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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梦又不成灯又烬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楚临凭也有了些许朦胧睡意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地敲门声,他一惊之下翻身坐起,晏唯欢也跟着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便似根本就没有睡着过一般。

楚临凭向晏唯欢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两人一坐一卧,共同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刘七窸窸窣窣地披衣起身,打开了门,门外立刻传来一个急促的老妇声音:“七娘,你今日没有客人要陪罢?”

刘七道:“只有两位借宿的公子睡在隔壁,不打紧。娘,您先坐下歇歇,媳妇给您倒杯茶……”

楚临凭一愣,低头看了晏唯欢一眼,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神情中看出惊讶和不解——儿媳妇在外接客,婆婆不但知情,竟还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婆媳之间甚至看起来感情甚笃,这简直是千古奇谈了!

不料更让人纳闷的还在后头,那老妇顿足道:“还花那闲工夫倒什么水?你快收拾收拾与我回去,士礼回来了!”

外面一声含着喜悦的惊呼响起,紧接着又变成了一片沉默,楚临凭下了地,轻轻走到门边,只隔着花帘见到刘七微微耸动的背影,似乎正在哭泣。

她的声音忍不住有些哽咽了,低声道:“娘,媳妇已经是这幅样子,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夫君?”

那老妇道:“你放心,我好歹生养了他一场,士礼若因为这事嫌弃于你,我和你公爹必定不依。”

楚临凭回到床边,晏唯欢依然枕臂躺着,眼睛看着房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楚临凭压低声音道:“丈夫在世,便做起的倚门卖花的事情,偏生婆婆竟还如此态度,当真咄咄怪事。”

晏唯欢坐起身来,淡淡道:“各人总有各人的伤心,这个故事,我已经不大想听了。”他嘴上说的冷漠,却还是微微叹了口气,起身穿上了靴子。

这时,外面的大门忽然又砰地一声开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似乎有两个人一前一后急匆匆闯进了院子,脚步重浊,应该并不会武功,刘七在外面惊呼了一声“夫君”,却没有听到对方回答,紧接着一个男子一把掀开内室的帘子,直闯了进来。

楚晏二人齐齐转首,只见那人容貌平常,气质憨厚,只是满脸怒容,站在门口不停地喘着粗气,想必就是刘七那位夫君了。见到楚临凭与晏唯欢一坐一站,气度高华,穿戴亦齐整,和想象中的画面不大一样,他一怔之下,面色稍缓。

刘七急急过来拉住他的臂膀道:“夫君,你作什么?莫惊扰了贵客!”

楚临凭察言观色,知其误会,于是转身点着了桌上的蜡烛,向来人拱手一笑道:“阁下想必就是此间主人了?在下姓楚,与舍弟途经此地前来借宿,多亏令夫人好心收留,在此谢过二位了。”

晏唯欢也站起身来,那人看了床榻一眼,似乎也明白自己误会了什么,片刻之后才诺诺地道:“在下郭士礼……方才,唉,当真抱歉,二位公子有礼了。”

楚临凭微笑道:“无妨,不过些许小事而已。”

刘七偷眼看看自己的夫婿,神色间十分不安,已没了方才风情万种的样子,她梦中被婆母郭氏唤起,未着粉黛,原本娇丽的容颜暴露在烛光下,显出了几分憔悴,怯怯道:“夫君……”

郭士礼的神情本来就仍是有些将信将疑,听得她这一声唤,猛然转过头来,也不顾楚晏二人在侧,忽地一把攥住妻子手腕,咬牙道:“七娘,这番是我误会了,待会再向你赔礼,你只先告诉我,王大婶子说……说的那些混账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他目光炯炯,直直看着对方的面庞,一字字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到底有没有陪过别人……睡、睡觉?”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人都大为尴尬,楚临凭十分想要回避,只是房门口恰好被郭士礼挡着,他无奈之下,也只好把目光转到一边。

刘七面无人色,郭氏站在自己的儿子后面连连向她摆手,刘七却突然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挣开了自己的手。

郭士礼只是看着她,刘七却不为所动,向着外厅唤道:“芸娘,你进来。”

楚临凭早便听出外面还有一人,应是跟着郭士礼一同来的,只是一直未见对方露面,这时抬眼看去,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怯生生地走了进来,向郭士礼福了一福,便垂着头走到刘七身边。

她明眸皓齿,削肩素腰,长的竟与刘七有五六分相似,只是看起来肌肤更加细腻,倒不像是农家女子。刘七拉着芸娘的手,坦然向郭士礼道:“夫君,王家婶娘说的话都是真的。”

郭士礼遽然睁大眼睛,一手点着刘七,竟半晌说不出话来。

刘七反而勉强一笑,把芸娘推了过去道:“妾身自知身子已经肮脏不堪,不配再侍奉夫君,这是芸娘,方才夫君也见过了。是我给你买的好人家的女儿,从未让她见过外客,以后她就是你妻子了,还望夫君……善待芸娘。”她说着狠狠一咬嘴唇,这才又道:“芸娘,我先前对你说过什么?你还不见过夫君。”

芸娘惊得呆了,被刘七一推,木然上前行了一礼,郭士礼却看也不看她一眼,指着刘七厉声道:“你这*,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你、你辱我郭家门楣……”

他嘴上说的难听,心中却大概是十分难过的,说到此处无以为继,眼眶却是慢慢红了。

郭氏再也忍不住,呵斥儿子道:“你胡说什么?!媳妇她还不是……”

“娘!”刘七突然扬声打断她,道:“您莫要再说了,夫君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令郭家蒙羞了。”

她声音渐低,目光落在自己的绣鞋上,不知有多少伤心痛苦愤怒,似乎都落在这样一句似嘲讽,似感叹的话语中了,鞋面上绣着一双鸳鸯,正亲亲热热地交颈而眠,刘七羡慕地笑了一笑,忽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根银簪,猛力向着颈中刺去。

郭氏和芸娘同时失声惊呼,郭士礼仿佛吓得傻了,竟是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电光石火之间,晏唯欢屈指一弹,一股气劲登时将那簪子击落在地,只在刘七白皙的脖颈上划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但不知为何,分明没有受到重创,刘七的身子却也跟着软软倒在了地下,双眼大睁,一动不动,便如死了一般。

烛光映在她的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却呆滞晦暗,毫无光彩,这场景奇诡万般,在场诸人不约而同地心底生凉,一时竟无人敢上前相扶。

晏唯欢扫了郭士礼一眼,见他仍是不挪步子,只是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心下鄙薄,大步上前打算一探究竟。

楚临凭一怔,也跟着过去了,抢在晏唯欢前面俯下身去搭住了刘七的脉,面上不由露出惊异之色,沉声道:“竟然这么快就没了脉息?这不应该啊。”

他双手交叠,小心翼翼地隔着衣服按了按刘七的手臂,只觉得她浑身僵直,好像一下子中风了一般。

楚临凭站起身来,疑惑地向晏唯欢摇了摇头,一旁的郭氏这才回过神来,突然抢上一步抱住刘七泣道:“死不瞑目!这是死不瞑目!七娘被生生冤死了,她心中不甘啊!”

黑漆漆的深夜里,屋外雨声森森,她这几句呐喊撕心裂肺,直教人不寒而栗。

郭士礼不安道:“娘,您这是说什么呢?刚才可是七娘自己承认的……”

郭氏充耳不闻,一面抱着刘七痛哭,一面斥骂自己的儿子:“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当年你说日子过不下去,硬要到外头去找门路我便百般阻拦,是你执意不听,怎不想想,饥荒之年,却叫我们两个快入土的人和你媳妇怎么活?这几年若不是七娘,全家上下早就饿死了……”

在她的斥骂里,楚临凭渐渐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此地名为献怀镇,在明行甲辰年,即在三年之前,闹起了灾荒,全村上下颗粒无收,郭士礼觉得活不下去了,便狠一狠心,打算外出寻找门路。郭家只有郭士礼一个青年男丁,此外便是年迈的郭家二老以及刚刚过门还不到一年的刘七了。二老坚决不愿儿子离开,刘七却一言不发,见郭士礼心意已定,便只默默为他收拾好了行囊。

郭士礼心中亦是无奈,一面放不下父母妻子,可另一面又实在是为生活所迫,临行前百般不舍,见刘七默默站在身后相送,忍不住泪流满面,深深一揖到地,泣道:“七娘,我自知无能,自你嫁来一天好日子也没过上,只盼此番能寻到出路,衣锦还乡。只是我父母老迈多病,如今我这一走,只怕就要拖累你了。”

刘七咬唇不语,生生受了他一礼,默然片刻后,也只道:“你放心罢。”

自那以后,刘七便独力奉养公婆,在镇上揽了许多女红来做。她生的美貌,在此地素有艳名,一干富家子弟自以为有了可趁之机,常常拿着金银前来挑逗,刘七只是不为所动。但饶是她起早贪黑,饥荒年月里终究收入微薄,郭家二老又是年老多病,难以帮忙,全家捉襟见肘,逐渐陷入绝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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