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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雨下得小些了。已经看得到河边渡船上的红灯,那是一个打鱼专业户的钢壳驳船,兼做摆渡。

过了河,沿堤东去,就到了他出生的村庄,但母亲不在,老房失修,已经住不得人了。他要从渡口一直往前走,再有三里地,就到了妻所在的曹集供销社。

供销社门前有个塔形木架,木架上的高音喇叭不时传出这个集镇的最新商品信息。**的年代,这里则是“曹集无产阶级革命派”的喉舌,小集镇在惊天动地的“打倒……”声中簌簌发抖。风吹雨淋日晒,木质已发黑了,但至今它仍是这个集镇的最高建筑物,成为曹集的标志。

在曹集初中读书时,小集镇还没有有线广播。每到赶集的日子,童智就拎着个广播筒,爬上木架,向赶集的乡亲们宣传国家大事。那些不识字的老乡们,就是从他嘴里知道“资产阶级右派”、“右倾机会主义分子”这些名词。某省亩产五万斤的“小麦高产卫星”也是首先通过他传给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老乡们,惊得他们个个瞠目结舌。不久,也是在这个木架下,妹妹含泪告诉他母亲饿倒在床的消息。

作为生活道路上的一个里程碑,每次从这简陋的木架下经过,童智情不自禁地要站下来,静默几分钟。儿子则仰望木架上空的蓝天白云,兴奋地大叫:

“高、高、高!”

对于他当年的生活感受,儿子大约是感觉不到的,其实他永远不希望儿子感觉到。往日的生活一去而不返了,这木架只应该是新生活的起点,成为儿子金色童年的记忆。

“高、高、高!”儿子指着夜幕下影影绰绰的木架叫起来,曹集到了。

小集镇时常停电。街两侧的店铺早就打烊,只有街西头的小旅馆,孤零零地亮着一盏汽灯。

雨停了。这儿那儿仍滴滴答答响。

供销社大院的钢门没落锁,院里的几株梧桐矗立在黑暗中。风似乎迷失了方向,在院墙内东突西撞。梧桐树冠忽而静止了,忽而又巨烈地摇动,不时落下的一阵阵水珠儿,打得仓库的铁皮屋顶“乒乓”乱响。院子里积满了水,分不清那儿是水,那儿是路。

他进了大院,只顾低头看路,车子突然撞到一棵树上,“哗啦啦”一阵大水点子,浇了他满脸满身,他不禁打了个激凌。

他停下车子。

十几米外,妻那间小屋静静卧着,不见一丝灯光。他悄悄对儿子耳语:

“要是你妈妈不在家,怎么办呢?”

儿子急得大声呼唤:

“妈妈,妈妈,妈妈……”

稚嫩尖细的童音划破秋夜的沉寂,在大院上空回荡。

“哎——”约摸过了两分钟,才传来她的回音,仿佛从梦中惊醒的。

他和儿子都舒了口气。

下雨天,她睡得也早,他想。

他不再犹豫,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过院中积水,把车子推到小屋门前。刚刚站定,门就打开了。

怎么,一个男人?!

他以为眼给水蒙住了,用手擦了擦。

再定睛一看,还是个男人,一点不错!

正是那个道貌岸然的供销社主任。

以前他们在这屋里也见过面,想不到这么晚的时候还会碰到,真见鬼了!

他一句话没说,把车子直推进房间。

她在忙乱地找火柴。

灯点亮了,她尴尬地笑着。

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仿佛怕冷,用手揪紧了衣服(他的衣服似乎没扣好),嘴里咕咕哝哝的,像在作解释:

“嗯、嗯,我来看看这房间漏不漏,嗯,噢,年代久了,不定哪会就漏,嗯,一漏就麻烦了,得想法子……”

笑话,有什么好解释?他哪有心思听他扯鬼话!

他看到案板上有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恨不得拿起来割了那家伙的舌头。

但他还是坐了下来,动手给孩子和自己脱淋湿的衣服鞋袜。

灯光摇曳着,墙上映出她飘忽不定的影子。

那男人匆匆离去时,把一件汗衫忘在床上了,她急忙拿着追上去。回来后,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

“主任真没记性,衣裳淋湿了,搁在这儿晾晾,咋能忘吔!”

淋湿了?怎么没淋湿外衣、反倒淋湿内衣呢?真会信口雌黄,这个鬼女人!

但他没有追问,只是没好气地大声说:

“快给孩子换衣服,孩子淋成这样,你没看见吗?”

她唯唯诺诺、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走到床头,打开衣箱,给儿子找衣服。婚后几年来,她从未这样顺从过。

当儿子吃完东西睡下,只剩下他俩面对面的时候,他看出了她的惶恐不安,他原本可以立即审问她、骂她、揍她!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到现在还要装腔作势,令人作呕!但他不屑于和她多说,没有必要、没有意义了。他感到疲乏,只想赶快睡觉,就抱了一床被褥,向仓库边的一间旧地震棚走去。

她不让他去,侧身挡住他,故作诧异地问他为什么?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为什么,哼,还要说破吗?他猛地跨出门,“砰”地把门带上了。

身后传来她凄厉的、撕心裂肺的嚎啕。

他躺在几块木板拼成的“床”上,把牙咬得格格响,受侮辱与被玩弄的感觉折磨着他,愤恨的毒焰舐着他的心:“在她看来,刚和别的男人睡过觉,一点也不妨碍再跟我睡!这个sao货,可耻、可恨呀!”

她从来就不爱他,从一开始就欺骗他。他也没真正爱过她,他一直怀疑她那个“逃避封建包办婚姻”的说法。现在可以肯定了,她的所谓“逃婚”故事,不过是他自己编造的神话!她就是利用这一点,骗取了他的同情,他又想起她第一夜的肉麻与狂热劲头,一点儿也没有纯情少女的羞涩。记得翌日清晨他曾问她,从前是否干过那种事儿,她竟毫不生气,只是稍微红了红脸,不知可否地一笑了之。现在他才感到她是多么鲜廉寡耻,多么卑鄙地背叛了他和孩子!他是一点也不能忍耐了。

可想到一旦离婚,孩子就遭了殃,他又得去过苦行僧式的单身生活,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烦燥地翻了翻身。

“如果她去控告那个坏蛋,也许我能够原谅她。”他这样想。他看过电影“苔丝”,曾为苔丝的遭遇而不平,从内心同情苔丝。因为苔丝是无辜的,是恶势力所逼迫的!但她呢?她勾搭上那坏蛋显然出于自愿,为了图一时之欢,竟然丧失了羞耻感,丧失了一个女人应该具备的一切宝贵的东西,也丧失了人的尊严!她完全自作自受,他不能原谅她!

无论如何,他不能要这样一个放荡的女人,就是一辈子打光棍,他也不在乎!

可孩子怎么办呢?孩子还未成人,怎能离开妈妈?但这个妈妈心里有孩子吗?要是她心里有一点孩子的位置,怎么会干出这样下流龌龊的事?孩子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如果知道了,决不会原谅她!孩子比她更懂得“人”的意义……

他这样苦思冥想,弄得头晕脑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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