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对于这个世界，我们一知半解。

世界有多深邃，这世界的人就有多深邃。

我第一次见到老李的时候就觉得他像迷一样令人费解。

据说老李是得了妄想症，这是一种很尴尬的病，就算以后康复了，他也永远要被打上曾得过妄想症的烙印，他听过的、见过的，哪怕是经过严谨的求证过的事情都永远会被人怀疑。

所以老李说的话几乎没人信，我还记得他刚来的一个月里还偶尔会和其他病人或者医生有交流，可时间长了他发现和病人是没办法交流的，和医生说的一切都不被相信，这是最让他懊恼的事情，以至于到后来他一言不发，如果不是了解内情的话，还以为他得的是抑郁症呢。

上午在活动区域，我正坐在草地上晒太阳，老李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我的身边，我一回头就看到他有些呆滞的目光。我吓得急忙捂住了嘴巴，这要是叫出声来肯定会把护工吸引过来，搞不好我又要被关回病房里。

我急忙起身想要远离这个家伙。老李忽然开口说：“二十一号，你是不是也不相信我？”

我尴尬的笑笑说：“老李，你的故事对说过很多次了，我相信，我相信还不行吗？”

老李幽幽地说：“你把我说的当成了故事，那就是不信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是一个怪圈，要是一直讨论这个话题就永远没有结论了，我想我还是赶紧离开得好。

老李又说：“等下一次见面，我给你讲一个新的故事吧。”

我心里直叫苦，我说：“老李，你放过我吧，大不了我们不见面还不成吗？”

老李又笑了一下，说：“有些事由不得你和我，也许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我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冷战，为了避过这个古怪的家伙，我连晚饭都没去食堂吃，晚上熄了灯我就早早睡去，这一夜我睡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梦里我见到了老李，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要听他在梦里给我讲完那个故事。还有，不知道是不是在梦境中的缘故，这个梦还有这个故事就像是我亲身经历过一样真实。

有一条路，前后都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你孤零零地站在中间。你应该害怕，不是因为你不知道从哪里来，又向哪里去。而是你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梅子醒来的时候，意识有那么一刻的停顿。好半天才意识到这是自己工作的医院。记忆似乎就停留在了清醒的这一刻，她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的生日、男朋友的生日、甚至是前男友的生日，所以她并没有失忆，只是今天之前的一切她都想不起来了。

梅子是护士，工作稳定，待遇不错。

这是自己熟悉的病房，可是她从来都不喜欢这里，更别提躺在病床上了，和大多数人一样，她觉得晦气。

空气中弥漫着的不是消毒水的味道，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味，总之怪怪的。梅子走出病房，依然是自己熟悉的走廊，却有着陌生的冷清。梅子突然觉得很荒凉，不是脏和乱，而是许久没有人居住的冷漠。

梅子大喊了一声：“有人在吗？”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这是怎么了？护士和大夫都去哪了？就算是节日医院也会有值班的医生，这是常识。

梅子顺着走廊往外走，她总觉得从她醒来之后，世界就变得怪怪的了。

其实人总是喜欢把事情想得很复杂，却忽略了一些最本质的东西。比如梅子只是想到醒来之后，却没思考自己为什么会睡着，算了，这个世界太深邃了，接着往下看吧。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在梅子的耳边出现。梅子吓了一跳，一个枯瘦如柴的老人坐在一间病房外的长椅上，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梅子却一眼认出来这是自己护理过的赵大爷，老人的病已经到了晚期，经过和家属的协商，已经开始保守治疗，实际上就是在医院等死。

梅子试探地轻声喊：“赵大爷，您怎么出来了？”

老人的身体抖动了一下，没有抬头。似乎是在确认什么，片刻之后又是长长的叹息。

梅子又大声地问：“赵大爷，您怎么出来了，您的家人呢？”

老人猛地抬头，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眼神里透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怨毒，视线却始终无法在梅子的脸上聚焦。

梅子吓得退了一步，一个你曾经自以为熟悉的人的脸上出现了一副陌生的表情，换谁都得害怕，不信你仔细想想。

梅子想扶老人回到病房里，突然在她对过去有限的记忆里隐约地出现了曾经的一则新闻，“某某扶起摔倒的老人，反被老人索要医药费”等等。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起，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起。梅子又一想还是算了吧，万一被他讹上怎么办？

梅子缩回了正要伸出去的手，人和人的距离也就是伸出手的距离，缩回来，就变得遥不可及了。

梅子拿出电话，在电话本里找到了顾亮的名字。顾亮是梅子的男朋友，他不吸烟、不喝酒，有着一份还算可以的收入。梅子想了想，找出了另一个号码拨了过去。那个号码属于院长儿子的。最近梅子和院长的公子走得很近，梅子知道他对自己有意思，经常找机会约梅子出去吃饭，出入的都是令梅子望而却步的高级会所。更重要他曾经多次许诺过梅子，会让他老爸提拔梅子做护士长。梅子渐渐地嫌弃了那个什么也给不了她的顾亮。

电话那边是一个冷冰冰透着机械味的声音：“对不起，您不在服务区……”

梅子的表情僵住了。

不是接电话的人不在服务区，而是梅子不在。

如果一座城市空置了很久，你的心会不会也跟着一起变得荒芜？

梅子看了看手中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其中的玄机。就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梅子？是你吗？”顾亮从一间病房里走出来，和梅子一样，他的脸上也写满了诧异。

梅子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惊讶地说：“你怎么在这儿？”她用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掩饰了自己对顾亮的嫌弃和内疚，心里那张脸却早已是面无表情了。

顾亮伸出手想去抱一抱梅子，梅子不露痕迹地闪开，只是握住了顾亮的手。没有什么比一个变了心的人更决绝的了。

顾亮并未察觉到什么异样，他握紧了梅子的手，激动地说：“我醒来之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是我还记得你，你没事就好。”他不知道梅子记得的人比他多。

梅子淡淡地笑了一下，她现在最想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前途一片光明，没有什么可以染指她的未来。

顾亮发现了坐在病房前的赵大爷，他走过去问：“大爷，您看到其他人了吗？”

赵大爷抬起头，看了看顾亮，又低下头叹了口气像是对顾亮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一样：“人？人都在病房里。小伙子你这么年轻，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梅子觉得有些不对劲，赵大爷看得见顾亮，却不认识曾经护理过他的梅子。

顾亮轻轻推开病房的们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又看了看赵大爷，突然拉着梅子就跑。

直到跑出医院梅子才问：“怎么了？”

顾亮似乎是惊魂未定，好半天才说：“你们医院是不是闹鬼啊？”

梅子打了一个冷战，问：“到底怎么了？”

顾亮说：“那个大爷说人都在病房里，我推开门里面什么都没有，好像从来都没有人住过。”

梅子松了口气，不以为然地说：“可能是护士打扫干净了吧。”似乎每一家医院都会有或多或少的“鬼”故事，每一个流传的版本都不一样，只是大多数人都不相信那些没有亲眼见过的事，和“鬼”相比，我们不相信的反而是人。

既然梅子这么说，顾亮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其实他是怕吓到梅子，因为他刚才仔细观察了那个老人。发现老人根本没有影子。

想到这，顾亮下意识地看了看梅子的脚下，不知道是不是恰巧一片云彩遮住了太阳的缘故，梅子的影子特别淡。

其实到了这一步，梅子和顾亮都没有留意到早已露出的端倪。

梅子应该留意顾亮走出的那间病房。

顾亮应该在看看自己的脚下是否也有影子。

表情是一张面具，戴得久了，连自己都会信以为真。

在医院外，有一间低矮的平房。那是暂时寄存尸体的停尸房。平日里这里总是透着阴森。医院里的人都很忌讳这个地方，只有一个人例外。

从梅子参加工作那天起，老李就在这间停尸房里看守着尸体，老李没有家，到了晚上他就住在这里，甚至是吃饭都和尸体在一起。医院的人都不喜欢老李，他成天和尸体在一起，身上都有了一股尸体的味道。而且老李性格孤僻，脸上只有一种阴恻恻的冷漠，梅子不只一次地听值班的护士说听见老李和尸体说话。

这比鬼故事要吓人。

此刻，老李正坐在停尸房的外面晒着太阳。看到梅子和顾亮便向他们招手。

梅子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如果换做别人，梅子早就过去问一问到底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可是面对着老李，梅子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梅子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上，老李表情一改平日里的阴鹜，笑吟吟地走了过来。梅子在这里工作了好几年，从来没见过老李笑一下，她宁愿老李还是那副死人的表情。

老李笑着问：“你是这个医院里的护士吧，我见过你。”

梅子尴尬地笑了笑。

老李又说：“医院里的每一个人我都认识，我知道总有一天会在这里和你们打招呼，没想到这么早就遇到了你。”

梅子皱了皱眉，她觉得老李精神出了问题，开始语无伦次了。顾亮急着说：“大爷，这里的人都去哪了？”

老李的脸上依旧挂着奇怪的笑容，他说：“人？我不就是吗？”

顾亮觉得老李在消遣他。梅子却突然问：“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终于问到了问题的关键。

老李说：“你能看见我，是因为我在世界的那边。你在这里是因为你在这边和那边徘徊着。”老李又指着顾亮说：“你能看见他，是因他还没来得及离开那边到这边来。”

老李的这三句话大有深意，等你们读第二遍的时候就知道了。

顾亮要拉着梅子离开，他已经认定了老李是神经病了。梅子却觉得老李是要表达什么。

老李又指了指天上，梅子和顾亮抬起头，阳光很充足，却没有刺痛他们的眼睛。

老李说：“那边的太阳落山之后，就到了这边。所以这边和那边是相反的两个世界。那边的夜晚就是这边的白天。”

梅子似乎懂了，那边的老李没有笑过，所以这边的老李一直在笑。这边的老李清醒着，也就是说那边的老李在沉睡着。

梅子要找到连接这边和那边的路，她要回去。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把顾亮留在这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头顶上那片天，不再像印象中那么蓝，却比想象中的远。

梅子提议先回家看看，也许会有线索。人都是这样，在无助的时候最先想到的一定是自己的家。

路上偶尔有一两个行人在街上游荡，梅子试探着想去问一问，那些人都对梅子视而不见。顾亮远远地站在梅子身后，他发现那些人和医院的那个大爷一样，都没有影子。他没有提醒梅子，是怕吓到她。

路上没有公交车，也没有出租车。从这里回到家的话要走好远的路。突然，一辆黑色的车悄无声息地开了过来。顾亮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拦那辆车。那辆车缓缓地在顾亮身边停了下来。梅子急忙按下顾亮的手，那辆车停了片刻，又缓缓地开动了驶向远处，依然是悄无声息的。

顾亮问：“为什么不坐上去？”

梅子冷冷地说：“要坐你去坐，我喜欢走路。”因为工作经验，梅子一眼就认出了刚才那辆车竟然是一辆灵车。鬼才知道坐上那辆车之后会被带到哪里去。

和医院相隔一条街道，就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和往日人山人海的景象相比，现在却有一种喧嚣退却的萧索。

整条商业街上只有一家卖女士鞋子的店铺营业着。顾亮突然说：“梅子，你的鞋子怎么没了？”

梅子低头一看，果然右脚上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或许是梅子太专注这个世界的异样，总之梅子根本没有察觉到脚下的感觉。

顾亮带着梅子走进了那家唯一营业的店铺里。两个店员模样的年轻女孩很热情地接待了顾亮。可梅子总感觉到这两个女孩子的笑容里多了一丝阴冷。

冷，是梅子迄今为止唯一的感觉。

一个女孩问顾亮：“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您的？”

顾亮说：“我的女朋友需要一双鞋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梅子对顾亮向别人介绍她是自己的女朋友很反感。

女孩拿出了一款鞋子，说：“先生，这是我们店里的新款。”

顾亮转过头，询问梅子的意见。梅子点了点头。

顾亮说：“好的，就是它了。”

女孩谄媚地笑着：“先生，做您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对了您女朋友的尺码是多少？”

顾亮说：“你让自己试一下就好。”

女孩诧异地说问：“先生，您女朋友也来了么？怎么不跟您一起进来？”

顾亮有些不高兴，说：“她就在这里你看不到吗？”

女孩依旧保持着微笑说：“先生，您身边什么都没有。”

梅子觉得很尴尬，这里的店员分明就是在无视自己，她拉起顾亮就要向外走。这时，又有一对情侣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女人漫无目的地挑选着自己喜欢款式的鞋子。男人百无聊赖，从口袋里拿出香烟，其中一个女店员突然冷冷地说：“先生，我们这里禁火。”

那个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马上收回香烟，一脸歉疚地说：“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梅子和顾亮对望了一眼，刚才那个女孩说的是“禁火”而不是“禁烟”。

顾亮突然在梅子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快走，这里不对劲。”

梅子跟着顾亮走出了很远，顾亮才低声地问：“你还记得两年前商业街上的那起火灾吗？我刚想起来，就是这家店。”

冷汗顺着梅子的额头渗了出来，她当然记得那起轰动一时的大火，她还记得，在那场大火中有两名店员在了里面出了意外，她们都很年轻。

当你甘愿用自己的生命去挽回一个人的心的时候，那么这个人对你的心早就已经死了。

梅子忽然不想回家了，她害怕一回家就看见自己去世的父母。她渐渐地开始承认这个世界并非是自己生活过的世界。这里是世界的另一面。

梅子带着顾亮回到了医院，老李依旧笑吟吟地在晒着太阳。

梅子走过去说：“李大爷，我们想回去，您知道怎么回去吗？”

老李笑着说：“这我可不知道，我在这边是因为和尸体接触的多了，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忘了自己是活生生的人。”

顾亮惨白着脸问：“大爷，我们死了吗？”

老李说：“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儿了。”

梅子看到停尸房旁边有一辆红色的轿车。问：“大爷，您这辆车可以借给我们吗？”

老李笑着点了点头说：“想要的话就拿去吧，反正我也没有用。”说着把车钥匙交给了顾亮

顾亮启动了轿车，后视镜里老李笑吟吟的模样渐渐地看不真切。

顾亮对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梅子说：“梅子，你觉不觉得这辆车有问题？”

梅子没好气地问：“什么问题？”

顾亮说：“我就是觉得奇怪，一个看门的大爷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车？”

梅子冷冷地说：“你自己买不起的车，不代表谁都买不起。”

突然，两个人同时打了一个冷颤。这样的场景似乎也曾出现过。

还记得那天是梅子生日。顾亮去接梅子下班。看到梅子的新车，顾亮的脸色满是犹疑。

车开出了很远，车厢里是沉闷得让人窒息。

许久，顾亮才试探地问：“这辆车是你买吗？”

梅子目视前方，说：“是。”其实这辆车是院长的儿子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顾亮又问：“你怎么买得起这么贵的车？”

梅子讥讽地说：“你自己买不起的车，不代表谁都买不起。”

顾亮尴尬得满脸通红。他以为两个人之间只要有感情，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可是他错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是需要其他的一些东西来维系的。

梅子说：“我们分手吧。”

顾亮哀求着说：“梅子，为了你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别离开我。”

面对顾亮的哀求，梅子想起了和顾亮在一起的时候，也曾有过甜蜜的回忆。只是这个男人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

当梅子收回思绪的时候，发现前方有一只小猫在马路上瑟瑟地发抖。梅子已经来不及踩刹车了。她猛地向左打方向盘，躲过了那只猫。可是一辆黑色的灵车正呼啸着向梅子的车开了过来。千钧一发地时候，梅子突然无比清醒，既然顾亮愿意为她做任何事，那么就让他再为自己做最后一件事吧。

梅子继续猛打方向盘，车子横在了路中间，顾亮的那一侧正好挡住了那辆疾驰的灵车。

顾亮说：“那天你杀了我？”

梅子慌了，她摇了摇头说：“不，那是场以外。”

顾亮很镇定地说：“可是你利用我替你挡住了那辆车。”

梅子说：“那是下意识地行为，谁都会那么做的。”

顾亮冷笑了一下说：“是吗？”说着顾亮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车似乎是发怒了一样在路上狂奔。梅子死死地握住车门的把手，哭着说：“顾亮你停下，有事我们可以商量。”

前面一辆黑色的灵车缓缓地驶来，顾亮调整了一下方向盘，对着灵车开了过去。

梅子知道顾亮想做什么了。她尖叫道：“不要，你疯了吗？”

就在两车相撞的那一刻，顾亮猛地向右打着方向盘。他用自己的这一侧撞向了灵车。

就像顾亮说过的，他愿意为梅子做任何事。

哪怕是死。

在人生这扑朔迷离的棋局里，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在车祸发生后的十小时之后，梅子清醒了。除了轻微的脑震荡外，身体各项检查都很正常。连我这个不懂医学的人都知道这简直就是奇迹。

没有人知道在梅子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梅子也不会对任何人说起。

看着周围焦急等待的亲友们，梅子知道自己回来了，回到了那个属于她的世界里。医生建议她在医院里在观察一段时间。可梅子坚持要出院。她走过一间病房时，里面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梅子记得这是她护理过的赵大爷的病房，一个小护士告诉她。赵大爷刚刚去世了。

梅子的心骤然缩进了，她的目光落在了病房外的长椅上，她隐约看到了一个落寞的身影。她知道，那是坐在那边的赵大爷。

在抢救室外，梅子停下了脚步。在那边，顾亮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只是这一次，顾亮不会再出现了。医生告诉她虽然经过抢救，顾亮还是不治身亡了。

梅子小心地避开了医院里的医生和病人。不知道为什么，梅子对于人有了一种莫名地抵触情绪。

医院外，老李坐在停尸房外，冷冷地看着医院外的街道。

梅子过去说：“李大爷，谢谢您。”

老李冷冷地说：“谢我干啥？”

梅子想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突然，老李说：“不对，我梦见过你，和你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小伙子，他开走了我的车。”

梅子突然觉得有心痛心头又带着一丝释然，心痛是因为顾亮是真的爱她，释然是因为终于可以甩掉顾亮这个包袱了。

老李自言自语地说：“把我的车都撞坏了。”说着在停尸房里的火盆中点燃了一具用纸扎成的红色汽车，只是汽车的驾驶室的那一侧已经凹陷进去了。火光照亮了老李阴沉的脸，忽然老李笑了一下。转瞬即逝的笑容被梅子看在了眼里。

梅子的心里一紧，她想离开这个地方。在这个世界里从来都没有笑过的老李，突然露出了一个只有在那边才会出现的笑容，这代表了什么呢？

这个问题想一条毒蛇一样盘踞在梅子的心里，突然一阵急促的鸣笛声打断了梅子的思绪。一辆黑色的灵车呼啸着冲着她撞了过来……

梅子被车撞倒，划了一道弧线，连右脚上的鞋都飞了出去。那辆车本来是要到医院里去拉顾亮的尸体。

那个司机对警察说，他看到的是一只白色的小猫。怎么到了跟前就变成了人呢？

故事结束了，梦到这里也结束了。我睁开眼睛没有惊慌也没有余悸，只是长长出了口气，总算是结束了。

早饭的时候，在食堂里我又看到了老李。这一次是我主动走过去，我问：“老李，我昨晚梦到你了，你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故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老李看了我一眼，说：“你觉得是真的那就是真的，你觉得是假的那就是假的。”

这等于没说，我问：“老李，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李叹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说：“唉，这个世界，连一只猫都看不清，个何况要看清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