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小说
书架
关灯 开灯 大字 中字 小字

第64章 原来这才是她的目的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在那之后也曾无数次地想过,关于吴小兰这个人,她的确可恨,可我又没办法真的恨她,并不是因为她的可怜,也不是因为她的果断。只是了解到她的身世之后,我对她所做的一切,包括对于我的伤害也就释然了。我想不通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我自以为是地把这归结于我的善良,但我也清楚,这不仅仅如此。

在注射完那种不知名的药剂之后,阿花果然就安静了,很快她就沉沉地睡去了。这让这几天来对阿花束手无策的大夫们感到无比震惊。

我其实也感到意外,我也不过是想碰碰运气,看来雾隐医院里的确又吴小兰安插的眼线,否则的话,像阿花这样的病人专用药品短缺这种事情,她一个外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也不应该知道的。

我在病房里忐忑地等待着,我以为就算不是三堂会审的局面,至少副院长会过来问我关于哪种药剂的事情。可我一直等到病房熄灯也没有等到来询问我的人。倒是青胭来了几次,除了告诉我一些关于医院现在的情况之外,也就是简单问了我两句,为了担心提到吴小兰会让青胭担心,我就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蒙混过关,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相信,因为她看起来也心事重重的。

这一天实在是喧闹,刚熄灯我就困得不行了,早早躺在床上睡去,不管怎么说,阿花这一关算是挺过去了。

本来今天我并不想出去,现在这个局势让我看不清,尽管以前的局势我也摸不准。但是直觉告诉我,雾隐医院看起来风平浪静,可是实际上已经乱的鸡飞狗跳了,这个时候明哲保身才是王道。不过昨天折腾了一夜,青胭值完夜班就回家了。今天带着我去活动区域的是别的护工,我只能乖乖地跟着他。我要是坚持留在病房里,护工肯定会上报的,我现在不想让任何人多留意我,尤其是副院长。他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都没有露面,这是我最担心的一点,这个家伙要是在谋划之着什么的话,那一定是我不想看到的结果。

活动区域里,阿花破天荒地也现身了,不过她身边跟着至少两个护工。我看得出来,她的皮肤透着一种病态的白,应该是很久都没晒过太阳了。

我并不想走过去,她没事就好,至于她是不是清楚是我救了她,这一点都不重要。

邬先生没在这里,我还有挺多话想和他说。

这段日子我觉得我已经找到了和邬先生相处的正确方式,而我也越来越理解我们之间的合作有多么重要了。

这时候我听到有人在身后叫我,我回过头,发现是蒋津。

蒋津一路小跑过来,他对我说:“朋友,昨晚挺热闹啊……”

我打断了他,说:“你可以叫我二十一号,这里的护士都这么叫,或者直接叫我许志江,都可以。”

蒋津笑着点了点头,说:“那我就叫你志江吧,这样更亲切。”

我想他可能是误会了,我纠正他对我称呼并不是想要把我们的关系拉近一些,而是我打心眼里觉得我和这个人呢根本不会成为朋友。算了,他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蒋津凑过来说:“昨晚十七号房的病人犯病了吧?”

我敷衍地说:“啊,是吧。”

蒋津用手肘轻轻捅了捅我,说:“得了吧,我都看到了,你就是说了一句话,那个长得挺漂亮的护工就乖乖地照办了,是你告诉那个护工哪里能弄到救十七号房病人的药吧。”

我皱了皱眉,并不是他对昨天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而是他提到了青胭,这让我觉得不舒服。青胭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我觉得那对青胭是一种冒犯。这个念头一起来,我突然就意识到我这是在吃醋,真是一种即复杂有甜蜜的赶出。

蒋津似乎并没有完全领会我的想法,他解释说:“你别多心,我就是想说昨晚你真的很了不起,如果以后兄弟遇到难处,你可要多关照哦。”

说着,蒋津煞有介事地四下看了看,见到没有其他护工注意到我们这里之后,他这才从病号服的口袋里神秘兮兮地拿出了两根香烟。

香烟这种东西在雾隐医院里算是个稀罕的物件儿,除了护工偶尔在监视器的监控范围外会偷偷抽烟之外,医院里的病人根本就连吸烟的权利都没有。当然,一般的病人也不知道抽烟,否则也就不是病人了。不过一些病情并不是十分严重的病人也是有烟瘾的,每当犯烟瘾的时候,他们也会急得抓耳挠腮,一些搞不清楚状况的护工误把这种情况当初了病房的也不在少数。

我看了看蒋津手里递过来的烟,有点摸不清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路数,既然是为了讨债躲到了雾隐医院里,可他竟然能带进来香烟,这可不仅仅是需要上下打点那么简单,这个一定又什么背景。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这个家伙一直对我这么上心,该不会也是为了那批金子而来的吧,否则没办法解释他只对我一个人如此关注。还有,他之前提到过自己欠下了不少高利贷,显然钱对他来说格外重要,这也更让我笃定他接近我又不纯的动机,八成就是为了金子。

我摇了摇头,说:“不好意思,我不会抽烟。”

蒋津又压低了声音,说:“不会抽烟没关系啊,你把这个手下,到时候留着送人也好啊。你在这里肯定不会一个人,也许你的朋友当中有人喜欢抽烟呢。”

这又是一个套路,分明就是想要套出我身边的人都有谁,我感觉他的目标不仅仅是我,也许还有邬先生。我在心里暗暗冷笑,蒋津这个家伙没有吴小兰聪明,倒是比吴小兰心急。

我冷淡地说:“我也没有朋友。”说着我就要离开。

蒋津却伸手拦住了我,说:“哎志江,别急着走啊,我还有事情想和你聊聊呢。”

我拨开他的手说:“我和你没什么可聊的,你不了解我,如果你还想安心在这里待下去,就离我远一点。”

蒋津像个胶皮糖一样黏住我似乎就不打算松手,他还想死皮赖脸地纠缠我,我突然感觉他拉住我的手瞬间就松开了,紧接着他发出了一声痛苦地叫声:“哎呦呦,疼……疼……是谁这么不长眼睛?”

我和蒋津同时回头看,竟然是乔纳森。

刚刚和乔纳森的眼睛对视,本来还气势汹汹的蒋津突然没了嚣张的气焰,这个家伙的直觉还挺敏锐,知道乔纳森是个危险的人物,和他发生矛盾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乔纳森的一只手捏住了蒋津的肩膀,我想起了之前被乔纳森弄得手臂脱臼那次,我最了解他的手有多么有力。

蒋津虽然疼得龇牙咧嘴,但也不敢挣脱,他只好表情不自然地堆笑,说:“这……这位大哥,有什么事情需要兄弟效劳吗?”

乔纳森伸出手,蒋津下意识地想要躲,可他还在乔纳森的控制之下,想躲也躲不开。乔纳森只是从蒋津耳朵上取下了别着的那根香烟。然后松开了蒋津的肩膀。

蒋津识趣地四下张望了片刻,然后赶紧从口袋里取出打火机,给乔纳森点上香烟。

乔纳森对周围的护工视而不见,有几个护工已经注意到他在活动区域里吸烟了,但是也仅仅是看了一眼就把身子别了过去。这让乔纳森更加有恃无恐了,他把烟雾吐在了蒋津的脸上,问:“新来的?”

蒋津讨好地笑着说:“是是,兄弟初来乍到,对这里的规矩了解的不多,要是哪里冒犯了大哥,还请大哥多关照。”

乔纳森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依旧用审讯的语气问:“为什么进来呀?”

蒋津愣了一下,说:“这……哦,当然是因为身体不太舒服,最近一直觉得精神状态不太好,后来被诊断为精神病,所以就住了进来了。”

乔纳森坏笑地指着四周的病人,然后对蒋津说:“你如果是个病人,那么这里其他病人都应该去死了。”

蒋津尴尬地说:“还是大哥慧眼如炬,本来兄弟这点事不值一提,没想到还是被大哥看穿了,其实兄弟时候因为借了高利贷又没钱还,就只好躲到雾隐医院里了。”

我恍然大悟,难怪乔纳森会对蒋津不依不饶,原来他早就看出了蒋津并不是一个精神病患者,想想也是,每一个陌生的面孔出现在雾隐医院里都有可能带着自己的目的,尤其是对乔纳森还有副院长他们来说,每一个人新人都代表着一个新的威胁。

我没兴趣听乔纳森和蒋津地对话。就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可乔纳森却叫住了我,说:“志江,等一等,我有话和你说,我这边很快就结束。”

对待乔纳森和对待蒋津的态度当然要区别对待,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只好无奈地站在那里等着。这个感觉就像是小时候上学的时候考完试等待着下发成绩一样紧张,乔纳森想要和我说什么?坏事还是好事?这都让我的心情变得忐忑的焦虑。

乔纳森回过头对蒋津说:“高利贷?是谁的高利贷?”

蒋津显然没有想到乔纳森会刨根问底,他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说:“是雄哥。”

我心里咯噔一下,蒋津的这个停顿虽然转瞬即逝,但那种慌张的感觉还是被我捕捉到了,他为什么这么慌乱?难道他说的都是假话?这个人也许根本就是不因为欠了钱才会到雾隐医院的,他有别的目的。

我想乔纳森也看出了蒋津的异样。这个时候,他手里的烟抽完了,他随意地丢在了草坪上,然后继续问:“雄哥?贵利雄还是刀疤雄?”

蒋津吞了一口唾沫,说:“都不是,是赵雄。就是那个身家过千万的那个赵总,最近这几年他的背景都洗白了,但是只有我们这些道上的弟兄还习惯叫他雄哥。我就是在他的财务公司借了钱。”蒋津忽然想到了什么,就问:“大哥,看来你对道上的关系也很了解啊。不知道你和雄哥能不能说上话,如果可以的话,不如帮兄弟美言几句吧,也省得我整天东躲西藏,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说着他涕泪横流,要不是了解他这个人的性格,我可能真的要被他的表演给迷惑了。

乔纳森听到蒋津说到了,那个什么赵雄,显然他眼神中的怀疑顿时消除了,他冷笑说:“你真是高抬我了,我不过就是个普通的病人,怎么能和赵总搭上关系。”

蒋津还要啰嗦,乔纳森粗暴地打断他说:“够了,你太吵了,我现在要和我的朋友聊一聊,能给我们一点空间吗?”

蒋津看了我一眼,然后赶紧对乔纳森说:“这个当然了,那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

等到他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之后,乔纳森才对我说:“好久不见了兄弟。”

我点了点头,说:“是啊,有日子没见了。那次你中毒之后我还担心你来着,现在看你没事就好。”

乔纳森轻笑说:“真的为我担心?”

我不置可否地冲他笑笑,没说什么。

乔纳森说:“不过连累你差点被坐了电椅才是真的,这一点我很抱歉。”

我说:“过去的都过去了,你来找我总不会是安慰我这么简单吧。”

乔纳森摇头,说:“当然,我是来问问十七号病人昨晚的事,你怎么会有她需要的药?”

我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是有人在国外给我寄了一个包裹,里面就是阿花的药。”

我说的也没错,这的确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寄给我的,但我有意识地避开了吴小兰事情。

乔纳森说:“那个包裹我见过,里面的药也是在给十七号病人使用过才了解到,那国外的一家科研机构新研制出来的药,专门针对十七号病人的那种病症,是刚刚才通过临床试验的,还没有正式上市。”

我说:“这个我真帮不了你,我知道的还没有你多。不过我建议你查一查包裹的线索,我也很好奇寄包裹的人到底是谁。”

乔纳森说:“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我想问你的是,这件事和我中毒有没有关系?”

这个狡猾的狐狸,问了一圈原来真正想问的是这个。

乔纳森补充说:“我中毒这件事太蹊跷了,事后我想调查是在什么地方中毒都无从调查,而且解毒的时候更是莫名其妙。好多年都没有这样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了,向来都是我左右别人的生死。不过在我康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验了血,我在血液里发现了一种特殊的药剂,也是国外最新的技术,同样还没有上市。所以我觉得这几件事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装傻说:“本来我还没往那方面去想,不过听你这么一分析,我觉得挺有道理的。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乔纳森说:“当然有关系,那个包裹是寄给你的。”

我只好苦笑,说:“这我就没办法解释的清楚了,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没有国外的朋友。这一点你完全可以调查一下。”

乔纳森耸了耸肩,说:“你以为我过了这么久才来找你是因为我刚刚想起这件事吗?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你的背景虽然复杂,但没有国外的关系。”

我愣了一下,问:“我的背景很复杂?这是什么意思?”

乔纳森皱了皱眉,看样子是意识到自己好像把什么说漏嘴了,他摆了摆手,说:“今天我们先不谈这个。我们还是说说下毒的那个人吧。”

我讨厌这样,被隐瞒的感觉注定我对这个人产生不了良好的印象。

我说:“我已经说过无数次了,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但是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寄错了。”

乔纳森挑了挑眉毛,说:“寄错了?这不太可能吧?”

我胡搅蛮缠似的说:“怎么不可能?你想我,都是在精神病院里,而且还是从国外寄过来来的。在医院里有国外背景的人据我所知只有你和副院长,所以这一次中毒的也是你们两个。我推断也许包裹是寄给你们二位中的一个的,你为百麟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有一两个仇家对你不利,这并不是很难理解的事情。还有那个副院长,他就是个心理极度扭曲、极度变态的家伙,他有仇人这一点也不出奇。”

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连我自己差一点都相信了这个理由。

乔纳森果然也困惑了,他歪着头陷入了思索当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之前没想过这些细节,兄弟,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我脑子现在有点乱。”

我求之不得,这个家伙看起来狡猾的很,其实对付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我说:“那好吧,我就不打扰你了,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如果你的仇人真的想置你于死地,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就放弃的,肯定还有后续的动作,所以你要小心。”

乔纳森懵懂地点了点头。

我继续说:“还有,如果这个暗中的黑手并不是你的仇人,而是冲着副院长而来的,你就要远离副院长了,否则要是被他连累了,你说你冤不冤啊。”

乔纳森深以为然地说:“我知道了,谢谢你了兄弟。”

看到乔纳森困惑不已的样子,我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这个人虽然拥有一副亚洲人的面孔,虽然心狠手辣、行事乖张,但还是没有逃脱外国人直来直去的思维逻辑方式。邬先生说的对,任何人其实都不是无懈可击的,再强大的人也是有弱点的,只要找到这个切入点,很容易就会将他置于死地。当然,我没有想过也没有本事杀死乔纳森,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不过让他心烦意乱几天也足够让我开心的了。

过了几天难得的安稳的日子,安稳到我都觉得有些无聊了。只是一直没见邬先生,这让我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的感觉。但是我和邬先生的联系没有断,他常常让青胭带给我一些嘱咐,提醒我最近要注意些什么。

那一天是个对我来说比较特殊的日子。按照上一周我和吴小兰的约定,今天我应该和她见面才对。青胭也偷偷告诉我,我的探视时间预约在下午。可我并不想见她,而且邬先生昨晚要青胭带来了他的嘱咐,要我无论如何都不要再见吴小兰,这个女人是他计划之外的威胁,他暂时还没有想到对付吴小兰的对策。

连邬先生都感到是个威胁的人,我又凭什么自不量力地去招惹呢?

我本来想悄无声息地找个角落躲上一天,反正见不见探视的人选择权在我,大不了下午的时候我在病房里装死好了。

可是就算我是个无缝的蛋,可总有苍蝇是我挥之不去的。

蒋津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我身边,他见到很开心说:“朋友,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你半天了。”

我厌恶地朝着远离他的地方挪了挪身子,我问:“你找我干吗?”

蒋津对我的态度毫不在意,他说:“当然是和你聊聊啊,你瞧这里到处都是什么人啊,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冷笑着讽刺他说:“你可以找找乔纳森啊,他也算是个正常人,而且好像很喜欢和你聊天。”

蒋津想起了那一天乔纳森和他第一次见面的场面,脸色都变了,他煞有介事地揉着肩膀咋舌说:“你是说那天那个大哥?他的样子可真凶啊,而且手劲儿真他娘的大。”

我不置可否地说:“他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你去发现呢。”

蒋津像个八婆一样追问:“看起来你们好像很熟悉啊,他是你朋友?你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朋友?”

我心说可怕?你见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而且我可怕的朋友还有很多。我说:“我不是他朋友,但我和他老板是朋友。”

蒋津露出了好奇的表情,说:“哦?还有这种事儿,能和我说说吗?”

那种和蒋津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到的异样又出现了,我看着他慢悠悠地问:“你……好像对我的事情很感兴趣啊?”

蒋津干笑了两声,说:“嗨,这不是闲聊嘛,要是你不喜欢说你的事情,那我把我的事情告诉你可以吗?”

我赶紧打住他,说:“别那么客气了……”我这个时候看到了缘缘,我灵机一动,缘缘对我来说就像是个照妖镜的存在,我一直都觉得这个孩子并没有病,她只不过是天赋异禀,每个人在她的画笔之下,内心深处都无所遁形。我对蒋津说:“既然你想和我聊一聊,只要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可以和你聊个痛快。”

蒋津起初有些兴奋,但很快就用一种玩味的语气问:“这么简单?你该不会是那我寻开心吧?”

我哼了一声,说:“在这个鬼地方,无论怎样都不会开心得起来的,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蒋津忙说:“我愿意我愿意,我们开始吧,你就说要我怎么做。”

我说:“你在这里不要动,当然你可以选择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因为等一下要保持那个姿势很久的。”

我不顾一头雾水的蒋津,留下他径直走向了缘缘。

缘缘坐在画板前发呆,她的画纸上空白一片,可能这个小姑娘没有灵感了吧。这是对一个天才最大的折磨。

看到我走过来,缘缘也仅仅是瞥了一眼就继续发呆,不过我看到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这对我来说算得上是莫大的荣幸了。我坐到缘缘身边,没有寒暄也没有沉默,而是开门见山地指着不远处的蒋津,说:“缘缘,画他。”

缘缘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默默地开始调整画板,二话不说就开始在画纸上画起了对她来说陌生的模特。

我知道缘缘画画的习惯,所以识趣地离开了,就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享受着难得的安静,深秋的上午已经有了明目张胆的凉意,但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让人昏昏欲睡。

我微眯着眼睛似睡非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了蒋津的叫喊声:“我说朋友,还要等多久啊,我的胳膊都麻了。”

我这才睁开眼睛,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之后才走了过去。缘缘已经不在了,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是地上有一种压了块石头的画纸。我知道那是缘缘留给我的。

我没有任何犹豫,从地上拾起了画纸,刚摊开我就愣了。

这个时候蒋津好像也失去了耐性,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我的身边,一眼就看到了我手里的画纸,他恍然大悟地说:“哦,原来是让我做模特啊,是刚才那个小姑娘画的吧。还别说,真的把我的英俊画出了八九分。”

画上的图像是实打实的人物肖像,没有任何夸张也没有任何隐喻,就像蒋津说的,画的真的比他本人还要像本人。可这才是问题的所在,为什么轮到蒋津的时候缘缘画出了一个正常的人?这本身就不是一个正常的现象。

蒋津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可我的脑子一片混乱,我隐约觉得这或许本身就是个暗示,可缘缘要暗示我什么呢?

如果缘缘把蒋津画的无比丑陋这反而能让我安心,这真是个矛盾的心理。

这或许有两种可能,一是蒋津并不是一个小人,至少缘缘不觉得他有多么不堪、有多么恶劣和下作。第二种可能就是缘缘没办法看穿他这个人的内心。但我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推测,连邬先生这么老奸巨猾的老狐狸缘缘都能抓住本质,难道这个蒋津会是个比邬先生还要复杂的人吗?

我想问问缘缘,可是她又不知道去了哪里,看来要找一个没有第三个人在场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了。

蒋津说:“朋友,现在我们能好好聊一聊了吧?”

我没心思和他说话,就问:“聊什么?”

蒋津哈哈一笑,说:“这才过了二十几分钟你就忘了?你说的,只要我保持那个姿势,你就要和我好好聊一下。”

本来我就是拖住蒋津的一个借口,没想到他还当真了。

就在我为难的时候,几个护工朝着我们这边走过来了。我心里突然就咯噔一下,在我脑子里迅速地开始思考,我最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事情了?是副院长想问我点什么?还是乔纳森反应过来,我之前是在消遣他?或者是吴小兰已经料到我不会和她见面,她动用了自己在雾隐医院的关系,强迫我和她见面?

我把所有可能性都想了一遍,不过让我错愕的是这几个护工并不是冲我来的,而是我身边的蒋津。

为首的一个护工冲着蒋津沉声说道:“二十二号病人,现在有件事需要你配合调查一下。”

蒋津也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他讨好地问:“各位,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呀,我真的没有什么可配合的。”

另一个护工不耐烦地骂道:“少废话,赶紧和我们走。有人要见你。”

蒋津看向了我,满眼都是求助的神色。

我赶紧别过头去,心说你看我干啥?有人竟然能指使护工来抓他,不是副院长就是乔纳森,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就算我有办法,我也不打算救他。这个人的身份实在太神秘了,我也想看看他能不能露出什么破绽。

蒋津被那几个护工架着胳膊,几乎抬到了病房大楼前。我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我还学着几个精神病人的样子走路,后来想想其实这样更容易让别人发现,可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别的地方,没有人会在意我的出现。

护工把蒋津按在了一张长椅上,两个人一左一右,牢牢地把他挤在中间。

这个时候乔纳森从大楼里走了出来,直接来到蒋津身边。

一个护工赶紧从口袋里拿出香烟给乔纳森点上。

乔纳森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在了蒋津的脸上。他笑吟吟地问:“我们又见面了。”

从我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蒋津铁青的脸,他一边咳嗽一边说:“大哥,原来是您啊,您要是想找我尽管开口就好了,何必弄得这么麻烦。”

乔纳森说:“其实也不是我想要找你,是我的一个朋友听说你在这里,非要见见你不可。”

蒋津结结巴巴地说:“朋……朋友?什么朋友啊,我认识的人都是偷鸡摸狗的杂碎,不可能和您这样的大人物认识的,您太抬举我了。”

乔纳森哈哈大笑,说:“别这么说,我也是从底层一点一点爬上来的。”

蒋津赶紧奉承说:“那您的故事一定很励志,有空真的要和您请教请教了。”

乔纳森笑得更开心了,他拍着蒋津的肩膀说:“等你过了今天还能活下去的话再说吧。”

蒋津听出了乔纳森话中的杀意,他紧张地问:“大……大哥,您这是什么意思?”

乔纳森不再理会蒋津,而是对着身边的护工问了一句:“准备好了吗?”

护工点了点头,赶紧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过了一小会儿就递给了乔纳森,说:“接通了。”

乔纳森接过手机,然后把屏幕对准了蒋津,说:“大家都是老朋友了,叙叙旧吧。”

我这才看明白,那是视频通话,不知道蒋津这个人哪里让乔纳森产生了怀疑,所以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想要拆穿他。

为了能看清手机屏幕,我还特意绕到了蒋津的身后。

手机屏幕里是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看背景应该是坐在一间装修浮夸的办公室里,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和距离的原因,我觉得这个中年男人显得比蒋津还要不安。

从我这个角度看不到蒋津的脸,但从他身体来看,明显变得僵硬了起来,这是极度紧张之下才会有的条件反射。

乔纳森看到蒋津的样子,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他狞笑着问:“怎么?你不认识这个人?”

还不等乔纳森说话,手机里面那个人突然大声骂道:“蒋津?你这个王八蛋还敢露面?你他妈躲到哪里去了?要是让老子找到你,非把你的皮扒了不可。”

蒋津打了一个激灵,就像是从睡梦中惊醒一样,赶紧哀求说:“雄哥,原来是您啊,我这不是生命了吗,在这里修养几天。不过你可别多想,我从来都没有躲您的意思,但是我最近手头确实挺紧的,您容我两天,等钱凑够了,马上就还您……”

蒋津的话还没有说完,乔纳森就把手机抽了回去,他对着手机里面的男人说:“雄哥,你真的认识他?”

这个时候我看不到手机屏幕了,但是声音还是可以听到的,那个雄哥说:“没错,就是这个狗娘养的,化成灰我也认识,死人的钱我都能要出来,就是这个家伙,偏偏让我们一顿好找。乔纳森先生,如果您知道他在哪里您可千万得告诉我。”

乔纳森皱着眉头,说:“我没心情管你们之间的烂事,这个人真的欠你钱?”

雄哥说:“那还有假,我没有理由骗您啊,道上的兄弟谁不知道您是张先生的代表,我有几颗脑袋敢说假话呀?”

乔纳森深吸了一口气,说:“那行吧,今天麻烦你了雄哥,等有空我请你喝酒。”

雄哥卑微地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哪敢让您破费,要是不嫌弃的话请乔纳森先生到我的会所里,保证让您满意……”

乔纳森根本不在乎雄哥的客套,他粗暴地挂了视频通话,把手机丢给了身边的护工。他挥了挥手,看守蒋津的几个护工全都离开了。乔纳森有些失望地说道:“我错怪你了,现在没事了。”

蒋津吞了一口唾沫说:“怎么能没事呢,大哥,我求求您,千万别把我在这里的事情告诉雄哥,否则我真的就死定了。”

乔纳森没好气地说了一声:“啰嗦。”然后就离开了,不顾身后蒋津喋喋不休的哀求。

等到乔纳森走远了之后,蒋津才站起身来,我看到他的病号服后背都阴湿了一片,他左右看了看这才抬起手擦了擦额头。我心说这个人也算是有本事了,能把冷汗控制到现在才流出来。

蒋津这个时候也发现了身后的我,和我四目相对。他一改往日的模样,显然是还心有余悸,他避开我的眼神,默默地朝着远离乔纳森还有那几个护工的方向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却隐隐猜到了什么。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本以为能看到邬先生,可食堂里还是没有他的踪迹,看来他一定是有意把自己的午饭时间调整到最后那一批病人当中。

不知道这个老家伙是躲着我还是躲着别人。

蒋津一反常态,坐在食堂里最偏僻的角落里。

我本不想去招惹他,但是为了验证的猜测,我还是端着餐盘坐到了他的对面。

蒋津看了我一眼,有些意外地问:“你?”

我说:“怎么?不应该是我吗?我不是答应过你,要好好和你聊一次嘛。”

蒋津犹豫了一下,说:“我看还是改天吧,今天我不是很舒服。”

看来乔纳森这一次把他吓得够呛,当一个人的软肋被别人抓住之后,那种若隐若现的窒息感会一直如影随形,就像蒋津这样。

我问:“刚才那个人就是你之前说过的那个雄哥。”

蒋津尴尬地点了点头,说:“是他,真没想到雄哥那样的人也会对乔纳森毕恭毕敬。”

这回轮到我刨根问底了,我说:“和我说说那个雄哥吧,我对这种人其实也挺感兴趣的,就像看以前的电影,叫什么来着?对,《古惑仔》。”

蒋津支支吾吾地说:“他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就是一个心狠手辣又欺软怕硬的家伙而已。”

我点了点头,认定了自己的想法,我再问他:“那他身高多少,体重大概又是多少你总该不会不知道吧?”

蒋津看着我的眼睛,问:“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笑着说:“这么多天了,一直都是你问我问题,我偶尔问你几个问题你总该不会那么小气隐瞒吧?”

蒋津皱着眉端起了餐盘,显然不想和我继续聊下去了。

我在蒋津身后小声说:“其实你根本不认识那个雄哥对不对?”

蒋津像是被雷击中一样立刻定在了那里,他缓缓回过身,问:“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长久以来都是我在别人面前装糊涂,现在终于轮到我洞悉了别人的秘密,这种眼眉吐气的感觉还是真过瘾。

我正要解释我的推断,可我突然感觉到了肚子剧烈地疼痛,就像是所有肠子都搅在了一起一样,我疼得直吸冷气。

蒋津看到我这个样子也大惊失色,他丢下了餐盘跑到我身边大声喊:“你怎么了?”

我的肚子疼得让我几乎晕了过去,可我的脑子却无比清楚,难怪吴小兰会那么笃定再见到我,原来她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不用 猜也知道,我也中了她的毒了,原来这才是她的目的。

这个时候青胭也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看到青胭我心安了不少,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要见吴小兰……”

上一章 目录 章节报错 下一章
推荐阅读:
剑来帝王业神印王座2皓月当空魔门败类上天安排的最大啦唐人的餐桌7号基地重生之毒妃明克街13号我曾在时光里听过你
相关推荐:
赛博飞仙传一人之下:还说你不是邪修!从一人之下开始播种万界请做我的伙伴吧女总裁的贴身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