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小巷漆黑。

这是一条东西朝向的巷子，余亦鸿一进入黑暗中，就立刻转过身，面朝着东侧的入口，一步步的倒退着移动，脚步轻盈如猫。

他双手持枪举在胸前，做好了随时开枪的准备。这两把枪是他精挑细选，专门用来为师父送终的好家伙，不仅弹匣饱满，而且配备了最新型的消音器，枪声如风，不会引起任何骚动。

早在踏入这条小巷之前，余亦鸿就已察觉到，自己被人跟踪了，但他并不害怕，相反只觉得热血沸腾。筹划了这么久，猎物终于上钩，只要他跟着自己进了巷子，便算是一脚踏入了地狱。

但，师父真的会如余亦鸿所想的那样，跟着他踏入这条致命的巷道吗？

当然会。

余亦鸿与师父相处多年，艺成之后所观察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师父，师父的强大曾经让他感到绝望，那个可怕的老人磨灭了自己的所有习惯，甚至达到了“习惯性的无习惯”这样的境界。但后来余亦鸿发现，即便那样，师父也并不是无懈可击的。

师父唯一的破绽，或者说习惯，就是万事亲力亲为。他想要杀死自己清理门户，就一定会亲自动手。

而这条无灯的小巷，实在是再理想不过的杀人之所，无论对余亦鸿还是对师父来说，都是如此。

“来吧来吧来吧。”余亦鸿闭着眼，在心底一遍遍的默念，“让我们做个了结！”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的呼唤，寂静的小巷里连风声也没有，一股子霉烂的臭味闷在鼻腔里，熏得他直想打喷嚏。他压抑着呼吸忍住了喷嚏，蹑手蹑脚地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凭着做杀手时磨练出来的敏锐灵觉，余亦鸿能感觉到这小巷里还有第二人的存在，但在这样黑暗的环境里，眼睛是靠不住的，想要确认敌人的行踪，只有靠听觉，所以—谁先出声，谁就要死。

“我是不会失误的。”余亦鸿对自己有信心，他实在是太熟悉这条巷子了，就连每一个转弯、每一块凹陷他都了如指掌，闭着眼睛他也能够悄然无声地走出去，“所以最后的胜利者一定……嗯？”

毫无预兆地，余亦鸿的左脚碰到了一个纸箱子，“砰”的声音虽然不大，在这片漆黑的寂静中却是清晰无比。

“糟！”余亦鸿心中大骇，这变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里以前明明没有箱子的！”

但他没功夫去思考箱子的问题了，电光火石间他拼命地扣发着扳机，只盼能在师父动手前抢先将他击毙。

枪口的火光刺破了小巷的黑暗，余亦鸿看见……他的身前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然后，他听见自己身后传来空气被快速撕裂时发出的簌簌声——这是他无比熟悉的、上了消音器之后的枪声。

“他……”余亦鸿的左腰和后心同时一痛，他讶然的瞪大眼睛，不甘的向前栽倒，“竟然早就躲在巷子里……埋伏我？”

小巷再次安静下来，埋伏在暗处的人并没有急着现身，而是耐心十足的等了几分钟，直到确认了余亦鸿再没有发出任何声息，他才从转角处拐出来。

那人走了几步，停下来，悉悉索索地大约是在把纸箱搬开。

这时，空气中再次响起熟悉的簌簌声。

那人捂着肚子跪倒在地，发出“呜”的一声痛哼，声音微微嘶哑，透着掩不住的苍老。

而原本扑倒在地的余亦鸿，却竟然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

“找出习惯中的破绽，确实是你更厉害，没想到竟然会先一步在这里埋伏我，差点就栽在你手里了。”余亦鸿拍拍左腰上的枪眼，冷笑着，“但说到杀人，还是我更专业—防弹衣，你没想到吧？师徒一场，徒弟最后教您一招，杀人杀到死，打人要打头。”

他掏出手机，借着那微弱的光亮，看见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趴在血泊里，右手颤抖着，犹自不甘心地向腰间的枪柄摸去。

“别怪我无情。”余亦鸿抬手瞄准了老人的脑袋，压着扳机的手指渐渐用力，“谁叫你挡了我的财路。”

“簌”的一声轻响之后，小巷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