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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似辽东白鹤、尚寻华表

楚临凭最是抵挡不住他的笑脸,当下一噎,顿时说不下去了,只好长叹一声,又转了话头道:“厉英、高绍那几人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为了把琴竟连你都敢伤,待咱们出了这里......哼!”他握着晏唯欢手腕,只觉得触手冰凉,怕他寒疾复发,手底真气流转,已源源渡了过去。

楚临凭自幼修习先天真气,武功兼具落望、长羡二派之长,内力精纯深厚,世间少有人及,加之与晏唯欢系出同源,片刻之间,晏唯欢身上便感到了暖意,苍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在他闭目调息的时候,纯阳内力流遍二人全身,湿衣上渐渐冒出一缕缕白烟,顷刻间便干的透了。

晏唯欢连日来又是淋雨又是落水,委实折腾得不轻,直到这时候方觉浑身温暖,内息平缓,连带着身上也舒服了许多。他睁开了眼睛,反手在楚临凭手背一按,轻道:“现下已好多了,你莫要再耗内力。”

楚临凭收了力,又要将外衣脱下来披在晏唯欢身上,却被晏唯欢错手格开,皱眉道:“我又不是没有外衣,你自己穿罢。”

楚临凭早已注意到晏唯欢所穿外衫宽大,明显不是他自己的衣服,这时候手被挡了一下,忽然手腕一翻,迅捷无伦地将晏唯欢身上那件已是破破烂烂的衣服撕了下来。

晏唯欢猝不及防,怒道:“喂!”

楚临凭不动声色道:“那件衣服不好看,你还是穿我的罢。”

晏唯欢瞪了他一眼,楚临凭含笑又将手向前一递,晏唯欢终于还是抿唇接过,披上他手中那件银紫色锦衣。

楚临凭心满意足,帮着他理了理领口,忽想起一事,随口问道:“我瞧你方才是要去那御座上,可是有什么发现?”

晏唯欢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师兄,你觉得这座宫殿如何?”

楚临凭心中早存了疑问,这时不假思索地道:“似曾相识——我从西侧的角门进来,一路瞧着竟似是仿照当今大正城所建。”

晏唯欢道:“不错,其细微之处,连廊前的花树,柱上的蟠龙都一丝不差。我虽不知为何在这种地方会出现仿照皇宫建起的宫室,但若是果真如此面面俱到,那御座之下应有一条暗道才对。”

楚临凭一怔,他倒不是意外暗道的存在,而是惊讶晏唯欢竟然知道此事。须知在皇宫之中,帝王手里总是有些代代相传的辛秘,作为保命之本,通常是绝不会令第二人知晓的。

晏唯欢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我刚回宫时皇上带我去过一次,说是若逢宫变,可带着母后顺暗道离宫。”

楚临凭真心实意地道:“唯欢,其实皇上还是很疼爱你的。”

晏唯欢不置可否的一笑,抬了抬下颏道:“去看看?”

楚临凭笑道:“敢不从命。”

两人到了御座之前,晏唯欢自楚临凭腰带上扯下一颗夜明珠来,借着光线照了照椅背,伸手旋动正中雕着的龙首。

一片寂静中,只听机簧轻微的触碰声响起,紧接着椅后的地面裂开,一组石阶出现在眼前,一直延伸向下方未知之处。

晏唯欢毫不犹豫,抬步便要入内,楚临凭一把拉住他,低声道:“我先。”

晏唯欢甩开他,抢上一步,头也不回地踏上石阶,楚临凭失笑摇头,也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身后,地板无声无息地归于原位,随着“嗒”的一声轻响,暗道中忽然光明大作,一盏盏底座嵌在两侧墙边的珊瑚灯次第燃起,霎时照的四周有如白昼。

楚临凭感叹道:“这等机括,当真是巧夺天工了。”

晏唯欢径直向前,闻言道:“师兄若实在喜欢,一会出去时,我掰下来一只送你。”

楚临凭大笑道:“这话我可记下了,唯欢你若办不到,须得找别的来赔。”

晏唯欢傲慢道:“自然。”

说笑间,石阶已到了尽头,晏唯欢一抬眼,只见面前是一个人工凿成的石室,与一路繁华不同,那石室布置的极为简陋,唯有一桌一椅一榻,桌上置着一盏小小的青铜灯。

晏唯欢走上前去,刚在那榻上敲了敲,便听楚临凭在后面道:“这墙上......似乎有字。”

晏唯欢转过头,见楚临凭正凑到墙壁前细细端详。因为石室之中并无光亮,二人只是借着通道中传来的光线勉强视物,因此晏唯欢竟一时没有发现那字迹。

他晃着了火折子,回身点燃了桌上的青铜灯,灯光一亮,却乍然看见有一人无声无息地正立在自己面前嗔目而视,那张苍白的脸已是近在咫尺。晏唯欢吓了一跳,手上顿时一颤,若非一贯冷静自持,几乎要失声叫了出来。

灯火跃动之下,所有的影像都晃动不休,便似什么不知名的凶兽一般,张牙舞爪,蓄势待发。楚临凭转眼见到那人时亦是吓了一跳,大步来到晏唯欢身侧,两人一同凝神看去,却发现面前的不过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像。

那画像真人大小,正挂在桌前的墙面上,画中一名年轻男子负手而立,神情似怨似怒,一双眼眸清澈冷冽,宛若有神,甚至连画外之人都仿佛能感觉到那有如实质的冰凉视线。

晏唯欢定了定神,发现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幅画后便没了兴趣,转头去看墙上的文字。楚临凭倒是饶有兴致地端详了那男子一阵,评价道:“这人长得还算不错。”

晏唯欢嗤笑一声。

楚临凭立刻道:“不过比之你我还是差得远了。”

晏唯欢道:“你说他这幅神情,是眼中见了什么?”

楚临凭不解其意,“嗯”了一声。

晏唯欢将墙上的文字念了出来:“光阴易迁,镜缘无实,昔日繁华尽逐东流。余不受世之轻重,陆沉下位而再无效国之机缘,无以自遣,只好偏安于此世外之地,为一伤心人也。”

楚临凭听了这几句话,回味片刻后,挑眉道:“有意思,此处疑点甚多啊。”

晏唯欢颔首道:“‘昔日繁华’、‘再无效国机缘’,听这话的意思,此人倒像是甚么犯官的后裔,可若是如此,为甚么要住在一座仿造的皇宫中?‘陆沉下位’——他又是下了甚么位?”

楚临凭接口道:“这画上的日子是嘉成九年,也就是二十一年前了。可从这宫殿来看,绝不像是近些年才新建成的。这人的身份殊为可疑。”

他说完后,见晏唯欢沉吟不语,便又转头去看那幅画,忽然低低“咦”了一声,道:“唯欢,你瞧那画中之人背后的是不是承鸾殿?那殿门上所绘的,本不该是白鹤罢?”

晏唯欢走上前去,借着灯光一看,也不由扬起了眉梢。楚临凭虽不似晏唯欢一般有过目不忘之能,但亦记心过人,他入过几次宫,对各处宫殿也都有所了解,承鸾殿门上所绘的原本是晏氏皇族的族徽,这时却改成了一只作飞翔之形的仙鹤,被楚临凭一眼认了出来。

晏唯欢见自家族徽被改,也不恼怒,只淡淡道:“仿造皇宫已形同谋逆大罪,再加上篡改皇族徽记,这人胆子倒挺大,若是寻常臣子,就算获罪被贬,也断不会胆敢有如此作为。”

楚临凭沉吟道:“白鹤,白鹤......我可想不出有哪一个氏族是以此为标记的,这图案之中应是大有深意。”

晏唯欢方才并没有仔细看画,这时候端详了一会,却越来越觉得这幅普普通通的画卷之中蕴含着一种深沉的哀凉之意,明明人物的背后是一幅春景,可那一笔一划、一点一墨之中,似有如钩残月,檐上冰雪,清寒激荡。他本身亦是出身皇室,这时心有所感,不由微喟道:“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归。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冢垒垒。”

他所念的诗句出自陶渊明《搜神后记》中的第一篇,相传西汉时期辽东有人名作丁令威,曾学道于灵墟山,成仙后化为仙鹤,然而放不下家乡,因此飞回故里探望,立于城门华表柱上。一少年望见它后,欲引弓以射,被仙鹤察觉后振翅而飞,在空中徘徊唱到:“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归。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冢垒垒。”

千年城郭如相问,华表峨峨有夜霜。这典故所言的,正是故土依旧,人事全非,以此慨叹岁月不堪停留之怅惘苦痛。但这样一来,楚临凭却忽然想到一人,侧头道:“唯欢,你可记得谢白?”

晏唯欢原本是见了白鹤随口一叹,这时听见楚临凭提起谢白二字,不由一怔:“你说的是前朝那位远渡东海的淮敏王?怎么提起他来了?”他一顿后,重又凝目看向那画中之人,慢慢道:“若说这画中之人是前朝皇室的后裔,倒也讲得通。”

楚临凭道:“前朝灵帝第五子谢白一生无心仕途,专好山水,也正因如此,闯王陈驰广攻破京都屠戮谢氏之时,他得以逃过一劫,直到太祖灭了陈驰广的绿林军,厚葬前朝皇室诸人,谢白才听闻全族被灭的噩耗,从海外赶了回来,然而终究是大势已去了。他此后自号‘白鹤居士’,隐姓埋名的度日,再未踏足过京都。”

晏唯欢听完他的话,忽而一笑,意味深长地道:“师兄,这些事你知道的倒比我还清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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