我们俩谁也没当那是一回事，她比较像我妹妹，她和廷何也挺玩得来，跟我们家的关系也挺好，只不过这几年她在外面读书，又常常在国外旅游，你没有见过而已。”

原来程廷钰定亲的对象竟是符晓。之前她无意听肖女士说起过这一回事，当然不是当着她的面说的，是和他们家那群三姑六婆说的，说什么“那家的女孩也出落得不错，和廷钰算是青梅竹马，他们要是能好，也是一桩好事，可惜。”

这个“可惜”的语气，让沈慕然郁闷好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