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廷钰是在一个清晨回来的，当时沈慕然正赶着去上班，一打开门，眼前突然出现程廷钰那张脸，“早安，沈小姐。”

沈慕然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怎么……我以为你晚上才会回来的。”

“你给了我一个惊喜，我也要给你一个，礼尚往来嘛。”程廷钰忽然邪魅一笑。

沈慕然连忙捂住胸口，“你想干嘛？我急着去上班呢。”

程廷钰笑了，把行李拖进家里，“我没那么猴急，你去上班吧，我有点累，待会先睡一觉。”

“事情还顺利吗？”沈慕然问。

“嗯。”程廷钰答，“虽然过程有些困难，但还好结果是好的。”

沈慕然点了点头，“那你休息，我先去上班了，就要迟到了。”

事实上沈慕然这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就连学生都问她怎么一整天都在微笑，沈慕然才发现原来程廷钰回家她竟然会这么开心。

放学的时候她想着要多买点菜回去煮，程廷钰这几天在外地出差，吃的都是外面的东西，又有些肠胃不适，所以她想着要买点食材回去煲点汤，再炒两个他喜欢吃的菜。可是却意外地接到了奶奶的电话，让她今晚回他们那里一趟。

沈慕然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心急火燎地就往家赶了，结果却在客厅里见到了沈石楠，她的堂弟。堂弟今年26岁，比她小一岁，是沈慕然叔叔的独子。

“姐。”沈石楠见到沈慕然，连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沈慕然和这个堂弟的感情并不深，只记得他性格较内向，随遇而安，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单位做文职工作，工作也有两年了，工资一直没涨过，到现在还是月光族。

“嗯，你怎么来了，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你几次。”沈慕然说。

奶奶从厨房走出来，“慕然来啦，赶紧坐下，我们吃个饭。”

“我都说有什么事可以等周六日，你奶奶非得今晚就把你叫过来。”爷爷在旁说。

“学校到这里很近，不要紧的。”沈慕然笑。

饭桌上，奶奶开口，“慕然，今晚叫你回来是想问问你你房里的东西还有没有要拿走的，没有的话我就得清理走了，就怕把你什么重要的东西给扔了，回头你找不到。”

“怎么了？家里不是还有空房吗，怎么要清理我的房间？”沈慕然不解。

“姐，是这样的。”沈石楠忐忑开口，“我快结婚了，想要买套房，可姐你也知道现在C城的房价有多高，我的工资又低，就算省吃俭用，起码也得几十年后才能买得起房子。所以我就想，问爷爷奶奶借一点。”

沈慕然“砰”地搁下碗筷，“问爷爷奶奶借？亏你想得出来，爷爷奶奶哪里来的钱？把房子卖了给你钱买婚房吗？沈石楠，你想都别想。”

“慕然，你别生气。”奶奶安抚住她，“先别激动，你听我说。你也知道现在的社会，男人要是没个房子哪里娶得到媳妇？石楠工资也不高，如果真要买房，房贷那么高，他可真得成房奴了，你们小的受苦，还不是我们老的心疼。”

“那叔叔婶婶呢？他们怎么不出钱？”

沈慕然现在都还记得，几年前爷爷重病，她去问叔叔借钱，叔叔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着说，“慕然啊，你要体谅我啊，你弟弟要读书，将来还要钱买房、娶媳妇，我实在没什么钱给你爷爷治病了啊。”

沈慕然知道，他是觉得爷爷老了，就算花了大价钱去做手术也活不了几年，不划算。

她在那一刻就恨透了这个叔叔，这几年来，他们看她嫁了个有钱老公，竟又想尽办法来和她套近乎，时不时给她送个礼，又在爷爷奶奶面前求情，爷爷奶奶算是原谅了他们，可沈慕然依旧对他们不咸不淡。

“我爸妈这两年身体也不好，开的店生意也萧条，哪里还有什么钱给我买房呢？”沈石楠一副十分体谅父母的孝子姿态，“本来想问姐和姐夫借一点的，可是爷爷奶奶不肯，拦住了我。”

沈慕然暗笑，她真是小看她这个堂弟了，什么叫扮猪吃老虎，什么叫你弱你有理。

“然然，我和你奶奶是这么考虑的，我们也就你们两个孙子，我们唯一的念想就是希望你们过得好。我们老了，可以搬回老屋去住，那里空气清新，左邻右舍也热情，一点不比这里差。我们寻思着把这屋给卖了，也有一笔钱，一半给石楠买房子，一半留给你。”爷爷语重心长地说。

“爷爷……”沈慕然还想说什么，可是被爷爷阻止了，“你去你屋里看看吧，看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改天让廷钰开车来运走吧。”

沈慕然瞪了沈石楠一眼，吃完饭后就回到自己的旧房间。她出嫁前一直住在这里，对她而言，这里就是她二十几年来的几乎全部回忆。推开房门，尘封的回忆向她袭来。

房间角落那一个小小的书架，是爸爸给她买的，当时买这个书架的时候她还小，所以书架也比较迷你。后来爸爸走了，她也一直舍不得换掉这个书架，只把最重要的书放在这个书架上。床头有个书桌，也是爸爸给她买的学习桌，上面印着个大大的蜡笔小新图画，书桌上有个小盒子，装着很多的卡带和CD，周杰伦、张韶涵、5566……还记得那时候上初中，周末有空的时候许岸就骑自行车带她去CD店淘喜欢的CD，那时候他们喜欢周杰伦，那熟悉的《七里香》《东风破》，伴随了她整个青春。

沈慕然在房间里坐了一会，然后带上门，走了出去。正好见到爷爷在院里浇花，她说，“爷爷，天都快黑了，明天再浇吧。”

爷爷扭头看她，“然然，你过来陪爷爷坐一会。”

沈慕然走过去在他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下，忽然想起小时候，小小的她也是这样坐在爷爷身边，夏夜里，他们俩爷孙一边看星星，一边讲着话，等到困了睡着了，爷爷就把她抱回家里去。

如今，爷爷老了，她也长大了。

“爷爷，其实你很舍不得这个房子吧？”沈慕然开口，“住了那么多年，感情这么深，怎么能说卖掉就卖掉呢？”

爷爷笑着说，“舍不得是舍不得，但老屋也有回忆啊，哪里都一样。人老了，对很多身外物都看得开，没事的。”

“石楠那边如果要钱，我回去问程廷钰要，他会给的。”

沈慕然讲这话的时候，有些犹豫。事实上到今天，她都没有开口向程廷钰要过钱。平日里程廷钰每月会给她一笔钱，供她每月的花销，他常常会给她买东西，衣服、鞋子什么的，她从来不缺，再加上自己每月还有工资，所以一直不缺钱，也就没开口问他额外要过钱。

“然然，你当年和许岸那么好，爷爷以为，你们会在一起的。可是不知道你们怎么说分就分了。后来你嫁给了廷钰，我一开始也觉得挺好的，他家世好人品也不差，重要的是他还对你好。可是后来我发现，你们之间还是有点问题，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就是觉得你们之间似乎还隔了一层东西，主要原因还是在你，然然。你是不是这么多年，还记挂着许岸？”

沈慕然没想到爷爷会提到许岸，着急解释，“真的没有，我和程廷钰挺好的。”

“那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病，你也不会那么仓促地嫁人。石楠跟我和你奶奶谈起要问你借钱，我立马就不答应了，你当年出嫁连嫁妆都没有，我一直都担心你被你婆家那边看不起。如果还因为你弟弟买房而回去问廷钰借钱，那他们家该怎么想？我不要我的宝贝孙女再被人觉得是高攀了他们家。爷爷不能再让你受委屈了啊。”

沈慕然的眼泪无法抑制地涌了出来，亲情永远都是她的软肋。

“爷爷，石楠的事我会帮忙，但是不是用卖房子的方式，你和奶奶不许离开这里回老屋，我还想常常见到你们，时不时回来吃顿你们做的饭呢？答应我，这些事让我们这些小辈解决，你们不要担心，也不要插手。”

“你怎么解决啊？”爷爷说，“你如果和廷钰真的感情好，真的幸福，爷爷也愿意张这个口，去问他借点钱，可是你和他……”

“谁和你说我跟他关系不好啊？”沈慕然枕在爷爷肩上，“你和奶奶不也是媒妁之命结的婚么？结婚之后感情才慢慢培养起来，然后相濡以沫，白头偕老。我和廷钰虽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就结了婚，但好在两人磨合得很好，这两三年来我们过得也很幸福，凡事慢慢来，总会越来越好的嘛。”

“廷钰之前就提起过要给你们换一套房子，只不过我看你们住在这里已经习惯了，就没要。现在石楠有困难，我是他唯一的兄弟姐妹，你和奶奶也希望我们能互帮互助，那我自然是不会放任不理的。改天我和廷钰说下，先给石楠他们买套房，等他们将来有了钱再还给我们，你们两老就放心吧，以你孙女婿的能力，买套两房一厅的小居室是小意思啦。”

爷爷也被她逗笑，“然然你现在可是财大气粗。”

“那是，反正啊，你就和奶奶吃好睡好，有事没事出去旅旅游，跳跳广场舞，把身体调养好，等着享福就行了。”沈慕然很神气地说。

“好，好。”爷爷伸手去擦眼角的泪，“爷爷享福，享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