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关叹道：“后来程阿大人虽死了，钱可还没有还上啊，尚老爷便硬是派人绑了他妻女送到青楼，下面的场景小人没有亲见，但听我兄长说，程娘子和她那不满十七岁的小女儿被逼接客，受辱不过，不知从哪里抢了一把菜刀，先将女儿砍死之后，自己也抹了脖子，只留下幼子和老娘，程家那小儿子本来就身子不好，程老妇为了养孙子，只好日日来镇上偷窃，她也是怪，竟只捡着尚家的铺子偷，这不，被人抓住了就是一阵狠打……”

晏唯欢神色冷冷，颔首道：“很好，二位说的非常清楚。”他把茶盅往桌子上一扔，转身便要下楼，楚临凭反手拉住，问道：“唯欢，你干什么去？”

晏唯欢表情看上去淡淡的，眼中却掠过一道杀气，尚未回答，远处忽然又传来一阵喧哗，楚临凭顺着窗户向下看去，只见一个十来岁的男童没命地奔了过来，看见程老妇被一帮汉子追赶，连忙跑上去帮她挡着，哭叫道：“奶奶！奶奶！”

程老妇奋力将怀里抱着的吃食塞给他，大声道：“奶奶没事，阿岩快走！”

程岩却不肯走，这样一耽搁，几名壮汉已经冲了上来，抢回东西照着程氏祖孙乱打，程老妇拼命挡住孙儿，自己只是抱着头不动，那程岩哭着，又挣扎出来，拼命与壮汉厮打，救护祖母，眼见着却又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周围围观之人有的面露不忍掩面而走，有的却是兴高采烈，宛若看一场大戏一般，但无论是谁，都不敢上前阻拦，生怕惹恼了那位土皇帝。

楚临凭先前还有些不信那两个人的话，这时候看的分明，不由怒气勃发，抬手一挥，两枚飞蝗石差不失寸，直飞出去，正正击中了最前面两人的手臂。

只听咔咔两声，那二人大声惨嚎，手臂竟是被这两枚小小的石子震的断了。

这时晏唯欢已经顺着窗户直接跳了下去，俯身扶起祖孙二人，见他们虽然头破血流，但并无性命之虞，不由微松了口气。

一人大怒，上前一步戮指道：“小子，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管尚老爷的闲事！”

晏唯欢反手一掌，清清脆脆便给了那人一记耳光，直打的对方眼前金星乱冒，面颊立时红肿起来，他尚未转身，又有两人从后面挺刀砍来，周围众人大声惊呼，晏唯欢也不回首，双肘后击，正中二人胸口，把这两个人撞飞了出去。

这帮人原本是尚府的家丁，平日里打着尚征南的旗号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眼下吃了这般大亏，只把旁边围观的众人看的大是畅快，只不过碍于尚征南，无人敢出口喝彩便是了。

这时却有一人拊掌笑道：“打得好！”

正是楚临凭跟着自酒楼出来，他见众家丁虎视眈眈，便要一拥而上，随手在旁边一人肩头一拍，含笑道：“不是什么人你家老爷都得罪得起，你不知道么？”

那人只觉肩头一股大力传来，双膝一软，身不由己跪在地上，朝着晏唯欢的方向滑出数步，抬起头来，右颊又红又肿，正是方才最早口出恶言之人。

晏唯欢见他跪在自己面前，淡淡道：“不敢当。”他随手一撩袍摆，靴子踹中对方胸口，一股力道正将那人平平送至酒楼门口，这酒楼本也是尚家产业，那掌柜见势不妙，正带了一帮人打算出来助拳，刚刚走到门口，猝不及防被来人一撞，登时人仰马翻。

这些人在此地称王称霸，向来是横惯了的，这时虽然处在下风，又如何吃得了这般的大亏，那掌柜的原本姓赵，世代皆是尚家府上的奴才，这时扶着腰站起身来，咬牙道：“你这小子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乳臭未干就敢跑到这里来撒野，你可知道自己得罪的是什么人？！”

他说着一摆手，示意手下其他人去对付楚临凭，自己则从腰间抽出一根黑沉沉的九节鞭来，手腕一抖，那鞭子便挟着一股凌厉之极的劲风向着晏唯欢当头砸了下去——此人的武功竟然不弱。

只是若是同晏唯欢相比，他的功夫哪怕是再强上十倍也不够看了，晏唯欢连步子都不屑移动，负手而立，躲也不躲的看着这鞭子砸过来。

眼见鞭子到了近前，他正要抬手，一旁那个叫做程岩的男孩突然跃了起来，足尖离地，像是荡秋千一般死死扒住赵掌柜的胳膊，大叫道：“哥哥，你快跑！”

晏唯欢始料未及，不由微微一怔，赵掌柜将程岩甩在地上，怒道：“小畜生！前几日怎么就没打死了你！”一鞭就要击下。

忽然他面前人影一闪，晏唯欢已挡在了程岩身前，一把捏住赵掌柜手腕，他仅仅用了三分力道，那赵掌柜却觉得痛不可抑，仿佛手腕上的骨头都被捏断了一般，他浑身发抖，九节鞭当啷一声掉在地下，忍不住杀猪般的惨嚎起来。

晏唯欢冷冷地道：“你骂谁小畜生？”

那赵掌柜向来养尊处优，这一下疼得受不了，再也不敢强硬，大声叫道：“大王饶命！小人才是畜生！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大人大量，手下留情啊！”

晏唯欢低头看了程岩一眼，将赵掌柜往地下一甩，喝道：“跟他说！”

程岩吓了一跳，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手足无措地道：“不、不……”

赵掌柜向晏唯欢求饶也就罢了，面对着程岩这个被欺凌惯了的小小孩童，便有些张不开嘴，只恶狠狠地盯着程岩，程岩到底只是个小孩子，被这样一吓，不由后退一步，肩膀上忽然一暖，却是被人轻轻按住了。

楚临凭片刻便收拾了那帮家丁，在一旁听着赵掌柜叫晏唯欢“大王”，觉得十分有趣，就站在一旁捡乐子，此时看见程岩后退，晏唯欢又踹了赵掌柜一脚，他忍不住失笑摇头，上前按住程岩肩膀，微微弯下腰，和声问道：“小兄弟，这人之前是不是经常欺侮你和你祖母？”

他身上的气度沉凝亲切，一开口便如同和风拂面，使人说不出的想要亲近信任，程岩转过头去，正好看见楚临凭带着笑意的俊美侧脸，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楚临凭便道：“男子汉大丈夫，最忌畏缩退让！他打你欺你，你便打还他啊！”

程岩道：“……我？我、我打不过的。”

楚临凭笑道：“你还没打，怎知便打不过了。难道连试一试都不敢吗？”

程岩一愣，忍不住又去看晏唯欢的表情，却见他抱胸斜睨着自己，心里不知怎的便升起一股勇气，咬了咬牙，呼的一拳向赵掌柜脸上打去。

让这样一个小孩子来对付自己，简直是*裸的羞辱！赵掌柜目中凶光一闪，抬手就要还击，却忽然觉得两边肩井穴各自一麻，已经抬到一半的手臂顿时软软垂了下去，程岩那一拳正中他鼻梁，立时打得赵掌柜鼻血长流，脸上红肿了一片。

晏唯欢看了楚临凭一眼，听出了他暗暗发出暗器的风声。

程岩一家饱受他们欺凌，心中愤恨已久，先前没想到这一击能得手，愣了一下，顿时一股压抑已久的怨气从心底升了上来，程岩又狠狠给了对方一拳，骂道：“你抢走我家的田，害的我没钱治病，这才逼的我爹爹去赌场，你才是畜生！”

他不住痛骂，骂一句，便狠狠打赵掌柜一拳，直到打得气喘吁吁才肯罢休，这时对方也已是一脸鲜血，看上去十分凄惨。

程岩退后一步，向楚临凭道：“这位……这位哥哥，我不打了。”

楚临凭故意道：“咦，他平日里这样欺压你的家人，你不想杀了他么？”

程岩摇头道：“我爹、娘和姐姐不是他逼死的，我不杀他。”

楚临凭笑了起来，赞道：“好孩子。”

程岩应了一声，眼睛亮闪闪的，又一脸期待地看向晏唯欢。

晏唯欢：“……嗯。”他又生硬地补充了两个字：“不错。”

他说完这两句话，程岩忽然一头便栽了下去，楚临凭离得近，连忙扶了一把，这才免去了这男孩在地上磕的头破血流。

晏唯欢：“……”

楚临凭把了把程岩的脉，竟还有心和晏唯欢开了个玩笑：“古有美人一笑倾国，唯欢你短短三个字就可以让咱们这位少年英雄拜倒，也是不逞多让。”

晏唯欢看他不着急，估计着是程岩没什么大碍，也就放下心来，白了楚临凭一眼，问道：“他怎么了？”

楚临凭道：“无妨，这孩子先天不足，吃的又不好，因此旧疾没有根除，情绪起伏过大便会如此，我找个安静的地方为他施针就好了。”

正说着，程老妇也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她忍着不去看孙子，却先向楚晏二人跪了下去，道：“两位公子救命之恩，老妇人难以报答，在这里磕头了。”

楚临凭连忙将她扶了起来，道：“您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他见程老妇不断看向昏迷的程岩，便道：“程小兄弟的病没有大碍，在下略通医术，倒可以为他诊治诊治。”

程老妇闻言放下心来，又是一番感激，便要带着楚晏二人回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