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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迷花倚石忽已暝

郭士礼听着母亲边哭边说,面色发青,几乎愧悔无地,嗫嚅道:“娘……我、我并不知你们会到了这般地步,可总归咱们还有亲戚邻里在这里,她、她也不能……”

郭氏怒道:“你说的倒是轻巧!那样的荒年,亲戚邻里哪个会管你的死活?你道七娘没有试过吗?”

原来在郭士礼走后的第二年,刘七实在撑不下去了,郭父又生了重病,无奈之下,她便求告四邻,挨家挨户地磕头作揖,含泪道:“好叫各位知晓,当年夫君把爹娘托付给我照顾,只是我人微力薄,就要有负重托了,如今爹又生了重病,还求各位帮我一把,待士礼回来,定当报答!”

郭氏说到这里,向着郭士礼冷笑道:“你一去便是一年,连个信都不知道往家里捎,左右邻居的又有哪个知道你是死是活,还回不回来?!谁家里没几个快饿死的,怎管得了别家的闲事,七娘没有法子,这才、这才……”

她想起此事心酸不已,用帕子掩着嘴道:“这孩子那日向你和我爹磕头拜别,说道:‘贞孝不能两全。七娘知道若是如此,日后便是士礼回来,我也没脸再踏进郭家的大门了,只是我既已答应了他,便不能让士礼做个不孝之人,还请爹娘成全我罢。’当时若不是还惦记着想再见你这个畜生一面,老婆子恨不得便和你爹各自一头撞死了,也好过叫儿媳妇卖笑来养活我们!”

话到此处,自那以后的事情也就不难猜测了,想必是刘七搬出郭家日日接待那些浮浪公子之后,自知无法再侍奉丈夫,但又放心不下家中之事,因此之后又攒了一笔钱,买下了芸娘,打算给丈夫作为继妻。

可叹人世间沧桑变幻,莫不飘渺如云,她苦苦守候三年,再相见时,相思之情尚未道尽便已寸寸成灰,短短片刻,红颜化作枯骨,便是生前如何活色生香,死后也不过黄土一抔罢了。

她在袖子里藏了银簪,想必是早萌死志,却不知那一刻决绝刺下时,刘七心里在想着甚么——是恨?是爱?是终于卸下重担的心满意足?还是对于托付终身良人的深深埋怨与不甘?

现在她已经死了,这些问题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可刘七……又是如何死的?

楚临凭心中十分不解,那种自见过奢比尸之后就一直存在心头的不安又涌了上来。此时应已将近黎明时分了,但外面的雨势渐大,天地之间无星无月,一片漆黑。

晏唯欢于医术只是略知皮毛,在旁边踱了两个圈子,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此时郭士礼面如死灰,芸娘小声抽泣,郭氏一面痛哭一面怒骂,场面混乱不堪,一时倒也没有人再顾得上招呼楚临凭与晏唯欢二人。

楚临凭一扯晏唯欢,两人走到一旁,他从袖子里拿出一盏半个巴掌大小的碧玉灯盏递了过去。

晏唯欢不解其意,顺手接过,端详片刻,只见这灯虽然小巧玲珑,但制的十分精致,灯座上以金丝缠出祥云图样,整个灯盏呈待放未放的莲花之形,栩栩如生,灯盏中间以黄玉雕做花蕊之形,却并没有灯芯。

晏唯欢之前并非没有见过长清落望灯,但他一向对这些身外之物不大感兴趣,因此看得这样仔细却是头一回,这时倒有些惊讶:“这灯没有灯芯?那怎么用?”

楚临凭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自我小的时候,这灯就一直放在落望宫下殿中了,由五行使亲自看管,是为镇宫之宝,从来没有人用过,更没有人把它带出来过。”

晏唯欢了然道:“所以你并不知道应该如何用这灯?”他端详了片刻,没有看出端倪,便又把长清落望灯递了回去。

楚临凭摇头不接,只道:“这灯带在身上有些碍事,你先帮我拿着罢。”

晏唯欢眯起眼晴看了楚临凭一眼,心下明了,二人想到了一处,均是觉得这刘七死的邪门又古怪,长清落望灯是辟邪之物,先前在赌场的时候便可以说是救了楚临凭一命,现在楚临凭想必也是对日后的事情没了把握,因此想让晏唯欢把这灯带在身边。

晏唯欢哼了一声,把灯往楚临凭怀里一塞,道:“这是你们楚家家传的东西,我不要。”

楚临凭道:“唯欢……”

晏唯欢说完方才那句话,却突然心念一动,又从楚临凭手里将灯拿了回来,走到刘七身边蹲下身来,把长清落望灯举起,对准蜡烛转动灯座,黄玉折射出来的柔和光芒便映在了刘七的脸上,一旁的郭氏不知晏唯欢要做什么,但见他脸色严肃,也就不由自主地止住了哭声,带着几分期冀看着晏唯欢的举动。

一开始甚么都没有发生。晏唯欢却极有耐心,慢慢转动着手里的灯,变换着光线映在刘七脸上的角度,片刻之后,刘七的眼睛竟然果真慢慢闭上了,只是人却依旧没有活过来。

这场景诡谲骇人,倒比长清落望灯完全不起作用更加可怕,芸娘尖叫一声拉住身边郭士礼的袖子,连郭氏也忍不住后退了两步,郭士礼这时候反倒回过神来,急急问道:“七娘她、她还有救吗?”

晏唯欢对此人十分不喜,也不理会他,侧身道:“师兄,你看呢?”

楚临凭在晏唯欢走到尸体旁边时就也已经来到了近前,伸手搭了刘七的脉,又拿银针刺了她几处穴道,却是一点效果也没有,只好摇了摇头,低声道:“还是不行。”

郭士礼满脸失望之色,哑声自语道:“是我对不起她……”

晏唯欢面上的疑惑之色一闪即逝,直起腰来,又将灯还到了楚临凭手里,不等楚临凭说话,已抢先道:“师兄,你也莫说甚么拿着碍事了,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把这灯给我,只是你岁数大,腿脚必不如我灵活,还是自己装着罢。”

风华正茂的楚宫主无言以对,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把灯装了回去。

此时郭家乱成一团,两人毕竟是外人,既然帮不上忙,在这里也是尴尬,晏唯欢本也不想留了,同楚临凭商量了两句,负手扫了郭士礼一眼,还是转而向郭氏道:“我二人已叨扰了几位许久……”

郭氏一听这话头,便知道两人是想告辞了,一时竟是有些发慌——不必说楚临凭和晏唯欢两个人的风度气质望之不俗,单只是晏唯欢方才打落刘七手中银簪时露的那一手,就知道一定不是普通人,刘七死得如此诡异,郭家几人心中正是惴惴不安,又怎么愿意让这两个救星离开?

郭氏想到这里,连忙道:“现在外面还下着大雨,二位公子还是等雨停了再走罢。”

楚临凭看了看窗外的雨,亦道:“唯欢,不若还是先等等,天也快要亮了。”

晏唯欢犹豫了一下,便也点了点头,一旁的门板却被拍响了,有人在外面高声喊着郭士礼的名字。

郭士礼上前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后还跟着几个壮年汉子,见了郭士礼顿时吃了一惊,怔然道:“这、这不是士礼吗……你竟回来了?何时回来的?”

郭士礼心情正是不佳的时候,勉强一笑,道:“昨天夜里刚到家,还没来得及跟您说。胡大爷,您这个时候过来,可是出了甚么事?”

胡大爷叹了口气,道:“回来就好,你不知道,这几年你不在家,七娘可当真是不容易。”他并未看见郭士礼陡然苍白的脸色,说着话,眼睛又向屋里看去,嘴上道:“今天大半夜的,便听见这边又是砸门,又是有人痛哭,我想着七娘自己住在这里,怕出了甚么事,就赶着带人过来看看……”

说到此处,胡大爷正好看见了站在郭士礼身后一步远的晏唯欢,顿时一惊,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去,恰与晏唯欢冷冰冰的视线对了个正着,他吓了一跳,连忙移开目光,心道:这个公子又是从何处来的?长的这么俊,看上去又一丝人气都没有,莫不是天上的神仙罢?

胡大爷这样想着,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地面,见到晏唯欢的影子斜斜倒映着,这才暗松了一口气,但片刻之后,他又忍不住惊呼起来:“七娘!这是怎么了?”

郭士礼垂头丧气地不说话,只是侧开身子让胡大爷走了进屋,郭氏便哭着说了始末。

胡大爷惊道:“你们几个恁的无知!还不赶紧找个棺材把她装起来!她这是被怨气憋死的,你们难道不怕尸变吗?”

楚临凭虚心地道:“这我倒是当真没有听说过,敢问老人家此言何意?”

那胡大爷本来满面焦急,连声催促着郭士礼出去找棺材,又指着芸娘令她去厨房熬糯米汤,闻言回过头来,看见楚临凭含着笑容站在那里,气度超伦绝群,又是一惊,说话不由自主地客气起来:“这位公子不是本地人罢?你年纪轻,不晓得这其中的厉害也是有的,我们这片村,哪家要是有冤死的,自尽的,便需得立即用糯米汤泡了黄符贴在脑门上,再装进棺材里在家中放上七天才能下葬,不然尸体就要变成怪物啰。”他说到这里有些担忧:“也不知七娘这是去了多少时辰,只怕耽搁的时候长了,黄符也压不住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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