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喜宝、张来福、腊梅在小树林再度相聚了。

沈喜宝吆着他的八只鹅。

张来福牵着他的两只羊。

腊梅是最后到的，手里拎着一个青布包袱。

昨天傍晚，张来福从小树林牵着肚子吃得圆滚滚的两只山羊回去后，李红霞马上烧水给儿子洗澡。

趁父亲在外有事还没回家，张来福对母亲说，夏装旧了，明天要骑父亲的自行车到镇上买衣服。

李红霞连声答应。晚上悄悄告诉丈夫，张国平得意地说：

“看到了吧，才让他放了半天羊，晓得难为情了吧？跟你要新衣服说明他开始想通了。给她钱，多给点，要买就买两套，再买双新鞋子——这小子，臭美哩！”

今天早上，张来福带着母亲给的一百元钱离了家。

自从上了初中，他就不肯穿妈妈缝纫的衣服了，都要买时尚的成衣。张家庄离台西镇十里路，他骑得快，半个小时就到了。

先在镇西配了把自行车钥匙，然后上街转了一圈，只买了两件T恤就打道回府了。

他对母亲说，镇上衣鞋太土气，没买全。李红霞说不要紧，开学再买，县城里什么好衣服好鞋子买不到哇！

这样，张来福就短了母亲七十块钱。

沈喜宝可没有张来福这样的福气。

昨天分手后他立即回家，把所有书本试卷复习资料拿到废品收购站卖了，只换了十二块钱。

没奈何，晚上悄悄跑到邻庄跟劁猪的同学蔡维道借了三十块。

腊梅见到两人，就像见到救星。

她说昨天回去想了一夜，觉得还是等他们到扬州有了着落再过去，不然一个大姑娘家跟着两个小伙子在大城市里绕来绕去有诸多不便。

她把手中的青布包袱递给沈喜宝，说昨天看他身上的衣服太破旧了，这是她当兵的哥哥以前穿的，就送给他了。

沈喜宝红着脸讷讷地接过来。腊梅又从裤袋里掏出二十块钱给沈喜宝，说你家穷，这点钱送你做个盘缠，别嫌少。

沈喜宝感动了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结结巴巴地说：“谢谢你……等我挣到钱，会还你的……”

腊梅叮嘱两人一旦在扬州站住脚就写信给她，便像做贼似地匆匆走了。

沈喜宝对张来福说：“腊梅对我的恩情太重了，我去扬州不混个人样儿对不起她！”脸上焕发出奇异的光彩。

盘缠都有了。交通工具也有，就是偷偷骑走各自父亲的自行车——到了大城市有辆自行车也方便些——沈喜宝父亲的自行车有一把备用钥匙是放在座钟玻璃门内的，他已经悄悄盗出来了。

晚上张家饭桌上丰富多了。张国平到东桥头熏烧摊上买了猪头肉和豆腐干，李红霞还煮了几只家里腌制的咸鸭蛋。

张国平几天不端的小酒盅又端起来了。

他对儿子说，想喝酒可以到前面开杂货铺的赵立成家买瓶啤酒。

张来福却把他的高梁酒瓶拿过来，哗哗地倒了小半碗，一仰头就饮尽了。

张国平惊讶地问：“好酒量……你这是在哪学的？”

张来福嘴角露出诡谲的微笑，搛起一块火柴壳大小的猪头肉，嚼得山响。

“小祖宗，慢些吃，没人跟你抢！”

李红霞笑着嗔儿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