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死亡的艺术（下）
第十六章.死亡的艺术（下）
虽然人们总是希望事情能够按照预定的轨迹发展，然而事实却往往偏离了航向，渐渐朝向了无法操控的方向行驶，满是迷雾遮掩的前途，就连红眼也无法看得真切，于是当比利一行人毫无所得地空手而归的同时，既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也有些出人意外。
巨大的篝火聚在帐篷的中心，忽明忽暗的火光掩映着人心的摇曳，红眼望了一眼正端坐在火旁，大口喝着闷酒的比利，倒是没有上前去礼节性地安慰几句，而是选择坐在自己营前的火堆边，和乌鸦，佛莱特父女坐在一起，吃一些没有什么味道的压缩食品和聊些无甚有趣的话题。
这会芙蕾雅皱着眉头看了看手中分派到的压缩饼干，小心地放进嘴里咬了一小口之后，味同嚼蜡的她就不肯再咽下第二口了。看着女儿略带不满地撅起小嘴，佛莱特也是毫无办法，这会是又哄又骗地想让芙蕾雅多吃一点，然而小丫头就是不买他的帐，直到红眼突然想起了什么，微笑地从自己的行囊中取出一份由朱莉特制的豪华便当一股脑儿地塞给小丫头之后，芙蕾雅才眉开眼笑的，这会佛莱特感激兼苦笑地望了红眼一眼，红眼也是好笑地摇了摇头。
“红眼，你这份便当味道真好，一定是女朋友帮你做的吧？有人替你准备料理还真幸福哎!”芙蕾雅一边吃着一边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身旁的父亲。
当下佛莱特除了苦笑之外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一直低着头假装有滋有味地啃着手中的压缩饼干，倒是乌鸦接上了话茬：“我也好羡慕啊，还是一位美人呢!”
红眼只是笑，摇摇头，不甚分辨。
“真的吗？”都说女孩子有些八卦，即使是芙蕾雅也不例外，乌鸦的话算是完全吊起了芙蕾雅的兴趣，这会小丫头眨巴着一双闪亮的大眼睛盯着红眼，问道，“红眼，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红眼那双深邃如同星辰般明亮的眸子倏然黯淡了一下，这会他径自站起了身，在邻座三人疑惑的目光中，红眼伸手摸了摸芙蕾雅的脑袋，打趣道：“就像芙蕾雅这样可爱的。”
“可以啊，等我再长大一点就嫁给你好了，”芙蕾雅倒是板着张俊俏的小脸一本正经地说出了让红眼和佛莱特哭笑不得的话，“反正我也挺喜欢红眼的，至少比我那个没用的老爸可靠多了。”
就在乌鸦幸灾乐祸的笑声中，红眼缓缓抬头仰望星空，平静而孤单的黑夜总是容易牵动人们坚强之下那根最脆弱的神经，只见得他下意识地伸手抚在胸口，几乎是细不可闻地低吟了一声。
艾蕾妮……
直至夜色渐浓，沉郁的黑色在这个寂静而阴森的林子里分不出明晦的色彩，人们渐渐抵不住睡梦的诱惑，纷纷陷入短暂却又沉寂的安眠之中，但到底都是经过训练的精英，即使是睡着也保持着足够的警惕，更别说那些被安排巡逻的护卫了，不过其中当然也有例外，或许是白日里太过紧张的缘故，芙蕾雅枕着父亲倒是睡得异常的香甜。
“这里不安全，虽然说有人执勤，但我总觉得今天晚上会有些事情发生，我们三个人还是轮流守夜吧。”佛莱特轻抚着正喃喃梦呓的女儿，颇不信任地扫视了一眼正执勤的哨卫。
“你就算了吧，今晚就放心地交给我和乌鸦吧。”红眼微笑着扫了一眼正在熟睡的芙蕾雅，然而既离的目光瞬间又变成警惕而深沉，沉入这片暮色之中，竟渗出几分残酷的凌厉。
“是啊是啊，就交给我们吧。”热情的乌鸦应着红眼的话立即拍胸脯答应了下来，笑得倒是一如既往的灿烂。
佛莱特迎着两人诚挚的目光，微笑地点了点头。
时间渐移，空寂的丛林里吹起了瑟寒的风，令人不禁遗忘了早前的酷热，被稀释了的月光淋在红眼的手上，为他手心里捏攥的十字架缀上了一层璀璨的色调，红眼着了迷似的就这样静静地凝望着，仿佛凝望着他生命的全部。
直到被一声怪异的响动惊醒，红眼的视线才舍得从那串十字架上稍稍挪移，在他目光变幻的瞬间，竟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正身处在一层朦胧的薄雾包裹之中，原本这种雾气在丛林的清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然而伴随着这似真似幻的雾气一起的，还有一阵异常好闻的花香。
红眼只是轻轻地嗅了嗅，猛然觉得一阵无法抗拒的睡意从脑海的深处涌来，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在瞬间被抽空了一般，只留下一个仿佛不是自己，无力动弹的躯壳，一丝再清晰不过的紧兆袭上心头，红眼对着自己的舌尖啃啃咬下一口，沁凉的血丝顺着剧烈的痛楚流进了红眼的喉间，弥散着淡淡的腥甜，伴随着的是，那原本愈渐迷蒙的双眼，也是逐渐清晰起来。
用痛楚来压制睡意也只是权宜之计，红眼随手翻出了兜里的药丸，含了一颗，和着那溢出的腥甜，一丝刺鼻剐喉的凉意瞬间贯穿全身，让红眼即将麻痹的大脑也为之一凛。
敌袭吗？但为什么没有人发出警示!
红眼凌厉而镇定的目光就像一把撕裂阴谋的剑，冷冷地扫向四周，然而结果却让他不禁有些失望，周围除了那些若隐若现的雾气外，他并未能发现异变的源头，也不见敌人入侵的迹象，眼看周围的人歪歪斜斜地倒了一地，有些原本处于半梦半醒休息状态的佣兵，先是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仿佛要同命运挣扎一下，然而最终却都臣服于那药物带来的深度睡眠当中。
红眼当然不会觉得这是某人所开的善意的玩笑，这会拉起身旁已经不省人事的乌鸦，给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再转身，发现佛莱特已经抱着正熟睡的芙蕾雅一脸焦虑地望着自己。
“哎，看来让你放心这句话还是不应该轻易说出口啊。”红眼看了一眼从乌鸦嘴边溢出的口水，颇是无奈地讪笑了一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隐藏起来静观其变吧，千万不要暴露行迹了，说不定对方就是冲着我们来的！”佛莱特倒是没有在意红眼的说话，而是神色肃穆地扫了一眼四周，在和红眼对视一眼，两人都是窜入了最近的树丛中。
在即便的片刻之后，红眼等人之前所待的地方，倏然出现了五个黑影，摇曳的光火映照着背对的身影不甚分明，然而红眼却听出来人的啐骂声分明是幻影奇旅一行。
“你之前干掉他们就好了。”刚醒神的乌鸦倒是立即明白了状况，这会听着声音耳熟，倒也立即猜出了来人是谁，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红眼却是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如果能够杀了他们我早就下手了，难道你认为我会因为一时的心慈手软就放过他们么么？”红眼凝视着树丛外的目光一瞬间绽出森冷的光芒，语气也仿佛因为刻意压低而变得冰冷彻骨，“之前的子弹对方只是在气势上为我所慑，说真的，光凭一把枪我还真没把握能杀了他，如果他敢放手搏一搏那剩下的百分之五十，说不定倒下的就是我了。”
“怎么可能……”乌鸦还想说些什么，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说队长之前说你的眼睛，就是因为……”
乌鸦的话顿时也吸引住了佛莱特的注意，这会迎着两人询问的目光，红眼惟有叹息一口，如实答道：“我的能力因为之前的一点意外暂时被封印了，也就是说现在的我大致上与常人无异，不过所幸的是如果再有一天，我的能力就会复苏了。”红眼倒是没有把话讲绝，其实此刻就连他自己心中也没底，是否再过一天就能够安全地使用那双眼睛呢，不过人总是要留下希望的。
“这算是最危险的情况了，也亏得是你竟然在这种劣势下还敢这样一如既往的行动了。”佛莱特叹息一口，望着怀里依旧熟睡的芙蕾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因为我觉得这样才是适应局势最好的生存法则。”红眼的声音顿了顿，顺着佛莱特的目光同样望了一眼沉睡的芙蕾雅，脸上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如果之后真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就先带着芙蕾雅走吧，至少不能让她受伤了。”
佛莱特闻言沉默了一下，想要看口说些什么，但看着红眼坚定的眼神，迟疑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众人的视线全都聚焦在树丛外的那五道黑影身上，幻影奇旅一行似乎还不放弃搜寻着什么，在倒下的人群之前努力地翻找着，这会气氛显得有些难言的压抑，似乎是为了稍稍平缓这层无言的寂静，乌鸦开口道：“看来他们是专门对付我们的，不过他们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要怎么收手呢？”
“他们敢这么做说明他们已经早有预谋了。”红眼面沉如水地答道。
“是啊，要怎么收手呢，这个问题不是显而易见的么，只要把这里所有的人都一起杀光不久可以了么？”接着红眼的声音，一个诡异的声音从三人的身后缓缓地响起。
三人的瞳孔在瞬间收缩，几乎是出于条件反射的，红眼瞬间举枪朝着自己身后猛然开了一枪，然而面对众人视线的，却依旧是一片空寂的黑暗。
“哟，红眼，似乎没有了那双眼睛你连反应都差了很多啊，抱歉抱歉，似乎是我听到了不该听到的秘密呢。”那个声音再次悬在红眼的耳畔，然而周围除了黑暗还是黑暗，根本找不到丝毫敌人的影子，倒是红眼那声突兀的枪声，吸引了仍在搜寻的幻影奇旅一行。
“这个声音……你是蜘蛛！”红眼下意识地回想到了什么，目光一凝狠狠一咬牙，飞快地冲身边的乌鸦和佛雷特焦急地吼道：“你们快跑，这家伙是冲我来的！”
“哦，红眼，放心吧，我会料理他的，让这群幻影奇旅瞧瞧我们黑暗佣兵团的实力。”乌鸦倒是显得少有的镇定，脸上露出的笑容倒是多少具有些迷惑无知少女的震慑力，不过却被红眼的声音迅速压下：“不行，这家伙是……以我们现在的状况不会是他们的对手，快跑！”
“嘿嘿，小子，你真该听他的话快点跑的，本来我吃饱了或许就不会再追赶剩余的猎物了，不过，既然承蒙你这么说了，那么现在谁都别想走了！”蜘蛛的声音疯狂地颤动着，伴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周围传来凌厉的破空声响。
“鹰眼！”乌鸦的目光一凝，仿佛鹰鹫般锐利地扫向敌人的所在地，这会刚捕捉到蜘蛛暗藏的身影就要冲上，却被红眼从旁喝住：“别动！”
“为什么？”乌鸦急刹住身形，不解地问道。
“你用鹰眼仔细看看四周！”红眼的声音沉郁地响起，被黑暗笼罩的面部读不出表情。
乌鸦转头细细看了看，顿时一惊，发现自己一行人的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密布了肉眼难以分辨的丝线，将自己一行团团围住。
就在乌鸦惶恐的同时，那个阴森的笑声再度响起：“菜鸟，你应该多听听他的意见的，一早让你跑你就跑，不就完事了，不过真是可惜啊，我本来还想看看你被我的丝剐成碎末瞬间既惊讶又痛楚的样子呢……”
“妈的，你这该死的疯子！”乌鸦忍不住地破口大骂。
“嘿嘿，我是疯子……不过这些都是拜他所赐呢，你说是么？红眼！”蜘蛛的声音携带着深深的怨恨，仿佛直通向九幽地狱，“黑暗佣兵团的人我要一个不剩地都杀光！”
“也包括你自己吗？”红眼缓缓的抬起头，深邃的眸子里一如既往的森冷，“蜘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