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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拾金不昧

人在最危急的时刻,总是会出乎意料地冷静。比如我现在,我盯着气窗口的那只鸽子心里想的倒不是它脚上的那个信筒,而是在想这只鸽子要怎么烹饪才会好吃,蒸、煮、煎、炸都不如烧烤更香。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我都忘记多久没有吃过烤鸽子了……

足足在想象中回忆起了我吃过的每一只烤鸽子之后,我才想起正事来,这只鸽子怎么处理最好吃不知道,但我敢肯定,这只鸽子是带着使命来的。

我从病床上一跃而起,现在才想起抓住这只鸽子,希望还不算太晚。

不过问题又来了,那个气窗口太高了,我伸出手也没办法够得到,我尝试了一下,反倒是把那只鸽子吓了一跳。

我担心动作太大真的会吓跑鸽子,我就把病床还有所有可以垫在脚下的东西都摞在了一起。

这个过程我如履薄冰,不仅仅要担心不要惊到鸽子,而且我还要时刻留意走廊外的动静,如果被巡逻的护工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估计又要被修理一顿了,我此时的举动太像是要上吊自杀了。

总算是有惊无险地站到了和鸽子同样的高度,这只鸽子惊恐地看着我,我也小心翼翼地看着它。我嘴里一直在絮叨着:“别怕、别怕,我不是想吃了你,别怕……”

我伸出手迅速地抓住了这是信鸽,不过我应该是多虑了,这只鸽子被训练得并不怕人,只是我的样子实在太诡异了,而且抓住它的时候力气也稍稍大了些,几根羽毛都掉了下来。

我顾不得内疚,从鸽子的脚上取下了信筒这才放了它。而鸽子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要是我的力气再大一点,它的翅膀估计就要断了。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筒,里面只要一个小纸条,但是上面的内容信息量巨大。

那上面只有两行小字:找到一个叫蒋津的病人,他知道你现在最想知道的事情。远离邬先生,他只会害死你。

现在事情有些清晰了,但是也越来越扑朔迷离了。首先清晰的一点是昨晚那个神秘人并不是我的臆想,而是活生生的人。而且从我对邬先生说完这件事之后邬先生的态度来看,邬先生显然也知道那并不是我发病时的想象,甚至他很有可能知道这个神秘人的身份。

但是让我困惑的是,这个神秘人为什么会知道我心里此时最担忧的事情?而且他还知道蒋津?这个讨厌的家伙难道能解决我眼前的麻烦?

这最后一点我倒是一直都清楚,不过这个人在这么关机键的纸条上又强调了一遍,显然是对邬先生不放心到了极致。

在病房里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验证什么,一切只有在见到蒋津之后才会见分晓。尽管我并不认为像蒋津那样的小人对我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帮助,但是我也明白,费尽千辛万苦,连信鸽都用上了,这从不会是一个恶作剧吧,这代价未免有些太奢侈了。

我心事重重地等到了第二天上午,青胭照常给我带了一些食物和水,吃过了之后我才要求青胭带着我去活动区域。

邬先生万年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晒太阳,如果不是我太清楚他这个人的话,或许我真的会把他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吧。

倒是蒋津出乎我意料地没在活动区域里,我找了好久都没看到他的影子。这个人真是太讨厌了,不想看到他的时候,他却整天都像只苍蝇一样在我身边绕来绕去。可是我想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邬先生应该是看到我几乎要失控的样子,他缓缓朝着我走过来。笑呵呵地问:“小伙子,遇到难处了?”

我正想和邬先生说说昨晚那只鸽子的事情,可是我又想起了那张纸条上的最后一句话“远离邬先生,他会害死你。”我倒不是不信任邬先生,只是心里的感觉有点怪怪的,就像是有人刚刚提醒过你什么,你肯定不会直接就视而不见对吧。

我冲着邬先生挤出了一个笑容,然后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邬先生也不以为意,依旧笑呵呵地说:“好吧,等你想说的时候,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

我点了点头,正好看到缘缘在不远的地方画画,我就找了一个借口去看缘缘画画了。

缘缘画的是雾隐医院的草地,画着画着,我突然就问她:“缘缘,你说蒋津是什么人?”

我这句话好像是对空气说的一样,缘缘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自然也不会回答我的问题。

我自嘲地笑了笑,说:“这种事怎么问你一个孩子。”

又过了好一会儿,缘缘突然问我:“谁是蒋津。”

我反映了一阵才意识到她是在回到我的问题,而且现在我们附近没有第三个人在场,所以她才肯对我说什么。我赶紧说:“就是之前我让你画过的一个人。”

缘缘是个天才,她记得自己画过的每一个东西,她立刻就把蒋津这个名字和她画过的一个人对号入座了。

只是她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依然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了解缘缘的性格,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我喃喃地说:“这个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缘缘这一次回答我倒是挺干脆,她说:“在雾隐医院里的人,哪有好人?”

这句话不像是一个孩子说出来的,因为我听出了话中的弦外之音。

一来,在一间精神病院里的人怎么会有正常人。二来,所谓看似正常的人,在雾隐医院里都各怀心肠,所以他们自然也算不上是好人。

我看着缘缘,说:“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之所以这么看重缘缘的看法倒不是有病乱投医到了需要征求一个孩子的程度,而是因为我知道在缘缘的画里,只有蒋津的形象算是最正常的了,不想邬先生是个魔鬼的形象,也不像是乔纳森是一把刀子的样子。

这时有几个病人晃晃悠悠地凑了过来,我和缘缘心照不宣地闭上了嘴巴,等这几个人过去之后,缘缘才说:“起码他还像个人……”

这一句说了等于没说的废话竟然让我对蒋津神奇了转变了一丝态度,现在再想起那个人的样子的时候,起码没有之前那么讨厌了。

我还想再问点什么,可是活动区里突然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我本来不是好奇的人,因为这些精神病人一旦发起疯来说不准会把什么牵扯进去,所以在雾隐医院里看热闹其实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但是我听到了一个尖锐的叫喊声是阿花的声音。

如果是被人我肯定袖手旁观,但是阿花如果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我觉得自己有义务出手相助。

我从人群里挤到中间才发现,起冲突的人果然是阿花,而另一个人说来也巧,正是我一直想找到的蒋津。

我不明白这两个本来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人怎么会吵起来。

只是阿花歇斯底里地在厮打蒋津,而蒋津只是躲闪求饶,他的脸上已经被阿花抓伤了,血淋淋的抓痕让他看起来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三五个护工隔在他们之中都拦不住阿花,也不知道蒋津到底是怎么得罪阿花了,让她恨不得撕碎了他?

其中一个护工见到阿花发起病来实在是控制不住,就从腰间取下了电棍。

我一看这不是要伤害阿花嘛,赶紧大声喊道:“都住手,都别打了!”

蒋津本来也是受害的哪一方,他不知道是谁在喊,他嘴里不住地嚷嚷说:“我也没动手啊,都是这个疯女人在打我。”

那些护工更不可能听我一个病人说住手就住手的。

反倒是阿花听到了我的声音,她立刻就停止了对蒋津的厮打,而是在人群里寻找我的踪影。果然在看到我之后,她立刻就丢下了蒋津,也挣脱了那些护工径直来到我的身边。

这一下轮到我尴尬了,因为她眼含热泪看着我的样子反而让我觉得不好意思。

我看到青胭也在一旁,正想向她求助。可是不知道青胭是不是吃醋了,她哼了一声就别过脸去。

我想走过去解释一下,这根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可就在我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阿花突然拉住我的手。

就在我转身错愕的时候,阿花竟然一把把我拉进了她的怀里,她死死抱住我,哭着说:“是妈妈不好,妈妈没有留住你,不能保护你,都是妈妈的错,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我整张脸都被阿花捂在胸口,我几乎要窒息了,但是阿花却把我抱得越来越紧。我的手胡乱挣扎着,但是这一切都是徒劳,连那么多护工都没办法控制住阿花,我就更不别提了。

我心说我这命也太苦了,那么多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连乔纳森和吴小兰都没有杀了我,倒最后我反而要死在阿花的手……哦不,是死在阿花的胸上才对。这真是造化弄人啊!

不过这种窒息感没有持续多久,我突然感觉到阿花手上的力道松了下来,我赶紧奋力挣脱阿花的手臂,然后连滚带爬地跑出好远这才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等我情绪缓和下来,这才注意到是青胭给阿花注射了镇定剂之后,这才算是救了我一命。

几个护工抬着阿花走进了病房大楼里,然后围观的病人一哄而散。我拍着心口走都青胭身边,说:“这次多亏你了。”

青胭酸溜溜地说:“你这是在怪我吧?”

我纳闷儿地问:“我刚才差一点就被闷死了,我怎么会怪你呢?”我更纳闷儿的是青胭怎么突然就生气了?这女人的心也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青胭还是气哼哼地说:“我可没看出来,我就看到你们抱得那叫一个亲热。”

我实在哭笑不得,原来她气的是这个,我解释说:“你想到哪里去了,阿花是个病人,而且她是我见过的那些病人里病得最重的一个,我和她怎么会有什么关系?”

青胭剜了我一眼,说:“阿花阿花,叫得这么亲人,我看你们就是有事!”

我想拉住青胭,可是她一跺脚就走了。

我正想要追,突然衣袖被人拉住。

我回头一看正是蒋津,我愣了一下,青胭的性格我了解,等她冷静下来就没事了,反倒是蒋津,他才是我现在需要见的人。

我问:“你拉住我干什么?”

蒋津靠近我,低声说:“我说兄弟,刚才多亏你了,要不是你的话,我怕是要被那个疯女人打死了。”

我听到他这么称呼阿花,当下就沉下脸,说:“你知道吗,阿花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尊重她一下。”

蒋津一副说错话的表情,说:“哎呦,你瞧我这嘴,我早就听说你和十七号病人是……是朋友,今天一看果然是这样,兄弟你一句话就让十七号病人住了手。不过刚才听十七号病人在兄弟你面前自称是……‘妈妈’?难道你们……”

我推了他一把,骂道:“你放屁。我跟阿花就……就是朋友。”

我现在真是有嘴也说不清楚了,都怪邬先生,现在阿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自称是我妈妈,就算我否认,估计也没什么效果了。

蒋津看到我生气了,赶紧讨好似的说:“怪我怪我,你们的年纪差不多,怎么回事母子呢。”

我赶紧冲他摆摆手,说:“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还是说说你吧。”

蒋健问:“我怎么了?”

我说:“你怎么了?你到底对阿花做了什么,让她恨不得杀了你?”

见我说起了这个,蒋津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要是说起这个可就巧了,兄弟,去被人挠了个满脸花,这可都是因为你啊。”

我生气地说:“我说你这个家伙碰瓷怎么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刚才你还说我救了你一命,现在你又把这件事全怪在我的头上。我今天都没见到你们,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蒋津嘿嘿一笑,说:“你没见到我就对了,今天轮到我去食堂打扫卫生。”

我“哦”了一声,难怪我今天怎么也找不到这个家伙,原来是被派到厨房打扫卫生了。

我说:“那也不对啊,你打扫你的卫生,关阿花什么事呢?你又是怎么惹她不高兴了。”

蒋津苦笑说:“怪就怪我做事太认真了,今天打扫地面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一个东西,那看起来像是小女孩的发卡,我当时觉得很奇怪,在雾隐医院里怎么会有这样的玩意儿,而我记得这里的孩子并不多,好像只有那个会画画的小女孩是个孩子。”

一听到发卡,我心里就咯噔一下,趁蒋津不注意的时候我悄悄摸了摸口袋,我记得那个发卡就放在口袋里,可是现在口袋里面空空如也,估计是丢在食堂里了,碰巧又被蒋津在打扫卫生的时候捡到了。

蒋津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情绪,而是自顾自地讲:“我拾到了那个发卡,就想着还给主人我,我这个人嘛,没有别的优点,就是拾金不昧。”

我皱着眉说:“你能不能别啰嗦,说重点。”

蒋津笑着说:“好好好,我拿着那个发卡问了好多人,都没有人知道这个东西是谁的,本来我想交公,但是那些护工看到这个发卡脏兮兮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让我直接扔掉。”

我急着问:“什么,你扔掉了那个发卡?”

蒋津说:“我要是扔掉就好了,也不会无缘无故被人打了一通。我本来是想既然没有人要,我干脆就留下好了。就在我打扫完食堂之后,被护工带着去活动区域。路上正巧遇到了那位姓邬的先生,他跟着护工要回到病房里。他看到了我别在病号服上的发卡,他似乎对这个发卡很感兴趣。我就问他是不是知道发卡的主人是谁。邬先生就说好像是在你的身上见过这个东西。”

我回过头去找邬先生,这老家伙果然不在这里了。我这回明白了,我心说邬先生当然知道这个发卡的主人是谁了,这玩意儿就是他给我的,这老狐狸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蒋津继续说:“既然这个发卡是兄弟你的,我就想着把这个东西还给你。可我刚一到活动区,就见到了那个疯女人……不,就见到了十七号病人,她看大我病号服上的发卡顿时就红了眼睛。她二话不说就过来抢我的发卡,我吓了一跳,当然要躲闪。我越躲闪她就越发狂,嘴里还一直说是我把她女儿抢走了,要我还给她女儿。你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我现在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安慰他说:“原来是这样,不过是一场误会,你也别放在心上。”

蒋津摸了摸自己伤痕累累的脸,苦笑说:“我怎么会和一个女人一般见识,况且那个女人又是兄弟你的朋友。”

我点了点头,说:“谢谢你给我这个面子。”

蒋津叹了口气,从口袋里取出那个脏兮兮的发卡,说:“你看,这个是你的吧……”

有些人在我们的生命里出现绝对不是毫无意义的,而生命中的每一个细节其实都是未来的伏笔,冥冥之中的安排在揭晓的那一刻我们才会明白宿命的奇妙。比如现在,当我接过蒋津递过来的发卡的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救了我一命。

我把发卡随便放在了病号服的口袋里,然后我拉着他走到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那里有一棵很大的树,刚好能挡住大部分人的视线,我把他带到树的后面。

蒋津一脸惶恐地看着我,犹豫了一下说:“我说兄弟,你这是在干什么?我……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一看到这个家伙这副讨厌的样子我就又有些质疑那个神秘人给我的暗示,我还是不相信蒋津会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但现在我除了赌一把之外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如果不是我现在有求于他,我真想冲他破口大骂。

我耐着性子说:“你别开玩笑了,我有事情想要和你谈一谈。”

蒋津意外地说:“哦?这可真是他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一直都以为你并不愿意和我说说话,看来是我妄自菲薄了?”

我轻笑了一声,说:“这里是雾隐医院,一个精神病院里的病人哪还有资格自己来决定什么事情是愿意或者不愿意的?不过说到底我们算得上是同病相怜了,我觉得有些事情我们有必要说清楚一些。”

蒋津不置可否地说:“那要看看你找我谈什么了,我当然很欢迎你来找我,这里太无聊了,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得多,你说是不是?”

我没理他,而是旁敲侧击地问:“我其实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认识的人当中有没有一个比较奇怪的人。”

这是我在病房里想了很久的说辞,那个神秘人用飞鸽传书的方式来告诉我,蒋津他知道我现在最想知道的事情。而我最想知道的当然就是那个死去的吴鹏涛的儿子的事情,因为我只有了解到这个人的下落或者信息,我才有和吴小兰继续谈判的资格,否则的话我无时无刻不处在死亡的威胁中,以吴小兰的实力,就算我一个月或者两个月能够相安无事,但时间一长她总能找到机会杀掉我,为了我自己能过活下去,我一定要得到吴鹏涛的儿子,也就是吴小兰的哥哥的情况。

所以我现在姑且认为蒋津认识吴鹏涛的儿子,至少他应该知道这个人的事情。

蒋津反问我:“为什么这么问?”

我说急切地说:“这个问题很重要,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蒋津想了一下,说:“我认识的人当中好像每个人都挺奇怪的。”

我解释说:“不,不是你主观认为的奇怪,而是客观意义上的怪人,总之就是一个不太正常的人。”

蒋津古怪地看了我一眼,说:“不就是你喽,我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你最奇怪,我根本就搞不懂你的心思,我说兄弟,你该不会真的是个精神病人吧?”

脏话都已经到我的嘴边了,但我还是生生地吞了回去。我有一种预感,蒋津是在故意岔开话题,他并不想谈起这个。

我能忍受雾隐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和护工,甚至是包括乔纳森在内,他们对我的鄙夷和歧视,因为我在心里认为那些都是我惹不起的人,是比我强大的人。雾隐医院里就是一个社会的缩影,适者生存。而弱者被欺辱自然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我无法忍受想蒋津这样的人对我都带着一丝不屑,因为我在心里认为我比蒋津要强一些、高贵一些。之前我还心存幻想,想着蒋津或许会知道一些我迫切想要得到的信息,但是现在看来我的确是有些心存侥幸了,我根本就不该把试讲浪费在这样一个小人的身上。

不过我没有愤怒,只是失望,是比绝望还要令人心灰意冷的失望,我摇着头,从蒋津身边走过去,我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人是奇怪的动物,对只见过一面的人会一见钟情,也会对第一次见到人生出无尽的厌恶。我不仅仅是讨厌蒋津,更多的是厌恶,我从心底里觉得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蒋津拉着我说:“兄弟,我们还没聊完呢,你怎么要走呢?”

我叹了口气说:“算了,我不该找你的,你记住,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两条路上的人,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我也不会去招惹你,如果我们能做大老死不相往来,那么对你来说也是最好的结果。”

蒋津不但没有任何失落或者,而是笑呵呵地说:“你瞧,我就说你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最奇怪的一个,刚刚还好端端的,怎么莫名其妙地就生气了。还说你不奇怪吗?”

有的人就是能用他的那一套理论唬的别人开始怀疑一切,我还真的开始思考,我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最近我的情绪变得很不稳定,我自认自己并不是一个经常冲动的人,难道蒋津说的没错,我真的是个怪人?难道我真的有病?

我晃了晃脑子,意识到自己差一点就被蒋津的歪理邪说给催眠了,我冷冷地说:“放手,否则的话我让你在这里也生存不下去。”

我是认真的,如果我想的话,即使不需要去求邬先生或者乔纳森,只是和青胭说一声,就可以让蒋津在这里活得不安生。

蒋津识趣地松开了我,他把双手举过头顶,笑着说:“兄弟,别那么绝情,说不定我们以后还要合作在这里活下去呢。”

我冷笑一声,我知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死我也不想和这样一个家伙合作。

我刚走开没几步,突然就听到蒋津“哎呀”了一声,紧接着我又听到他自顾自地说:“我想起来了,我还真的认识一个很奇怪的人,他好像姓……好像姓吴……”

听到蒋津这样说,我再也迈不动步子了。蒋津认识的人姓吴,而吴鹏涛也姓吴,看来那个神秘人果然没有骗我,蒋津认识的那个人***就是吴鹏涛的儿子。

我转过身,问:“你说的那个人……他是谁?”

蒋津嘿嘿笑了两声,冲着我说:“兄弟,你这对我也太尊重了,刚刚不是还在发脾气么,怎么现在又对我说的感兴趣了?”

我冷着脸,说:“你不说就算了。”我作势就要离开。

但和我预想的不一样,蒋津并没有喊我,他甚至连句话都没说。我走了两步就忍不住了,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我回过头发现他就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用一副有恃无恐的表情看着我,脸上还挂着一丝令人厌恶的笑意。

我暗暗一咬牙,心说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折返回来,小声对蒋津说:“那个……刚才是我态度不太好,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可能你也听说一些,所以你别往心里去。”

蒋津摆了摆手,说:“我这个人就是脾气好,别人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我挤出点笑容,说:“呵呵,那就好。”

蒋津又说:“那这么说我们现在才算是正式的朋友了,对吧?”

我尴尬地点头,说:“对对,我们是朋友了,以后要互相关照才对。”

蒋津向我伸出了手,我犹豫了一两秒,然后握住了他的手,当时我心里的那个感觉别提多恶心了。我不仅仅讨厌蒋津,更讨厌现在这个为了活下去能向一切妥协的自己。

我说:“现在你能和我讲讲你的那个奇怪的朋友了吧?”

蒋津挠了挠头说:“那都是好多年之前的事情了,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我顿时火冒三丈,这个家伙难道是在消遣我吗?

见我正要发火,蒋津赶紧安抚我说:“我说兄弟,你先别着急啊,我先把我记得的事情都告诉你吧。”

我压住火气,说:“那好,你说说看。”

蒋津说:“那个人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后来我们都叫这个人‘疯子’,因为他真的时常疯疯癫癫的。不过他的命的确够大的,他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被蒋津两三句话弄得我都对这个人有些好奇了,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好好给我讲讲。”

蒋健拉着我坐在草地上,他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留意到我们这边,他悄悄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香烟,他贱兮兮地在鼻子上闻一闻,然后叼在嘴里,他这个时候才想起我也在这里,他就又把烟从嘴里拿出了,有些歉疚地递给我,说:“要不你先来?”

我赶紧摆摆手,说:“不用客气了,你自己享用吧。”

蒋津笑了笑,这才点燃了那根香烟。

我没好气地说:“你还有完没完?赶紧说啊。”

蒋津吐出一口烟雾,这才说起来那段往事。

那大概是七八年前,蒋津也不过刚刚二十多岁的年纪,可是年纪虽然不大,但是那些恶习他一样都没落下,吃喝嫖赌他都是行家里手。

那一天蒋津和几个狐朋狗友躲在一个地下室里从白天赌到黑夜,又从黑夜赌到了凌晨,蒋津不但输光了自己所有的钱,还欠了好多的赌债。按理说赌本都输光了,他应该离开才对,可是他不甘心,仍然死皮赖脸地留在地下室里看着别人赌,也许有人赢了钱一时高兴会赏给他一些钱。赌徒有时候输光的不仅仅是金钱,还有比金钱更宝贵的尊严。

那一晚运气确实不在蒋津这一边,只要他凑近谁,谁肯定就输得很惨,所有每个人一输钱就咒骂蒋津晦气。

一直赌到天蒙蒙亮,一个人忽然想起来,今天早上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嚷嚷说:“不玩了,不玩了,今天单位安排我一个重要的活儿,不干不行啊。”

说着赌局就要散场,可是这个人是这一晚最大的赢家,大部分的人包括蒋津的钱全都被他赢了钱,那些已经输红眼的人怎么能甘心让他就这样把钱带走呢。

一个人说道:“怎么,赢了钱就想跑啊?今天不玩到底谁都不能走。”

其他人纷纷附和。

那个赢了钱的人本来是一家殡仪馆的司机,今天他被安排去把一间医院里死掉的人拉到殡仪馆里火化。这个事情可耽误不得,这个人哀求说:“我今天真的有事,改天我请大家吃饭行不行?”

不管这个司机怎么说,其他人就是不肯放他离开,就在司机犹豫的时候,其中一个人一指蒋津,说:“蒋津的钱都输光了,他在这里也没事做,不如让他去帮你把事情做了不就得了。”

其他人也都说这是个好主意。

可是蒋津一听是要去医院拉尸体,他就犯了难,这可是件晦气的事情,本来他这一晚的手气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这要是去拉了死人回来,那他就别想着要翻本了。

司机赢了钱,到也还算是大方,当成点了几张钞票递给了蒋津,说:“放心,哥哥我不会亏待你的,你去帮我把尸体拉到殡仪馆,这些钱就是你的了,到时候回来我们还能接着玩。”

有了钱就不一样了,蒋津看着那些钞票,乐呵呵地接过了司机手里的车钥匙,什么晦气不晦气的,哪有这真金白银拿在手里实在?

在凌晨的第一缕曙光中,蒋津开着殡仪馆运送尸体的灵车去了医院。

交接的手续办得很顺利,毕竟谁都希望能够尽管解决这些尸体,医院的工作人员交待了几句话,蒋津都没有放在心上,他这本来也是帮别人做事,至于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就不会找到他的身上了。

蒋津只是记住了这几具尸体里有些是家属签过字的,有些是没有家属的,有些则是找不到家属的,火化的费用也都是公益机构捐助的。

在去往殡仪馆的路上,蒋津开始还想着快点结束这个晦气的工作,然后赶紧回到地下室里说不定还能借着手里这点钱翻本呢。

不过路上刚好赶上了上班的高峰期,他堵在了马路上。

人就是这样,忙碌的时候或许顾不上其他的事情,可一旦闲下来,就会不可抑制地胡思乱想。

蒋津越是堵车堵得心烦,脑子里就越是在不停地提醒自己车上还有三具冷冰冰的尸体。

因为灵车构造的原因,车里面的后视镜看不到后面车厢里停放的尸体,但蒋津就是忍不住要经常看一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是觉得车里有点冷,透着一丝森森的鬼气。

在一个路段足足堵了半个多钟头,蒋津驾驶过这段路之后终于能把油门踩到底了,车子像一头愤怒的豹子,呼啸着向目的地驶去。

突然蒋津听到了“咚”的一声闷响。

蒋津猛地就踩下了刹车,头差一点磕到方向盘上。他后面的车也差一点撞到他的车,后面那辆车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那辆车的司机还对他破口大骂。

但是蒋津没心情去理会那个没有礼貌的司机,他全部的思维好像都凝固了一样,他在思考刚才那个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是发动机传了来的机械声?还是轮胎压到什么东西后发出来的声音,还是……车厢后面传来的声音。

蒋津不敢再想下去了,他脸色惨白地坐在车里等了好长一会儿,但是那个声音并没有再一次响起。

这让蒋津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或许是自己太紧张的缘故,人在紧张的情绪当中出现幻觉或者幻听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蒋津安慰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他长出了一口气之后,再一次启动了灵车。

尽管蒋津认定了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但他还是心有余悸,这一次他的车速慢了许多,但是心里却踏实了不少。

过了下一个路口就是殡仪馆了,蒋津在心里暗暗地想,这见鬼的工作实在太诡异了,下次不管那个哥们儿给他多少钱他都不会再帮他了。

快到目的地了,蒋津那一根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蒋津又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是谁在拉衣服拉链时发出的声音。蒋津猛地想到,现在这个车上有拉链的就是包裹着那三具尸体的裹尸袋了。

灵车的机构是这样,驾驶室和车厢是分开的,分隔的铁板上有一个小玻璃窗。蒋津在忐忑中又看了一眼后视镜,这一次他真的是吓傻了,那个玻璃窗上赫然摁着一只手掌,就像是有人要打开这个玻璃窗一样。

蒋津怪叫了一声,手足无措的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惊吓过度的缘故,叫本来想踩刹车,可却鬼使神差地踩住了油门。

灵车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路旁的隔离带上。

蒋津只觉得天旋地转,甚至来不及感觉到疼痛,他就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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