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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文淑秀给童智的信。

△所有的人都对我开火,母亲、亲威、朋友、同学,我像犯了天条的普罗米修斯,我该怎么办呢?

他太苦了,从小就没得到过家庭的温暖,又为我受了这么大的折磨,我的确同情他。本来我想,宁可自己一辈子痛苦些,只要他感到幸福,我的良心也就得到了安慰。谁能想到,由于我姑母在海外,而他又是搞机密工作的,领导上不准他和我通信,命令他立即断绝来往。他不听,拼命地抽烟,背着人到野外给我写信,几乎每封信都是用血泪写成的。我劝说过他,他死也不肯接受。于是,受到领导严厉的批判。在他的感情上还有着我不能理解的东西。△

厉刚病了一场,病愈后一直心神不定。

值班时,厉刚呆呆地瞅着机器,却忘了看油标。有一次,油箱里的油已降到规定油标以下,他也没有命令油机员李兵加油。

李兵比厉刚晚一年入班,他来自鄂西南山区,带着浓重的乡音,把“黄牛”说成“黄油”,“鞋子”说成“孩子”,厉刚一听他讲话就乐。

刚来的时候,厉刚手把手教他如何开机、如何关机,并告诫他机器开动后要随时观察油标:

“我们是靠机器打仗,机器出了故障,雷达也要瘫痪,指挥员就失去了眼睛,情况抓不住,就失去了战机。”

李兵看过油标,大声提醒厉刚,可厉刚压根儿没听到。也许是油机房里的声音太大了,李兵想。就自作主张往油箱里加了油。

关机以后,厉刚取下摇把扔到一边,这又违反了当初他自己对李兵的教诲:

“摇把不要离开机器,以便随时开机,不然,迟一两分钟就给敌机跑掉了。”

厉刚本来不是这样的,对工作一直是认真负责的,他和李兵相处得也很融洽,像亲兄弟一样。现在,他有点儿神神乎乎的,跟他说话也是一副漠然的样子。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兵实在弄不明白。他们俩是“一帮一、一对红”的对子,按说李兵也有责任帮助他,用毛主席著作帮他找找思想根源。李兵几次想开口,可一看到厉刚那精神恍惚的样子,他就张不开嘴了。他忽然想到接班前通讯员送了一封信,是厉刚的,但厉刚提前走了,他就代为收下了。那封信一直装在他的衣袋里,他赶忙掏出来说:

“副班长,你的信!”

厉刚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照理应该听得见,但却没回头径直去了,连例行的“雷达油机运行日报表”也忘了填写。

厉刚这样神魂颠倒有一段日子了,现在似乎情况越来越糟,该怎么办呢?李兵望望手中那封揉搓得快要裂开的信,苦笑着摇摇头,他还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把厉刚的情况跟贾副站长(贾排长升了)谈谈。

雷达四站隶属海军航空兵,坐落在远离村庄的旷野里,已经是初秋了,营房旁边的小树林还是一片葱笼,那儿幽静而隐蔽。没有人打扰,每当心情烦乱时,厉刚就躲到那儿,他可以静静地窥探自己心灵的创伤,像受伤的老虎一样悄悄舐净伤口的血迹。他给淑秀的许多信件也是躲在那儿写的。

要他忘掉她,不再给她写信,简直不可能。周围的一切,一根树枝、一棵小草、一朵野花、一口池塘,无一不是她留下的纪念物。他下水游泳,她好像站在池塘边;他跟人下棋,仿佛在和她走四子儿;在油机房值班,那机器的轰鸣就是她乘坐的机帆船的引擎声;他遥望原野,那摇曳的树木就是她的影子;他仰望天空,她又在云端对他微笑;睡觉的时候,他一闭上眼,她就在脑海里出现。她已经渗入他的血液,成为他灵魂的一部分,他怎能忘记她呢?

他给她写信,就是为了让她分享他的欢乐与痛苦,像一个孩子爱在母亲面前哭闹撒娇一样。他的母亲不在了,除了淑秀,谁能理解他的感情呢?

说起来好笑,她从前的来信中,连篇累牍是学习毛主席著作的心得体会及鼓励他好好学毛选争取立功受奖的话,即使这样,他依然忘眼欲穿地盼望她的信,像大旱之望云霓,禾苗之盼雨水那样。他的文化程度不高,他的许多毛选学习心得就得力于那些信件,并多次受到团部嘉奖。他不在乎什么嘉奖,只要看到她的信,哪怕只有几个字,他的烦燥的心便会平静下来。可是自从暑假从她家不辞而别,他再没收到一个字,而他已寄出十几封信,有一封还是咬破手指头写的。一想到这儿,他就暴躁得无法忍耐,恨不能把头撞到树上,直到撞碎为止。他始终想不通,她为什么这样对他?他错在哪儿?以前那个善解人意的秀子哪儿去了?

厉刚回宿舍时,班里的几个人正侃得起劲,不时夹杂着笑闹声,他刚一推门,便听到“李克明、李克明”的叫喊,于是笑闹声嘎然而止。

“什么李克明?”厉刚心不在焉地问

“就是看孔素贞入了迷壶里撒出水来的那个,副班长,你没看过‘我们村里的年轻人’?”山西小个子兵说,接着爆发出一阵哄笑。

“喂,小山西,‘我们村里的年轻人’不是在你们那儿拍的吗?”有人问。

“是在我们那儿拍的,在副班长那儿演的。”小山西回答,其他人又跟着大笑。

厉刚没看过这部电影,不知道他们在取笑他。他看到自己床上有一封信,信封右下角写着D大学童缄,他不认识这个姓童的,不知为什么给他来信。他拿起信,发现封口拆开了。

“谁拆了我的信?”厉刚气咻咻地问。

正在说笑的全都闭了嘴,屋里一片静默。

“都死了?敢做不敢当,算他妈的男人吗?”厉刚吼道

“副班长,信我看了,可、可不是我拆的。”过一会儿,小山西胆怯地说。

厉刚走过去,当胸揪住小山西的衬衣,把他从床上提溜起来:

“说,谁拆的?”

“我、我不知道,信封本来就、就开着口。”小山西吞吞吐吐地分辨。

“开着口给你看的?”厉刚冷笑道,扬起拳头。

“副班长,信是我给带来的,要揍就揍我吧,只要你觉得心里好受一点儿。”不知什么时候,李兵下了床站在他旁边。

厉刚转脸看看李兵,又盯着小山西瞅了一会儿,接着狠狠地把他掼到床上。

厉刚拿眼扫了一圈儿,见那几个神色各异,原来那么熟悉的面孔仿佛经过哈哈镜变了形,一下子陌生起来。他觉得头有点晕,没脱衣服就躺到床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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