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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残山剩水身

“不,是四人。”晏唯欢忽然出声打断了他,肖深一怔之下,他已续道:“肖前辈可听过肖煜辰吗?”

他此言一出,肖深神色巨变,楚临凭若有所思,二人一齐向晏唯欢看去。

晏唯欢却不再往下说了,负手而立,气定神闲。

楚临凭心下惑然,无意中一转首,目光却恰好扫过肖深的侧脸,本来心不在焉的他突然一怔,对着这俊秀的轮廓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之感,似乎……曾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心念电转,顿时明白了晏唯欢言下未尽之意。

一片静默中,那带了几许落拓的笑意再次回到了肖深的脸上,他笑叹道:“当真是时也,命也!未料晏公子竟与犬子相识。好罢,二位赢了,想问什么,肖某知无不言。”

晏唯欢虽然已认出肖深与肖煜辰有几分相似,猜测二人之间必有渊源,但此时听到他亲口承认自己是肖煜辰的父亲,仍是有些惊异。

他不动声色地与楚临凭对视一眼,再开口时却先道:“肖兄此时就在洛阳城内,一切均安,前辈放心便是。”

肖深几不可见地舒了口气,一掀袍摆,在一旁盘膝坐了下来:“此地简陋,二位自行找地方坐罢。晏公子,你仁义,肖某也不能食言,你们想知道的无非是当年那点旧事,其实倒也没甚么说不得的——左右这里也只剩我一人了。”

晏唯欢一进门便发现此地安静的出奇,宛若一座空荡荡的死城,他原本就有些疑惑,知晓了肖深的身份之后更加不解——便是再怎么落难,当年的淮敏王谢白身边也聚集了前朝的不少能臣,这些人自然会甘愿随他一起隐居,如今的肖深又怎么会落得个孤身一人的下场?

肖深不知道晏唯欢在想些什么,他闭了闭眼睛,似乎是在整理过于久远的思绪,半晌后终于开口讲述起来:“我打自有了记忆以来便是生在这里,从未见过谷外之人。但因先祖遗命,每一个肖氏的子孙都要从识字起便熟读家谱,牢牢记住家族的历史。因此我知道,自己是谢氏皇族的后裔,败退到了这个地方之后,本来要被晏道已尽数诛杀,只是侥幸因为落望宫宫主楚罄前辈的求情,才得以留下性命。同时也立下重势,所有谢氏族人、家臣,世世代代不得出谷。因此我虽不与外界交流,却对于这段历史熟稔于心,随着年纪见长,心中也难免时常带了些郁燥不平之气。”

楚临凭听到这里,忍不住摇头叹道:“肖前辈,恕我直言,令祖的做法楚某可不敢苟同。人生在世难得糊涂,既然明知道有的事情不可逆转,倒不如当断则断,且顾潇洒,又何必还要让自己的子孙后代也郁结于心,自寻烦恼呢?”

肖深一愣,笑叹道:“楚公子豁达放旷,想必你这样的人,活的定要快活许多。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祖训难为,也是无法之事。唉,我那时年纪也轻,心中烦躁难以排遣,便日日寄情山水,只是不愿意回到这座死气沉沉的宫殿里来。有时候兴致上来了,便抱琴弹上一曲,也是聊以遣怀……”

晏唯欢被坑了一回,对这个“琴”字十分敏感,当下问道:“大魔余音?”

肖深没有直接承认,而是笑吟吟地反问道:“晏公子,肖某冒昧问上一句,你一开始在月华亭中,是用那琴弹了什么样的曲子?”

晏唯欢道:“《国殇》。”

肖深一怔,片刻之后竟然大笑起来:“《国殇》?哈哈,竟是《国殇》!我还奇怪你二人为何能全须全尾的进来这里,嘿,果然天意!”

他这一笑,楚晏二人莫名其妙,楚临凭亦含笑道:“前辈言下之意,是说那首《国殇》另有玄机了?”

肖深点了点晏唯欢,摇头笑道:“你这师弟委实胆大,偏生人聪明,运道也好,若非他选对了曲子,怕是这条小命早就交代喽。晏公子,这么多年来在月华亭里奏曲之后还能安然来到这里的,你是第二个。”

楚临凭忍不住回头瞪了晏唯欢一眼,晏唯欢只是气定神闲地负手立在一边,楚临凭不由叹了口气,又有些想笑,无奈转头向肖深道:“愿闻其详。”

肖深收了笑容,慢慢地道:“你们只知道如今阵法杀人,以致于月华亭一带竟成凶地,心中想必也有所不满,却不了解它的由来。”

“其实,这月华亭周围的阵法乃是当年前朝遗臣来颂所布。来颂原本是我大胤国师,仰知天文,俯察地理,阴阳术数无一不精,可谓一代奇才,后来护着先祖淮敏公一直来到了这里。直到楚罄出面调停之后,来颂仍是害怕晏道已毁约,倘若他真有此心,事后想要派人过来剿灭这点残兵剩将简直是轻而易举,因此就以大魔余音做为凭借,布下了这处阵法。”

他抬起头来,向着两个人解释说:“你们应该也知道,那些较为复杂的高级的阵法,总要依托点什么宝物作为凭借,宝物的灵性越重,阵法的作用也就越强。大魔余音是皇族至宝,又一直被先祖带在身边,因此最是合适不过。”

楚临凭本来一直奇怪这些人是怎么进来的,总不能当初也是一个个顺着断崖跳下来罢——就算他们有这样的胆子,如楚临凭和晏唯欢这般的也毕竟是少数,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份轻功和内力能够落入潭中,再找到出口的。这时他听了肖深的话才在心里暗暗点头,心道:“原来此地还有其他入口,这就解释的通了。”

晏唯欢想的则是另一件事,在一边问道:“看来这阵法一开始应该是偏于防御一类,不知为何如今又会变得如此……凶残?”

肖深道:“你说得对,此阵名为云深,取的是‘云深不知处’的意思,起初就是为了迷惑人的步伐,阻止外人寻到这里,只是久而久之发生了变异……”

这种说法倒是闻所未闻,楚临凭和晏唯欢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疑惑之色。

肖深看在眼里,叹息道:“这种说法我曾经也不以为然,后来想得明白了,也觉得十分有道理。阵法这种东西,既然能自行生出无限变化,自然也是有灵性在的。二位出身世家,想必也都通晓乐律,琴心如人心,不一样的琴被不一样的人所弹奏,自然会流泻出截然不同的曲调。云深阵的初衷原本只是为了让人迷路,发现不了我们的栖身之所,然而它既然是依琴而成,自然要对不同的乐曲格外敏感,照你们所说,百年来总有人到这里以音相试想要破解它,因此渐渐变异也是理所当然了。”

随着他的话,好像描述出了这样一幅图景:在那个人迹罕至的曾经,云深阵原本是平和而安宁的,静静地守护着它的主人,可是时光漫漫中,开始不断有心怀不轨的人妄图接近和破坏,各种充满恶意的琴声无数次聒噪的响起,阵法也逐渐变得暴躁、嗜血,终于选择以人命来祭奠自身的受到的伤害。

晏唯欢喃喃道:“这是……一个阵法的愤怒。”

肖深叹道:“晏公子这话说得很好。你此番虽然也是携琴而来,用的还是正主,但心性坦荡豁达,不含杂念,再加上《国殇》这首曲子正暗合了我等当年离家去国的悲痛忧愤,因此才没有遭遇更加险恶的幻境——甚至云深阵在某些时候可以通过你所见之人之物来对你示警。”

晏唯欢心中一动,低头回想,陡然想起自己一开始在幻境中见到楚临凭时,师兄说的话来:“唯欢,离这里远些!我马上便过去寻你。”

他发自内心地感叹道:“的确如此,果然神乎其神。”

楚临凭笑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晏唯欢唇角噙笑,悠然不语。

楚临凭笑着轻轻一拍他额角,也就不再追问。

肖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感慨道:“二位的感情可真不错。”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十分羡慕,神情中更有着深深的追忆。

楚临凭向他看过去,忽然又想起了一事,于是问道:“对了,还有一事需要劳烦前辈解惑,既然你们世世代代不能出谷,令郎肖少侠又是如何到了谷外,成为肖掌门之子呢?”

晏唯欢也跟着道:“不错,而且方才听前辈语意,对外界云深阵如何变异之事了如指掌,这恐怕也不是足不出户之人能够办到的罢?”

肖深含笑道:“啊,当真是岁数大了记性不好,刚才岔开了话题,这一节我竟忘了讲——刚才说到我心中郁燥,常常在谷里游荡。那一日我像以往一般抱着琴在山谷中弹奏,那时也是秋季,天高云淡,我却想到自己只能囿于方寸之间,不由越弹奏越是愤恨,加上大魔余音本来就是易感之琴,一曲还没有奏完,我已是内息如沸,隐隐有走火入魔的征兆,自己也心知不妙,却说什么都停不下来。”

“正当这个时候,忽然听到旁边有人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弗,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他诵的正是《心经》,声音朗朗,暗含一股极为柔和的内劲,我一边奏乐一边听着,心绪也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诵读宁静下来……”

“一曲奏罢,只觉通体舒泰,神清气爽,我心下感激,回过头去,身后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俊秀年轻人正在冲我微微而笑……”

楚临凭听得有趣,接口笑道:“‘拂彼白石,弹吾素琴’,二位可谓是伯牙子期之交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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