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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国回忆

今天是一个晴朗的下午,秋风初起,萧瑟未至,普利奴斯的首都富拉比萨仍似春夏般充满生气。克尼特河发着 闪光,又清又亮,

两岸一片青葱,繁花似锦。河上游的高门大宅及王宫富丽堂皇,河下游的平民区亦一副繁华的景象。两层高的屋子有着花槽,散

发出醉人幽香。道 路虽阔,却挤满了人。市集传出叫卖声,人们不断穿梭来往。所有人都以这个城市为荣。

在熙来攘往的街道旁,一个老妇坐在家门外的阶梯上,抬头望着天空自言自语道:「好一个温和美丽的下午啊!着能永远都保持

这样就好了。」

白色的薄云在空中飘着,阳光灿烂而下炽热,微风轻轻吹过,令人想起美好的春日。

然而,一个男人却打破了平静的气氛。他沿着大街一面跑,一面大叫道:「好消息呀!王室的继承人快诞生了!」

街上的人听了均哄动起来。

有人说:「是真的吗?真是可喜可贺啊!」

有人说:「不知会是王子还是公主呢?」

有人说:「这可是国王的第一个孩子啊!真令人高兴!」

有人说:「下如我们举行一个庆祝会吧!就在大广场举行好吗?」

有人说:「好啊!要像国庆大典般盛大啊!」

接着人们便开始准备活动。妇女去预备食物和酒,男人则去四处宣扬,有些人则到露天广场去,找卖艺人到庆祝会表演。原本已

够吵耳的街道,就更吵耳了。

老妇微笑着点了点头:「太好了,我居然还有机会看到这一日!」

在那边厢,尊贵而冷静的国王一反常态地在王宫的一道房门外焦急地踱着步。他时而停下来望望房门,时而转身屈着手指,接着

又来回踱步。眉头时而打结时而舒张,但又露出愉快的笑容。

一个在旁站着的大臣向国王说:「陛下,你不用太担心的,不如坐下等吧!」

国王瞪了他一眼:「你又没孩子,懂得甚么?」

大臣于是噤声不语。

另一个年老的大臣道:「陛下,臣家中有三个儿女,四个孙儿,每个出生时都顺顺利利的。王宫这儿有御医在,王后必定会母子平安。」

国王微笑着吐了一口气:「莫切尔侯爵,不枉你从政多年,最懂我安慰我。」

莫切尔笑了一下,脸上的皱纹通通都现出来了:「臣只是实话实说。」

这时,房问内传出婴儿的哭声。国王停止了踱步,以一副极欣喜的表情对着房门,而大臣们则纷纷向国王道贺。国王举起右手,

止住了大臣的吵嚷。

等了一会,门被打开了,一个侍女走出来向国王道:「恭喜陛下!出生的是王子!」

「是王子!真好啊!」大臣又吵嚷起来了。

国王进了房间,另一个侍女便抱着婴孩来了。国王以笨拙的手势抱起孩子,仔细端详着。婴儿的脸红红的,双眼紧闭着,那挺直

的鼻梁,像极了他的父亲。

国王笑着道:「我的王儿,父王早就替你定了名字了!你叫奥罗,是普利奴斯的王子奥罗啊!」

这时,王后微弱的声线传了出来:「陛下,你这么大声会吓着孩子的。」

国王来到王后的床边,把婴孩放到她的面前:「你看看,是我们的孩子啊!辛苦你了,亲爱的。」

疲累的王后回了他一个微笑。

同时,王宫中的高塔、花园、门口的卫兵均吹响了号角,自富拉比萨的外城墙亦传来了同样的声音。整个富拉比萨顿时被覆盖在

报喜的号角声下。人民纷纷涌到王宫大门前听候佳音。

号角声逐渐息微,取而代之的是洪亮的钟声。接着,国王的使者来到大门前高声道:「王子奥罗诞生了!」

群众听了均大叫道:「国王万岁!王子万岁!国王万岁!王子万岁……」

使者继续说:「为了庆祝王子的诞生,国王决定要与众同乐!」他举起一个沉重的袋子:「这是陛下赏给大家的!」说完便用手

从袋子中抓出一大把银币抛向人群。

人们都高兴地接着如雨般落下的银币,老妇亦在人群外围站着。这时,一个陌生的小男孩笑着把银币交到她的手上:「婆婆,给

你的!」

老妇摸了摸小孩的头:「多谢你啊!」接着又望着王宫喃喃道:「国王陛下,王子殿下,虽然你们现在并没有看见我这个老太

婆,但我还是要为你们的恩泽说声『多谢』。」

今天--奥罗殿下出生的九月十日,将是普利奴斯人民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日。

十五年后,震撼全城的号角声又再次响起。富拉比萨的人民纷纷放下手中的工作,聚集到东面城门前。虽然已是九月初,天气亦

已转凉,但由于人的体温,四周都热起来了。然而各人都没鼓噪起来,反而兴高采烈地和身旁的陌生人倾谈着。

这时,城墙顶上的士兵大叫道:「大王子奥罗回来了!」

人们听到后便退到城门的两侧,让外面辉煌的队伍穿过城门进城。民众均发出赞叹的欢呼声。

一个少妇对她的儿子说:「你看看,王子回来了!他可能会是未来的国王呀!」

她的儿子又叫又跳地说:「我长大后一定要加入王子的近卫队!」

一个少年说:「哗!他就是奥罗殿下吗?虽然年纪和我差不多,但却十分威武啊!」

一个老人微笑着说:「真是一名少年才俊,我们的国家一定会比以往更强!」

其他人则不停叫着:「王子殿下万岁!」

奥 罗殿下骑着白色骏马,身穿轻便的胸甲,背披飘逸的斗蓬,头戴插着红色羽毛的头盔,腰间挂着宝剑,神气地在群众的拥护下

沿着大路向王宫走去。在他身后跟着十 个骑士,个个都昂首挺胸的骑着白马,看起来英姿勃勃。他们的两侧各有四个衣着光鲜的卫兵,手举着飘动着的红色旗帜,缓缓向前走。虽然这队伍不过二十人,但 其威势及光彩,却不是万人大军可以相比的。这都是

因为有奥罗殿下在此的缘故,他是普利奴斯人眼中的希望之星。

奥罗一面向前定,一面向群众挥着手,而众群则报以令人振奋的呼声。

此时,一个脸容瘦削,年约三十的骑上赶上来说:「奥罗殿下,我们真的要……」

未等骑士说完,奥随便问:「你怕吗?普林斯。」

「我只是有点担心。」普林斯沉默了一会:「其实带到监狱去,再向国王陛下报告不就行了吗?何必要带到殿上去?」

奥罗微笑了一下:「我只是想给父王一个惊喜,他一定会喜欢这份『礼物』。」

普林斯也笑了笑道:「你这么肯定?」

「普林斯,其实你应比我更了解父王。」奥罗说。

普林斯望向前方:「殿下为何这样说?」

奥罗回应道:「凭你的出身,可以得到第三军团参谋长的官职,真是一个奇迹。」

普林斯「唔」的一声:「的确,我只是个旧时代的骑士。」

奥罗用他那像足能看穿人的目光注视着他:「但父王却刻意提拔你。你和父王之间,到底有些甚么秘密?」

普林斯说:「凡事都是留点余地比较好,要不然很易会招致损失的。」

奥罗沉声道:「你这样算是教训我吗?」

普林斯淡定地说:「不,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若有所得罪,还请原谅。」

奥罗吐了一口气:「算了吧!反正我就是欣赏你这种性格。」他顿了一顿:「不畏强权,我行我素,说起来你与我及父王其实十

分相似。」

普林斯用手指揉着下巴:「这也算是一种赞赏吗?」

奥罗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你不这样认为吗?」

普林斯没有回答,只作了一个莫测高深的微笑。

队 伍逐渐接近首都中心,过了二十分钟,王宫便在前方二百米处出现。王宫是建在富拉比萨中心的一片稍高的地上的,有着坚固

的围墙,里面是绿草如茵,万紫千红的 御花园,花园正中央是华贵宏伟的建筑物,有着巨大的正门,雪白的墙壁,闪亮的玻璃

窗,以及高大的塔楼。塔楼尖顶有着红色的普利奴斯国旗,它们在风中飘扬 着,像是在向归来的人招手。

这时,一个衣着华贵,束着卷曲胡子,骑着棕色马的四十来岁男人洽着大街,向队伍走去。

普林斯看见了来者,向奥罗说:「卢伦斯公爵,是富拉比萨四大富豪之一。没有任何官职,『公爵』的称号,可说是一点用处也

没有。」

「但对于不晓得甚么叫权力的平民来说,这个人却是荣耀的化身。」奥罗顿了一顿:「你猜这人是来干甚么的?」

普林斯想了一会:「我想除了是来接驾,就没其他可能了。」

奥罗露出一个惊奇的表情:「在王宫、府第前被人恭迎就试得多了,在路上可是第一次!这个卢伦斯公爵到底在耍甚么花样?」

普林斯说:「我想这并不关他的事,应是国王陛下的主意。」

奥罗皱起眉头道:「我又不是不认得路,为甚么要派人在路上迎接?」

普林斯回应道:「殿下有所不知了,这是普利奴斯朝廷对重要人物的欢迎仪式,其他人要羡慕也来不及啊!」

说着,卢伦斯公爵已来到他们近前。他下了马,向奥罗鞠了一个躬:「欢迎奥罗殿下回来富拉比萨。」

奥罗下令队伍停下来,点了点头:「在我出外巡察期间,首都可有甚么事发生?」

卢伦斯回应道:「一切都安好。」

奥罗问:「那么父王、母后和王弟都好吗?」

「陛下和王后都很好。」卢伦断迟疑了一下:「至于二王子韦尔特殿下及三王子菲哲文殿下……我想应该还好好的

「『我想』?」奥罗笑了笑:「你的答案真奇怪啊!他俩究竟怎么了?」

卢伦斯再犹疑了一会:「这个……不如我们一面走一面说吧!」

「好的。」奥罗向他的部下说:「我们继续向前走!」

卢伦斯骑上马,走在奥罗身旁:「其实两位王子都没事,只是他们实在太不爱见人了!我们根本很难知道他们的近况。」他顿了一顿:「不过他们留在宫中,应不会发生甚么事,哪像殿下你要四出巡察那么辛苦?」

奥罗笑了一下:「卢伦斯公爵,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他们年纪还少啊!韦尔特只有十岁,而菲哲文才不过五岁。」

卢伦斯耸了耸肩:「但是身为王子,总需要出去见人的,他们的性格的确令人头痛啊!」

奥罗说:「父父如果听到你的说话,一定会很生气。」

卢伦斯笑道:「那么就请殿下替我保守秘密吧!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好了。」

奥罗苦笑道:「算了吧!反正我的想法也是和你一样。面对着他俩,我也有难以沟通的时候

卢伦斯鬼鬼祟祟的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量说:「其实国王好像也和你一样啊!」

奥罗呆了一呆:「你为甚么这样说?」

卢伦断继续轻声说:「因为你远行去了,所以才不知道,其实上次替菲哲文殿下举行生日会时,陛下也迟到早退。」

奥罗贬了眨眼:「是吗?」他说完之后没有再说话。

他们回到王宫后,各自做自己的事。奥罗回到自己的寝宫梳洗、休息,普林斯则安置好那件「礼物」,卢伦斯去向国王报告,而

骑士及卫兵亦休息去了。

过了两小时,王宫的正殿中集合了几十个人。大殿是长方形的,其中一端安放了王座。束着胡子,戴着王冠, 身穿紫红色,绣上

金线花纹的袍子的国王--纳西尔王坐在王座上,俯视着座前排成两列的群臣。大殿门口至王座之间的路上铺了一条长长的红地

毯,臣子们就站在 它的两旁,面向路中心。他们身后不远处各站着十个卫兵,他们一动不动的,就像是雕像一般。

这时,门被从外面打开了。站得最近门口的一个卫兵大声道:「大王子奥暖殿下,及第三军团参谋长普林斯到!」

臣子们听了立即弯下腰,作鞠躬状。奥罗及普林斯踏上地毯,来到王座前。国王口中「唔」的一声,扬了一下手,臣子们于是又

重新站直,面向奥罗。

奥罗向国上鞠躬道:「参见父王!」

普林斯亦单膝跪下:「参见国王陛下!」

国王微笑道:「免礼了!奥罗,你初次因公务远行,感觉如何?」

奥罗回应道:「这可是一次难得的经验!今次我巡察全国各个城市,在普林斯及各地地方官的指导下,学到了很多关于行政、军

事、财务等方面的知识,我想这是一个王子必须学懂的。」

国王缓缓点了两下头:「那我分派给你的工作,成绩又如何了?」

奥罗说:「父王叫我办的事,我都办妥了,现在我就粗略地报告一下吧!」

一个卫兵把一盘纸卷放在普林斯身旁。这时普林斯已站起来,他拿起一卷纸,交到奥罗手中。

奥罗接过纸卷,打开读起来:「这是关于奥撒斯城的报告。经过多年的经营,奥撒斯已成为一个富庶的农业城市,出产的粮食在

扣除征回中央的税收后,仍足够销售到邻近各城。当地的地方官卡瑟斯子爵认为,奥撒斯除发展农业外,亦适合发展工商。希望

父王研究一下对此地的新政策。」

国王含糊地应了一声,而普林斯则取回奥撒斯的报告,并递上另一个纸卷。

奥罗接过纸卷,继续道:「这是渔人港的报告。渔人港的商业活动近五年来越来越频繁,很多外国商人都在此和本国商人作交

易。因此我国的关税虽然不高,但仍有很大的盈利。不过近来却有海盗为患,所以我认为应拨款扩充海军,保障商船的安全。」

普林斯取回纸卷,递上另一个。

奥罗继续说:「接着是费沙的报告。亚米西亚的堡垒修葺好后,第二军团已由费沙移到亚米西亚,以防穆拉雷入侵。而费沙固有

的堡垒现已开始拆卸,得出的土地部份会成为地方政府总部,部份兴建军营,供二百地方常驻军人驻守及居住,其他的则拨作民

居及兴建广场。」

普林斯再取回纸卷,送上另一个。

奥 罗继续不厌其烦地读着:「接着是亚米西亚的报告。第二军团移到亚米西亚后,现已安顿好了。军团的将军潘狄说穆拉雷似乎

知道了我国的军事调动,没有再来攻 击。不过我认为穆拉雷可能会转移目标,攻击我国边境城市加特洛尼亚。因此我们应该提醒

驻在附近的第四军团注意一下穆拉雷军的动向……」

奥罗读完一卷纸又读另一卷,足足读了一个小时。国王一面听一面点着头,看来好像很满意奥罗的报告。大臣们也很欣赏奥罗的勤奋工作态度,无不露出佩服的神色。

不经不觉,已读到最后一卷纸了。奥罗清了清喉咙道:「这是加拿加的报告。我一到加拿加时,当地人民立即向我指证当地地方官赫尔斯男爵滥收税款,又强加罪名于平民身上,没收其财产,以中饱私囊。」

大臣听了均露出惊讶的神色。

国王则愤怒地大力拍了一下王座的扶手,大吼道:「太可恶了!赫尔斯简直目无王法!」

一个大臣马上站出来道:「陛下请息怒!赫尔斯男爵只是一个北方边境的地方小吏,又怎会有胆量这样做呢?」

另一个大臣反驳道:「就是因为他是一个边境地方小吏,以为中央不会留意,所以才任意妄为!」

一个年老大臣「哼」的一声:「或许那个平民是胡说的!诬告这条罪可大了!」

他身旁的年轻大臣摇头道:「你又没到那儿看过,又怎知道是诬告的?」

「你……」老大臣为之气结。

对面的一个大臣叫道:「一个地方官若安安份份的工作,又怎会被人指控?他一定是做了肮脏事!」

老大臣瞪着他道:「你说得这么肯定,难道你又到那儿看过?」

「安静!」国王大声喝止大臣的争论。

大臣们立即收敛了刚才的无礼态度,静静的站着。

国王四周环视了-下,然后说:「奥罗,你对此事有甚么意见?」

奥罗自信地浅笑着:「其实一切争论也是无谓的,只要调查一下,不就能分出是非黑白了吗?」

国王回复了和颜悦色的脸容:「照你的意思,你是不是已采取了甚么行动?」

奥罗点了一下头:「普林斯!」

普林斯转身向大殿门口叫道:「带入来!」

话音刚落,六个卫兵便在门口出现。其中四个抬着一个大箱子,其余两个则挟着一个被绳绑了起来的男人。

一个大臣忽然惊叫道:「是赫尔斯男爵!」

其他人亦跟着发出惊愕的叫声。

卫兵把箱子及男爵带到奥罗身后。箱子被放到地上,而男爵则跪在地上颤抖着。

奥罗指着箱子道:「请各位看清楚!」

普林斯揭起箱子的盖,箱中顿时发出一层金光!国王惊讶得张口结舌,而大臣则发出「哗哗」的惊叹声。

奥罗指着箱中的金币道:「这是赫尔斯男爵多年以来,从平民身上榨取回来的钱,亦有部份是由外国商人处抢来的。」又他又指

着箱中的珠宝:「而这些则是行贿得回来的。」

国王皱起眉头,站起来大声说:「巴克多统领!」

侍卫队统领巴克多--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从大臣群中站出来道:「陛下有何吩咐?」

国王指着被吓得面青唇白的赫尔斯道:「这个贪官就交给你法落!不用手下留情!他的所有财产均要充公!」

「是!」巴克多回应道。

这时,奥罗插口道:「父王,请听一听儿臣的意见。」

国王问:「怎样了?你认为我对此事的处理方式不当吗?」

奥罗摇头道:「不,赫尔斯这种人是必须严厉惩罚的。不过加拿加的百姓多年来受到剥削和迫害,生活十分困苦,因此儿臣希望

父王能把充公的部份财产,发给他们改善生活。」

一个大臣站出来道:「我赞成王子殿下的建议,这是表扬陛下爱民之心的大好时机。」

另一个大臣也说:「难得殿下有护民之心,我们就按照他的意思办吧!」

巴克多亦道:「我们王室侍卫队最重要的工作是惩办赫尔斯,财产怎么处理,我没有意见。」

国王沉默了一会,然后问:「普林斯,你说我应该听从各位大臣的意见吗?」

普林斯回应道:「我认为一个国君,足很需要人民的支持的。」

国王缓缓点了点头:「既然连你也这样说,我就答应你们的要求吧!」

奥罗鞠躬道:「多谢父王恩准!」

国王坐下来,微笑着说:「梅特列!」

「是!」财政大臣梅特列站出来说。

国王命令道:「发还财产的事就交给你去办,这箱财宝暂时由你保管!」

梅特列鞠躬道:「是,臣一定会好好办妥此事。」他向卫兵招了招手,卫兵便把宝箱抬了出正殿。巴克多亦命令手下把赫尔斯锁

到监狱去。

接着国王继续说:「我们应该好好讨论一下对各地的政策,不过我想大家都累了,我们便休息一小时才再继续吧!」

群臣向国王鞠了一个躬,然后纷纷离开正殿。

自此之后,普利奴斯人都对奥罗的能干景仰万分。虽然贵族、官员、平民、商人的身份地位,社会立场是何等不同,但他们都同

样以奥罗作为他们的偶像。这些事发生在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身上,可说是一项奇迹。

今天是奥罗回到富拉比萨的一个星期后。奥罗在王宫隔邻的军营中,和普林斯及几个第三军团的军官在会议室中讨论着。

普林斯指着桌上的地图向众人说:「今次我们第三军团,会由富拉比萨调防到加劳里斯。」

一个军官伸出食指,由地图上「富拉比萨」的位置向左划到「加劳里斯」的字样上:「这么说,我们要由东部去到西面边境。这

可是一条很长的路啊!」

奥罗说:「加劳里斯和亚米西亚都是贴近穆拉雷的边境军事要塞。第二军团已到了亚米西亚,而我们亦将到加劳里斯,相信穆拉

雷人有天大的胆,也不敢来犯了!」

普林斯点了点头:「在五日后,第一、二队百人骑兵队以及第一至五队百人步兵队会首先出发,大约十天后,其余的都会离开富

拉比萨。同时,第一军团会调到首都驻守。大家有没有问题?」

军官们摇了摇头。

普林斯问:「那么将军有意见吗?」

第三军团的将军利柏恩摇头道:「我没意见,总之你办事,我放心。」

普林斯点了一下头:「五日后出发的队伍,会由将军及骑兵队总队长带领,而其余的就由我及各位中队长带领。

「那么我呢?」奥罗问。

普林斯回应道:「殿下会和我一同出发。」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

利柏恩问:「有甚么事?」

一把声音传了进来:「国王陛下请奥罗殿下到军营的空地一聚,请殿下立即起行。」

奥罗说:「不过我正在开会啊!这是我第一次随军驻边,我希望能亲力亲为。」

传话人说:「但陛下命令我来邀请,殿下不去的话,小人会很难做。」

普林斯收起地图道:「殿下,既然陛下已来到了,你就去和他会一会吧!」

「不过……」奥罗说。

普林斯拍了一下他的肩:「我们之后要谈的,都只是一些细节事项罢了,你留下来只会觉得闷。」

利帕恩亦说:「请殿下相信我们的办事能力吧!」

奥罗吐了一口气:「我当然相信你们,既然你们两个都这样说,我就去一去吧!我很快便回来!」他说完便匆匆跑了出会议室。

利柏恩清了清喉咙:「我们继续谈吧!普林斯,我们接着要讨论甚么?」

普林斯呆呆的望着门口,没有回答将军的话。

「普林斯!」利柏恩大声道。

此时,普林斯才如梦初醒:「啊……对不起,将军刚才说甚么?」

利柏恩瞇起眼睛道:「你怎么了啊?忽然变了一段木头般。」

普林斯拍了一下自己的头,鞠躬道:「对不起,我只是想起另外一些事罢了。」

利柏恩说:「你一向很少会这样失神的,如果是太操劳就多点休息吧!你可以把地图给我吗?」

「可以。」普林斯把地图交到将军手上,接着摸了一下额头,心想道:「真奇怪,我怎会忽然觉得殿下很像那个人呢?」他皱了

一下眉,喃喃道:「加马斯.荷狄斯利亚,你真的已经死了吗?」

很快,七年又过去了,富拉比萨仍然是一个繁华安定的大城市,而王室亦如昔日那么耀目。

今天,西面城门前聚集了一大群人,他们等待着的,正是大王子奥罗。不经不觉,奥罗已二十一岁了。他在沙场上战斗多年,功勋绝不比一名将军少。然而年轻人总是不会心足。在今次对穆拉雷的战事中,他又漂亮地胜了一仗。而今天,正是他回来富拉比

萨领受奖赏的日子。

奥罗骑在白马上,与三十来个骑士及卫兵招摇地穿过城门。群众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以示欢迎,然而奥罗却愁眉不展。

已升任为第三军团将军的普林斯看见了奥罗的表情,问道:「殿下,今天是你回来领赏的日子,怎么却一副受难的样子啊?」

奥罗望了望他:「我的脸色很难看吗?」

「难看得像是吃了败仗。」普林斯顿了一顿:「你都大半年没回王宫了,一会儿可以见到久违了的父王和母后,应该开心的

啊!」

奥罗咕噜道:「我知道,不过这儿的情景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普林斯四周打量了一下,看见的尽是与高采烈的群众。他又挺直身子、伸长颈项向远处望去,但仍没有任何特别的发现,于是

问:「这儿的情景有甚么不对头吗?我觉得没甚么不妥啊!」

奥罗叹了一口气:「你不觉得今次的人群,比上次我回来时少了很多吗?」

普林斯用手指揉了揉下巴:「你是说九个月前,回来报告战情的那次吗?」

奥罗烦躁地挥了一下马鞭:「就是那次啊!上次的人群挤得要站在井边,但今次呢?街上的空位多得可放上十匹马!」

普林斯「唔」的一声,缓缓点了点头:「说起来的确是。」他睨了一下奥罗:「殿下,你似乎非常介怀啊!」

「你说甚么甚?我……我哪会为这些小事介怀?我只是见人少了,怕首都的环境……怕人民的生活差了!」奥罗虽然这样说,却

全是假话。

普林斯挂上一张笑脸:「真的不介意?」

「我不知道啊!」奥罗叫道。

走了不久,卢伦斯便在队伍前出现。

奥罗命令队伍停下来,向卢伦斯说:「不用说客套话了!我们立即回宫吧!」说完又下令队伍向前走。

卢伦斯骑上马,匆匆赶上奥罗问道:「奥罗殿下,你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啊!是发生了甚么事吗?」

奥罗回应道:「不,没甚么。」

卢伦斯松了一口气:「没事发生就好了,我还以为足普林斯将军触怒了殿下。」

普林斯假咳了一声:「公爵,你可别冤枉我啊!」

卢伦斯笑道:「我只是开玩笑罢了,你可别当真。」

这时,一阵哄动的人声从北面城门的方向传来。

奥罗问:「怎么忽然吵成这样的?是有甚么意外吗?」

卢伦斯一脸惊讶:「殿下你不知道吗?这可稀奇了,我以为你会知道的。」

奥罗耸了耸肩:「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甚么事,你给我说清楚。」

卢伦斯回应道:「其实今天回来富拉比萨的,除了殿下你外,还有二王子韦尔特殿下啊!」

奥罗面不改容,简短地说:「是吗?」

普林斯也说:「我想韦尔特殿下是从北面的伊那卡特回来的吧!听说我国的第五军团,不久前在那儿和洛布伊丹打过仗。」

卢伦斯点了点头:「我想你们是去西南边境,所以才不知道此事。韦尔特殿下在两军对阵时,一箭射死了敌方将领!现在首都人

人都在谈论此事啊!」

普林斯少有地露出惊讶的神色:「没想到韦尔特殿下的箭法如此厉害,真令我感到意外。怪不得人们都跑到北面城门去了。」

奥罗也忍不住开口道:「这件事你肯定是真的?」

卢伦斯兴高采烈地说:「今天他都回来领赏了,哪还有假的?」

奥罗蹦着脸,一言不发。

普林斯看见了,于是问:「殿下,今天能见见王弟,你怎么不高兴啊?」

奥罗硬挤出一个笑容:「怎会?我只是觉得王弟的性格向来畏缩,他的战绩令我感到震惊罢了。」

普林斯没有再说甚么,只是作了一个暧昧的微笑。

奥罗见到他的表情,心想:「难道他知道了我的心思?不知怎的,一听到王弟的事,我心中便一阵发紧。这到底是甚么感觉

呢?」

他似是心虚地避开普林斯的目光,只顾向前走。

第二天,奥罗与韦尔特在王宫的大殿上领了奖赏,接着便在隔邻的大厅参加庆功宴会。

在宴会中,奥罗和几位漂亮的贵族小姐跳了几支舞,接着便来到落地玻璃窗前吹一吹风。此时,太阳快要完全西沉了,红色的天

空逐渐暗淡下来,开始透出灰色,耀目不再。向远方的山望去,原本碧绿的草木亦已不再碧绿,变成一片无尽的黄绿色。秋天、

黑夜,令一切光辉尽失。

忽然,有人在会场中叫道:「殿下!」

奥罗转身一望,-个侍卫便在他旁边擦身而过。他一面走,一面叫着:「韦尔特殿下!」

奥罗吐了一口气,让视线随着侍卫的身影而去。侍卫走到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的韦尔特身旁,不知说了甚么。韦尔特:「响应了几句,便打发侍卫走了,接着自己一人呆坐着,没注意到奥罗正望着他。

「韦尔特虽是我的弟弟,但我俩却异常生疏。这是因为性格不同的缘故吗?」奥罗心想。

的 确,奥罗和韦尔特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奥罗是一个十分积极的人,不论大事小事,都希望亲力亲为。对于自己的工作,也十

分认真和投入。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 让人知道他的实力,从而令人赞赏他,仰慕他。而韦尔特则是一个消极的人,他不和甚么

人交好,也不寻求别人的关怀。对于父王的命令,他不拒绝,但也不会高高 兴兴的接受。总是默默的,孤独地做自己份内的事。

奥罗皱起眉,从身旁的小桌子上拿起酒杯,呷了一口酒,心想:「但他在战场上的成绩却如此优异。在他那木讷的表情后,究竟

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他一口气暍光杯中的白酒,决定回去休息。今天的心情真的太烦乱了。

在由窗边走向门口的途中,下少人都问他要到哪儿去。奥罗不想多言,于是都答是喝多了,要回去睡一睡。当他响应了一个伯爵

的询问后,发觉自己正站在韦尔特的前方。韦尔特望着他,他也望着韦尔特。他觉得自己必须说些甚么,因为两兄弟不瞅不睬

的,实在太古怪了。

奥罗问:「韦尔特,在伊那卡特打仗辛苦吗?」

韦尔特不太自然地笑了一下,用细微的声线道:「一点点吧!还不太适应行旅生活。」

奥罗点了一下头:「迟些就会习惯的了,不吃点苦就不是男子汉。」

韦尔特也跟着点头道:「是的。」

说了几句,奥罗已不知该说些甚么好了。他一向善于和别人沟通,现在却找不到话题,因此显得特别尴尬。

经过一分钟的沉默后,韦尔特说:「王兄,第三军团不久之后是不是会到中部的荷加拉?」

僵局终被打破,奥罗不禁松了一口气:「是的,我们要到那儿处理训练新兵的事。不过逗留一会之后就会再北上,到伊那卡特

去。」

韦尔特说:「由亚米西亚到伊那卡特,真的很远。」

奥罗点了点头:「是的,不过与穆拉雷的战事暂时平息了,父王不想第三军团呆着没事做,所以才下此决定。穆拉雷的蒜皮事就

交给第六军团好了。」

韦尔特舔了一下嘴唇,迟疑了一会道:「父王说…… 他说今次想我跟同第三军团一起去。」

奥罗呆了一呆:「为甚么?第五军团不是会调到伊那卡特北面不远处的他拉斯吗?」

韦尔特扯了扯衣袖:「父王说普林斯将军是一个好军人,叫我向他学习一下。」

奥罗「唔」的一声:「他的确是个很有为的人。」

接着,二人又陷入寂静之中。奥罗见再留下也不会有甚么乐趣,于是便告辞了。他踏出了会场,但又忽然不想回去自己的寝宫休

息。大概是刚才的对话太不自然了吧!他心烦的情况比之前更严重,就是回到寝室,只怕也不会睡得着,于是他决定到御花园逛

一逛,以消解郁闷的情绪。

花园的小径旁,间中立着数个点燃了的高脚灯台,把附近的事物照得一片昏黄。火光像是一个个火球,悬浮在空中。然而奥罗虽

站在矮树丛中,却看不见花朵。不是植物没长出花来,而是亮度不足,所以才看不见。

奥罗独自喃喃道:「火始终是火,又怎会比得上太阳呢?」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四周又回复了沉寂。没有人声,没有鸟声,没有虫声,没有风声。四周虽有草木,却像是石头般,没有生

命,没有喜悦。或许是习惯了,身处人群的欢呼声之中,此刻的奥罗感到有点孤独。

他 举步前行,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经不觉,来到了一个很大的水池附近,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男孩子坐了在水池边的地上,正

全神贯注的注视着水中的月光。奥罗定 神一看,发现男孩就是他的另一个弟弟--菲哲文。菲哲文有着一双精灵而充满感情的大

眼睛,但性情却和韦尔特相近,都不太怎么亲近人。

正当奥罗正在犹疑是否要回头走的时候,菲哲文忽然说:「不介意的就坐下吧!」

奥罗吃了一惊,心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菲哲文这样说是邀请吗?奥罗呆了几秒,接着以一种和他不相衬的,有点裹足不前的缓

慢步伐向菲哲文走去。他来到他身旁稍后的地方,不安地坐下来,望着菲哲文的瘦小背影。

菲哲文继续望着月光,拿起放在身旁的酒瓶,斟了一杯酒,递给奥罗。

奥罗迟疑了一会,接过了酒杯,但没有暍,只是想着菲哲文是不是在请他喝酒。然而酒不是用来喝,又可以作甚么呢?难道给他用来浇花不成?他在紧张之余,也感到自己的想法太可笑。

菲哲文微微转头望着奥罗:「怎么了?是不是杯子没洗干净?」

奥罗慌得连兄长的模样也失掉了,马上摇头道:「不!不是!」

「你放心喝吧!这只杯我没用过的。」菲哲文说完便把瓶口对着自己的口,「骨碌」的喝了一大口。

奥罗双手捧着杯子,心想:「菲哲文到底是何时学会喝酒的?我可一点也不知道。」他呷了一口酒,感到味道怪怪的,不像是葡

萄酒或任何上等酒。他又战战兢兢的用嘴唇和舌尖沾了一下,五官都表示出他的不习惯。他问:「这是甚么酒?」

「麦酒,是仆人送给我的。喝得太多上等酒也会感到厌吧!」菲哲文说。

奥罗「唔唔」的应了两声:「不过如果是从沙尔冒入口的白酒,我是怎么也不会腻的。」

「沙尔巴,那可是一个盛产葡萄酒的遥远东方国家啊!」菲哲文改而望天上的月光。

奥罗鼓足了勇气,向这个陌生的弟弟说:「你怎么这么沉闷,一个人在这种偏僻地方喝酒?」

「我的仆人都忙着,其中一个还病了,我让他回家休息。没人有空陪我,所以才自己喝闷酒。」菲哲文向奥罗投了一个和蔼的笑

容:「不过你连酒也没带来,不是比我更加闷吗?」

奥罗因他的笑而松弛下来,有点傻气地笑着响应道:「哈……说的也是!早知我也带一瓶出来好了!」他又呷了一小口麦酒:

「你经常和仆人一起的吗?」

菲哲文点了点头:「是呀!他们都是好人,有时我也会和他们一起喝点酒,谈谈天的。」

奥罗好奇的眨了眨眼:「像现在这样?」

菲哲文猛地点了一下头:「就是这样,说着说着,时间就易过了。」

看着菲哲文高高兴兴的样子,奥罗才发觉他不是一个如传闻所说,那样不好相处的人。他虽比不上奥罗那么活跃于社交界,但应是比韦尔特开朗很多的。奥罗放松了四肢,盘腿而坐:「其实你应该参加一下宴会,可以认识多点朋友啊!」

「免了!一菲哲文躺在地上,双手放在脑后:「在宴会上,人人都说些政治、功业之类的东西,和我有甚么关系啊?」

奥罗暍光了杯中的酒:「到你年纪大一点,就会有关的了!」

菲哲文叹了一口气:「那么我就多等几年吧!」他把酒瓶递给奥罗:「要不要?」

「多谢!」奥罗接过酒瓶,替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提起宴会,他就想起了韦尔特:「你觉得韦尔特这个人怎样?」

菲哲文问:「你是指人品方面?」

奥罗用手摸了一下额角:「是吧!你所知的任何方面,可以说点给我听吗?」

菲哲文干笑了两声:「他的事我可知得不多,不过主观地说,我觉得他是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

奥罗的表情有点惊愕:「原来你也是这样想,我以为你的性格和他比较相似,不会这样说。」

菲哲文用指尖揉了一下下唇:「我们相似吗?我可不觉得啊!」

「至少表面上相似吧!」奥罗说完又喝了一口酒。

菲哲文脸上挂上皱眉思考的表情:「但内里应不同吧!我不知我是否说得对,我总觉得他是满腔怨气的,但又不易表达出来,是

一个封闭的人。」

奥罗苦恼地拉着前额的头发,心想:「似乎要理解这个人的确不容易。」

「你问他的事,是想去开解一下他吗?」菲哲文以开玩笑的语气说。

「不是啊!不是这样!」奥罗弯下腰,抓着头道:「老实说,不知怎的,一有人提起他,又或是我见到他,心中总是感到有点不安,很不舒服。」

菲哲文坐起来问道:「你试过去找出原因吗?」

奥罗一脸沉郁:「或许是我不太了解他吧!因此我才感到不自在。不过我觉得除此之外,应还是有些甚么的。他似乎令我感

到……感到恐惧?」

「这是何时开始的?」菲哲文问。

奥 罗想了一会:「记得他还小时,我只觉得他是一个平凡、退缩而孤僻的人,不怎么在意他的事。但自从他开始上战场,我就发

觉我对他的印象并不是真的。他不久前 还一箭射死了敌军将领,我……我就开始不安。」他重重的摇了一下头:「他并不是那么

畏缩的,这应是一件好事,但我却……我居然不想他变得坚强!我总伯会有 坏事发生!我觉得我讨厌他!」他说完后,情绪有点激动。

「是妒忌。」菲哲文说。

奥罗望着菲哲文:「妒忌?」

「以及恐惧。」菲哲文也回望着他:「你害怕他会夺去众人对你的重视,所以你恐惧。也因为如此,你开始怀疑自己的实力,你

期望他跌倒,永远比不上你。这就是妒忌啊!」

奥罗顿时感到如被雷击中般:「妒……忌?我妒忌?我一直以为没有人可以令我妒忌,没人可以威胁到我的地位,但如今……」

他沉默了一会:「菲哲文,妒忌是一件错事吗?」

菲哲文微笑着耸了耸肩:「不论对或错,人会妒忌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你不必为此感到惭愧的。如果你认为妒忌是一件错事,就

让它变成好事吧!」

「把妒忌变成好事?我应该怎样做?」奥罗的双眼充满了迷惑。

菲哲文说:「妒忌听起来很负面,但也可以成为一种推动自己进步的动力。如果不想再恐惧,不想再妒忌,那就好好磨练自己,

超越对手吧!你不是一直都在这样做的吗?」

奥罗回复了原本坚定自信的神情,口中喃喃道:「没错,我不是一直要求自己要尽善尽美的吗?我一定不会输的,不会!」

菲哲文站起来,拿起酒瓶:「现在已很晚了,你还是回去休息吧!一大堆政务还在等着你去处理啊!」

奥罗也站起来,向他说:「有空的话我们再聚一聚吧!」

菲哲文点了一下头,转身而去,隐没在黑暗中。

奥罗抬头望向天上银白的月光,心想:「只要肯劳力,一切都会变得圆满的!」接着他便昂首阔步地离去了,只遗下一只杯子在

池边,独自享受光明。

一年后,战争的号角声在北方响起。包括奥罗、韦尔特在内的第三军团,收到驻在他拉斯的第五军团的报告,说洛布伊丹大军正

越境迫近他拉斯。普林斯及奥罗于是由伊那卡特,带军到他拉斯增援。

弓箭、盔甲、盾牌、旗帜这些人造的东西,来到了原本无人的荒凉边界,卷起了和大地不协调的腥风血雨。普利奴斯的铁蹄,如

浪般冲向对方。兵器相交的声音、盔甲相撞的声音、人们呼号的声音、马匹嘶叫的声音、死人倒地的声音,就是两个浪交织出来

的结果。

大王子奥罗在混乱的战场上,

骑着他那引以为的白马,

用手中的剑划出红色的彩虹。

在彩虹之后的,

是有着腥味的狂风。

利箭,

划破长空,

剌在狂妄的敌人身上。

弓弦,

奏出的走死神的乐章。

在马上的,

是自信与力量的化身。

在蹄下的,

是碎铁血浓。

追求荣耀的人啊!

你为甚么要上战场?

是否在血肉的陪衬中,

刀剑才会显得辉煌?

世上永无一个最强,

胜负成败亦无常,

为何荣誉值得你把生命奉上?

在你眼前的人是无惧的骑士,

你能否生还就只能问上苍!

在诗人的笔下,这段历史就是这样。

就这样,普利奴斯正式与洛布伊丹开战,而第三军团亦开始迫近洛布伊丹的边境城市多洛伊里。在多洛伊里南面有很多山丘,以

及一个大树林。第三军团要到多洛伊里,就先要经过那儿。

奥罗及普林斯走在大军队头,而韦尔特则走在军队右侧较后的位置,骑兵队总队长则走在左方。这时,军队左前方约三百米处的

树林边缘突然飞出了一群雀鸟,数目大概有一百以上,情景颇为壮观。

奥罗看见了,皱了一下眉道:「有古怪。」

在他身旁的普林斯问:「你说甚么古怪?」

「刚才的雀鸟啊!牠们像是被甚么吓着了。」奥罗回应道。

普林斯说:「森林的雀鸟被野兽吓着了,有甚么好出奇的?」

奥罗摇了摇头:「我想不会是野兽,而是洛布伊丹的伏兵。」

「伏兵?」普林斯认真起来:「殿下为甚么这样认为?」

「如果是森林中的野兽,就一定会在森林深处猎食。如果是平原上的野兽,亦会在平原上猎食。因此在森林边缘这种怪位置惊动

雀鸟的,应该不是野兽。」奥罗顿了一顿:「而且野兽通常喜欢袭击独行的动物,所以刚才的百多只雀鸟,亦不会是受到野兽袭

击的。」

普林斯信服地点头道:「那么我派人入森林查看一下吧!」他转头向一个骑兵说:「你去告诉总队长,前方树林中有伏兵,叫他

派人去杀敌吧!」

「是!」骑兵立即往后方走去。

奥罗四周张望了一下:「我们要减慢行进速度,并叫韦尔特及各中队长准备随时作战!」

普林斯点了一下头,再命了几个骑兵传送消息。

那 边厢,骑兵队百人队长鲁文被命令到森林中查探。他领着二十个部下,进入了林中,向前走了三百来米,便发现一些洛布伊丹

弓箭兵。鲁文等人杀光了敌人,并发现 对面的山丘发出了闪光。鲁文猜出反光是伏兵的兵器发出的,于是向那儿射了二十一枝

箭。洛布伊丹伏兵见有箭雨自头上落下,纷纷跑出山丘。奥罗趁此时机,下令 大军攻击,把敌军杀过片甲不留。

这件事件,也为民歌所记载。

在森林中惊动雀鸟的,不是虎,不是熊,而是狡猾的豺狼。

在山丘后反射阳光的,不走镜,不是水,而是豺狼的凶光。

二十一枝箭划空而过,落在豺狼的头上。

豺狼慌得乱冲乱撞,被勇士踏扁似蟑螂,

人好运时可乘风破浪,但倒运时却会掉进泥浆。

豺狼豺狼太狂妄,弄得己方马死人亡。

接着的五年,普利奴斯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和外国打仗。由奥罗及普林斯带领的第二军团多次击退敌人,其声威直逼全国最优秀的第一军围,令人义羡又妒。

这 一年,第三军团驻守在西南边境的亚米西亚。穆拉雷近大半年来都没动静,令第三军团上下都清闲起来。士兵间中休息娱乐,日子颇是好过,现出一片难得的和平。 而奥罗及普林斯亦只是闲来翻翻地图,巡察堡垒,参加训练的指挥工作,或练一练剑,完

全感受不到身在军中的紧张气氛。而韦尔特则早在三年前回第五军团去了。

这天,奥罗与普林斯在环城通道走了一圈后,回到休息室中。

奥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椅背上,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样久都没机会出战,真是闷透了!」

普林斯冲了两杯茶,把一杯放到奥罗前面的茶几上:「其实享受一下太平不是很好吗?外面的士兵才不会闷透,而是乐透了!」

奥罗咕噜道:「他们不用打,又可以收薪金,当然高兴了!」

普林斯暍了一口茶道:「我们现在不是也正坐着收薪金吗?」

「这怎么一样?」奥罗坐正道:「老实说,我们这些高级军官的薪俸,其实也不是怎么高,收入大多都是靠打胜仗的赏赐得来的。

如果没仗打,我们哪来收入?」

普林斯用手指支着下巴,缓缓点头道:「说的也是,虽然我们身在边境,没地方花钱,但府第的修葺费及仆人的薪金,也不是小

数目。」

奥罗叫道:「我快要和我心爱的沙尔巴白酒永别了!」

普林斯点了点头,喝了一口茶道:「不过我听说第二军团和第四军团,正分别和洛布伊丹和莱利玛斯打仗,如果我们这边也打起

来便不得了!」

「是吗?奥罗也呷了一口茶,沉默了一会:「喂!这两场仗,到底是哪个国家先开始叫打的?」

普林斯耸了耸肩:「这点我也不知道,但是为了这两场战争,国王陛下下令增加税金,好像还打算增设第七军团。」

奥罗忽然噎住了,猛烈咳嗽越来。

普林斯问:「你没事吧?」

奥罗一面咳,一面掩口道:「没事……没事。」他放下茶杯,掏出手帕抹口:「你刚才说甚么第七军团,是真的吗?怎么我一点

也不知道的?」

普林斯坐在他的身旁道:「殿下,其实你亦十分清楚陛下的为人,又有甚么东西好奇怪的呢?」

奥罗清了清喉咙:「的确是,父王一旦决定了甚么政策,就会立即实行。如果我们这边也打起来,不知又有多少政策要改了!」

普林斯叹了一口气,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身子向后靠在沙发背上:「这些事真麻烦!」

奥罗点头道:「希望穆拉雷别再入侵就好了!就是要打,也等北方和西方安定下来才打吧!」

普林斯斜眼望着他:「那么你不要赏赐了吗?」

奥罗拿起茶杯:「你可别把我看扁了!我还懂得分轻重的!」

普林斯微笑了一下,擅自打起瞌睡来。

过了三个月,第七军团果真成立了,国王任命潘狄伯爵为将军,驻守在普利奴斯东面的卡森。与此同时,国王发出了召书,送到

各军团驻守的地方,下令各军团派人到首都领受新的军事方针。

奥罗在休息室中由使者手上接过召书后,打发了使者离开,接着坐下来,由头到尾看了一遍。他看完了之后,又把召书翻来覆去

望了一次,连底部也看过了,然后脸上挂上一副不解的表情。

站在附近的普林斯问:「只一张纸,怎么看那么久?」

奥罗继续把召书揭来揭去:「这封召书这么短,是不是少了一页?」

普林斯靠上前去,也阅读了召书一遍,接着脸上也露出一副不可致信的神情:「哎呀?怎么只有几行字?这也算是召书吗?」

奥罗抚着后颈:「内容也十分含糊啊!『派人』是指派个甚么职位的人去啊?」

普林斯也抓着头:『军事方针』是甚么方针啊?怎么只字也不提的?」

奥罗用手托着下巴:「而且『方针』是可以和『领受』一起用的吗?是不是领受命令才对?」

普林斯脸色一沉:「难道这封召书是假的?」

奥罗摇着头:「不,上面明明有父王的签名。怎会写成这样的?父王的召书一向都很清楚明确的。」

普林斯苦着脸,沉默不语。

「不如今次就让我亲自回首都一趟吧!」奥罗说。

普林斯揉了揉额角:「这封召书怪模怪样,看来也不是甚么重要的事,不如随便派个人……」说到这儿,他忽然整个人震动了一

下,改口道:「不!我想我和你,其中一个一定要去!」

奥罗有点愕然:「怎么忽然又改变主意了?」

普林斯神色凝重:「这封召书可能是故意写成这样的。」

「故意?哪有这种事的?」奥罗皱起眉头。

普林斯缓缓摇头道:「不,绝对有可能。陛下可能是有一项政令,认为我们会反对,于是写了这封怪召书,想我们随便派个人

去……」

奥罗接着道:「由于这个随便派去的人职位低,于是父王纵使有不合理的命令,他也不敢反对,于是这项政令便可顺利执行。」

普林斯点头道:「大概就是这样。」

奥罗说:「既然是父王的怪主意,那么由我去好了。但这项政令究竟是甚么呢?」

普林斯烦躁地吐了一口气:「召书中甚么也没写,一点线索也没有啊!」他在休息室中来回踱着步,接着突然停下来问:「陛下

要来人何时到首都?」

「星期一,但今天已是星期四了。」奥罗回应道。

普林斯的额头皱成一堆:「只剩四天,这么说你明天就出发了。如果有多些日子,我便可以和你商量一下对策了。」

奥罗想了一会:「只要你和我一同上路,不是便可以一起商量了吗?」

「不过我应该留下来,注视穆拉雷的动向。你明白,我信不过骑兵队总队长的实力。」普林斯说。

奥罗点了一下头:「那我明白了,我在路上会好好思索这件事的了。」

普林斯拍了他的肩一下:「拜托你了。」

奥罗回拍了他一下:「一有消息,我派人联络你。」

普林斯-脸肃穆,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上,奥罗领着一小队人马,向富拉比萨前进。在路上,他不断想国王到底要下何种政令。他想过国王是否要增设第八、

九军团,但又感到不可能。国王增设第七军团时也没问

过他,如果是增设第八、九军团,又怎会命人回首都去呢?他又想过国王是否要加税,但似乎更不可能。军人一向不理加税这些

文官做的事,又怎会收到召书呢?何况普利奴斯官员根本不用交税,加下加税都不会有官员去理。难道国王决定由现在起官员也要交税?

这个猜测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了,然而又和『军事方针』无关。但政事这玩意是那么繁琐而且复杂,哪是随便想想就猜得中的呢?

奥罗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向前进发。

星期一的上午,奥罗匆匆地赶了到王宫。其他军团派来的人,很多也是刚刚才来到。他到达之后回到自己的寝宫梳洗一番后,便出发到国王的寝宫去。沿路上,仆人、卫兵都向他鞠躬行礼。

忽然,一个军人在他旁边擦身而过。那人连忙停下来,用恭敬而不至于卑下的语气道:「奥罗殿下,很久不见了!」

奥罗停下来,回头一望,顿时喜形于色:「啊!拉德将军,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

拉德--那只有三十二岁的年轻将军回应道:「我也感到十分意外,我还以为此行会十分寂寞。」

奥罗问:「你回首都,是因为收到召书吗?」

拉德怔了一怔:「是的,难道殿下也……」

奥罗点了点头,用右手手指揉着下巴:「不过召书很奇怪,不知你那封是怎样的?」

拉德从口袋中掏出召书,递给奥罗道:「只有几行字,内容是叫我回首都领受新的军事方针。」

奥罗接过召书,草草看了一遍。内容根本完全一样,没甚么好看的,他于是把召书还给拉德。

拉德收好召书后说:「我觉得有点可疑,所以才亲自回来。我还以为是自己太多疑了,但既然殿下也有同感,应该也不会错的

了。」

奥罗「唔」的一声:「我想父王是有事瞒着我们,不如我们现在去问问他吧!他总不能一直守口如瓶。」

拉德摇摇头,脸上挂上一个无奈的笑容:「我想不必了,我才刚刚去找过陛下,但卫兵说陛下出去了。」

「出去了?」奥罗沉思了一会:「会不会是故意避开我们?」

拉德耸了耸肩:「只有陛下本人才晓得是不是了!」

奥罗说:「不如我们趁朝会开始之前,和各军团的人一起研究一下这是怎么的一回事吧!」

拉德再次摇头道:「我想这也不必了,其他军团派来的人,都只是无名小卒。」

奥罗按着额头,大声叹气道:「怎么一来到,便碰上两次壁啊?」

拉德拍了他的肩一下,微笑中带点苦涩:「我们烦也没用的了!不如轻松点,免得一会儿想不出对策来吧!」

奥罗回拍了他一下:「说得对,烦也没用,一会儿在朝会中自有分晓!」

二人说完便一同回头走,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

两小时后,朝会开始了。韦尔特代表第五军团出席,拉德代表第四军团出席,而第一、二、六、七军团的代表,都是奥罗不认识

的。至于文官方面,出席的有总理大臣纳雷安、财政大臣马希特、外交人臣卡姆尼及二十多个政务官。

朝会一开始,国王便说了一大堆独白。先是说普利奴斯经济富足,接着说外国入侵。说了老半天,他终于说出他的目的:「外国

多年来,一直以武力欺压我国,我认为现在普利奴斯财力人力充足,应是时候反击了!我们的首要目标就是穆拉雷!」

群臣听了均立即起哄。

奥罗第一个站出来道:「父王,你这样说实在太突然了!」

国王马上响应道:「其实这个计划,我放在心中已有一段日子了。我认为现在是反击的大好时机。洛布伊丹两天前被我军击败,

莱利玛斯也不见得能支持多久,我们应尽快解决穆拉雷这个大敌!」

奥罗说:「不过穆拉雷大半年来都没入侵我国,我们有必要去招惹她吗?」

拉德也说:「陛下,我国军队多年来一直忙于征战,将士均已疲累不堪。现在起兵攻打穆拉雷,相信大家会更加辛苦。」

其他军团的代表似乎有同感,但又不敢发言,只顾自己一伙人细声咕噜着。

国王反驳道:「穆拉雷不入侵是因为军力受挫,如果我们现在不反击,等她回复实力后便没机会的了。」

几个政务官纷纷表示赞同。

奥罗说:「但穆拉雷虽然多年来一直攻打我国,但我国始终不失一地。就是她继续攻打我国,也不会有甚么危险,我们何必来个

大反击呢?」

国王重重挥了一下手:「固守城池只是一个苟且偷安的做法,我们这样做只会成为外国人的笑柄!」

这时,又有几个政务官表示同意。

奥罗点头道:「我也承认这是苟且偷安的做法,但现在莱利玛斯及洛布伊丹方面的战情尚未稳定,如果我们现在和穆拉雷开战,

而莱利玛斯及洛布伊丹又忽然反击,那我们岂不是会三面受敌?」

此时,另外几个政务宫又表示支持奥罗。

国王说:「这只不过是你的推测!」

奥罗立即说:「但并不是没可能!」

正殿忽然陷入了一片可怕的寂静之中,国王与奥罗直望着对方,各不相让。大臣们也被恐怖的气氛感染,不敢发言。

过了一分钟,国王紧握着拳头道:「但我国财力丰厚,应足以支持我国与她们作战!」

这时,财政大臣马希特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说:「陛……陛下,请容许臣下……发……发言。」

国王点了点头。

马希特低着头道:「我国的税金……刚刚提升了,因此国库的钱财亦增加了。但……但是此政策才刚实行,会有甚么影响,我们

还未知道。若是现在就动用大笔金钱,只怕……只怕不太适合。」

国王眉心紧皱,一脸怒容:「你说未知有何影响?你加税时,没想过有何影响的吗?」

马希特僵立着一动不动:「这个我当然估计过,但……但政策变动的后果,往往不是完全可以预计得到的。因……因此请陛下再

过些时日,才决定是否攻打穆拉雷。」

国王「哼」的一声:「再过些时日,穆拉雷就会恢复元气的了!你到底要我等到何时?」

「这……」马希特无言以对。

此时,奥罗说:「父王,今次的会议如此仓猝,要我们立即下决定是没可能的事,请父王再给我们一点时间考虑!」

总理大臣纳雷安也站出来道:「请陛下恩准!」

「陛下……臣亦请你再考虑一下。」这时,外交大臣卡姆尼亦打破了沉默。

国王铁青着脸:「卡姆尼,你……」

卡姆尼抬头望着国王:「众位官员、拉德将军及奥罗殿下不肯草草下决定,其实亦是爱国的表现,请陛下多给他们-点时间

吧!」

国王以愤怒的眼神望着卡姆尼,卡姆尼亦以坚决的眼神回望国王,整个正殿顿时陷入了一片肃穆之中。其他人亦被异常的气氛感

染,纵使心中有着各种意见,不吐下快,但始终没人说出口。

当有如一整天般长的两分钟过去后,国王站起来厉声道:「我就给你们一星期!如果你们不能提出令我信服的原因,那么我就会

立即下令向穆拉雷出兵!退朝!」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纳 雷安、马希特、卡姆尼三位大臣站在原地相视苦笑,而第一、二、六、七军团的小卒则傻瓜般呆立着。各政务官咕噜咕噜的说

过不停,拉德望着奥罗,而韦尔特则一 声不响地走了。至于奥罗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放松了蹦紧的神经。然而,他的心仍感到

十分不舒服。和父王吵得这么厉害,倒是他生平的第一次。他一向和父王都 相处得好好的,但为何却只因一次意见分歧,便吵成

这样呢?他的心中虽然充满了疑惑,但却没时间理会。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要想办法说服父王。

奥 罗离开正殿后,立即派手下回亚米西亚,向普林斯报告此事。除此之外,他还要争取更多人的支持。总理、财政大臣及外交大

臣都是他的同路人,有了他们三位的支 持,其他政务官可能会跟从支持他。而第一、二、六、七军团的小兵,不知如何处理此

事,于是都依从奥罗的意思。至于拉德亦帮了奥罗很大的忙,他四处向贵族述 说向穆拉雷开战,会对他们的利益构成坏影响,于

是很多贵族也反对开战。虽然普利奴斯的贵族很多都没参与政务的权力,但他们这些人多嘴多舌,闲来没事做便通 处宣扬反战思

想,令富拉比萨官民上下,在不足一星期内产生了一个反战的热潮。

在富拉比萨民间,还开始流传着一句这样的谚语:

一个王子,两个将军,三个重臣,抵得上一个国王。

过了四天,奥罗已说服了十七个政务官支持他。这天下午,他刚拜访完福尼姆公爵,猛然想起他还未找一个人 --卢伦斯公爵。

卢伦斯对王室一向毕恭毕敬,与奥罗的交情亦算不错。奥罗相信只要向他说说,他一定会支持他,于是便立即出发到卢伦斯的府第去。然而,卢伦 斯的答复却令他大失所望。

卢伦斯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一面低声笑着,一面把茶杯放在茶几上道:「殿下你来找我,实在令我喜出望外,但我并不打算参

与此事。」

奥罗一脸愕然:「为甚么不啊?我真的很希望你会助我一臂之力。」

卢伦斯微笑着摇头道:「在普利奴斯拥有爵位,并不等于拥有权力,就是我肯帮你,也起不了甚么作用。何况不再理会政事,是

我自己的意愿。」

「难道你不想为国家做点事吗?」奥罗问。

卢伦斯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茶,然后说:「我也要先顾及自己的安危,才能理国家大政啊!」

奥罗不明白他的话,于是问:「你为甚么这样说?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坐在我面前吗?」

卢 伦斯干笑了几声:「我现在安好,那么下一刻呢?」他用鼻子喷了一口气,似是漫无边际地说起陈年旧事来:「在殿下出生

时,普利奴斯还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各 个领主差不多把整个国家瓜分掉。我、加马斯.荷狄斯利亚、维宁.卑尼亚斯及朗基

兰.加里奥,就是当年的四大领主,占着大半个天下。」

奥罗听了,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对于封建时代的事他知得很少,对于卢伦斯的过去更是一无所知。

卢伦斯呷了一口茶,垂下眼皮:「后来先王陛下决定要夺回国土,我、加马斯及维宁就各自因不同的原因,加入了国王的阵

线。」

他顿了一顿:「加马斯是一个有才能的人,不但文武双全,更手上有兵,脚下有地,家中有财。但他总是锋芒太露,不知收敛,

最后被你父王杀死了。」

奥罗听后马上呆住了,心想道:「父王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怎么我一点也不知道?难道我一直只是自以为了解他?」这时,一

阵寒气自他心中冒起。

卢伦斯发出凄苦的笑声:「世上有太多人只知道沉迷� �今天的快乐中,而忘了昨日的教训。」他眼珠上转,直视着奥罗的双眼:

「我可不想步加马斯的后尘啊!」

奥罗沉默了一会,站起来道:「既然你不想参与,那我也不勉强你了。告辞!」他说完便转身离去。

「等一下!」卢伦斯忽然叫住了他:「普林斯已回来了富拉比萨,你就去找他帮你吧!」

奥罗转脸望向他:「普林斯?真的?他来了?」

卢伦斯点了点头:「他去了王宫见国王。我给你通风报信,也算是帮了你吧!好好劳力!」

奥罗向他说了声「多谢」,便踏出了会客室的门口。

普 林斯回来了的消息,实在令他十分惊讶。普林斯一定是认为事态严重,才会把军务交给那不太可靠的总队长处理。但他一声不

响地来了,又没来和他会合,好像有点 不妥。这令他忽然感到身边的人身上,都蒙上了一层迷雾。韦尔特、菲哲文、卢伦斯、普

林斯和父王,他到底了解这些人多少?随着年纪增长,经历的事越来越多, 他发觉他正逐渐贴近真实,他以前所见到的都只是表象。然而,他并不想知道真实是些甚么。表象是多么的美好,我们又何必去掘出丑恶的真实?但他不能拒绝命运 的安排,命运已

安排了他找出可怕的真实。

奥罗离开了卢伦斯的府第后,立即回王 宫找普林斯。一个卫兵告诉他普林斯去了花园,他于是立即走到花园去。走了十五分钟,他猛然发现普林斯站在一个隐蔽的角落,一株大树前,抬起头凝望着枝哑上 的树叶。他愁眉深锁,紧闭着双唇,严肃的脸容在阴

暗的树影下,显得特别凝重。这一副表情,和平时悠闲淡定的他,相差得实在太远了。

「普林斯!」奥罗来到他身后不远处叫道。

普林斯转身向着他:「奥罗殿下……」

奥罗显得有点生气:「你回来了,怎么不通知我?」

「对不起,我因为赶着要见陛下,所以来不及告诉你。」普林斯回应道。

奥罗问:「你是去谈有关攻打穆拉雷的事吗?结果如何?」

普林斯叹了一口气,转身望向王宫,摇了摇头。脸上的肃穆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愁绪:「殿下,你有空听一听我的

唠叨吗?」

奥罗疑惑地点了一下头。

普林斯说:「殿下,在我年纪还少时,曾和父亲一起被穆拉雷人俘虏到穆拉雷,被当成奴隶般看待。我很幸运,被救了出来,但

父亲就被劳役致死。」他顿了一顿:「因此,我对穆拉雷的仇恨比任何人都深。几十年来,我无时无刻都希望为父亲报仇。就是

因为这样,我才加入军队。」

奥罗面色剎白:「难道你和父王一样,都希望开战?」

「没错。」普林斯垂下头,凄苦地笑道:「不过,如果要我为了报仇而牺牲自己的同胞,我实在做不到。」

奥罗转悲为喜:「那么你是反对开战了?」

普林斯抬起头,面向奥罗:「殿下的意见和我一致,我真的很高兴,但殿下你亦应该留意一下自己的处境。」

奥罗呆了-呆:「我的处境?普林斯,你到底想说甚么?」

普林斯收敛了那令人不安的笑容:「殿下,你的性格和陛下一模一样。老是自把自为,只要定下了目标,就不会改变初衷。在今

次的事件中,陛下主战,而殿下你就主和,结果将会是怎样的呢?」

奥罗一手按胸:「我绝不会退让半步!那……那么父王也会一样。」

普林斯点了点头:「两雄相争,必有一伤。王子永远不可能以正当手法胜过国王。殿下,你一定会输。」

奥罗听了一点也不动摇:「就算很可能会输,我都要试一试!如果有意见也不提出来,国家又怎会有进步?」

普林斯一脸凝重的神色:「殿下你这么关心国家,我本来应该十分高兴,但我的确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奥罗心中充满了暖意:「很多谢你啊!我知道你很关心我,但是……」

「唉!」普林斯叹了一口气,走出了树荫,向花园的出口走去。

奥罗向他递手问道:「普林斯!你去哪儿?」

普林斯回复了一向轻松的神态:「我再说下去,你也不会改变主意的了!或许人是应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事的吧!」

奥罗重重点了一下头:「没错!因为这样做才可问心无愧!」

「奥罗殿下,祝你好运!我会在朝会上支持你的!」普林斯向他挥了一下手,步入了花园,逐渐远去。

奥罗高兴地向他的背影叫道:「多谢你啊!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在夕阳之下,王宫的花园中,受万人景仰的奥罗殿下的声音就此消散。他那自信的笑容,坚定的眼神,亲切的声线,英伟的姿

态,将不会再次在这儿出现。夕阳是多么的美丽啊!但美丽过后,剩下的总是悲哀和痛苦。

在朝会前的一天,国王为了王后的生辰,举行了一个盛大的舞会,邀请了很多王亲国戚、贵族高宫官参加。理所当然地,三位王

子也必须出席。

「伊里士.马修伯爵到--」在大厅门口站着的仆人叫道。

宾客听见了,都马上走上前,与伯爵寒暄一番。

接着,仆人又叫道:「福尼姆.亚比狄亚公爵到--」

这一次,更大的一群人涌上前,把门口挤过水泄不通,好一片热闹愉快的气氛。然而,大厅的角落处,却有人耳语着令人不安的谣言。

「过了今天,王室只怕很难再有这么安宁的日子了!」一个看似贵族的绅士向他的同伴轻声说。

一个老者摇头道:「今天是大喜日子,怎可以说这些难听的话的?」

绅士回应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明天的朝会,一定会令政坛分裂出两个党派来!」

他身旁的军官说:「陛下与奥罗殿下失和,王位继承人可能有变了!」

老者说:「但是我国一向都是由长子继位的,继承人又怎会换啊?」

绅士反驳道:「其实这只是习惯罢了!法律上根本没说明王位必须由长子继承,习惯是可以改的呀!」

军官点头道:「如果奥耀殿下失宠,那么得益的会是韦尔特殿下还是菲哲文殿下呢?」

绅士说:「上次格里班班子爵也这样说……」

躲在窗帘后的奥罗,听了这些话心中很不是味儿。自从上次朝会,他和国王都没向对方说过一句话,现在四周又传起这些流言,

令平时一向自信的他,也不禁为自己忧心起来。

「王儿……」一把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他身旁响起。

奥罗一看,猛然发觉王后就在旁边。

王后问:「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你的朋友在找你啊!」

奥罗勉强笑了-下:「没甚么,我……我只是正在想某些事情罢了!」

王后凝望着他,脸上一片愁容:「你介怀刚才别人的说话吗?」

奥罗十分惊讶:「母后你也听到了?」

王后点了点头:「我因为担心你,所以一直站在附近,因此也听到了。」她顿了一顿:「对于那些闲言闲语,你不必太着紧

的。」

奥罗低头转动着酒杯,道出了他的心中话:「闲言闲语?或许那就是事实啊!」

「奥罗!」皇后脸色剎白:「你怎会这样说的?」

奥罗说:「难道你能说,那些话通通都是胡说八道的吗?」

王后听了之后没有回答,奥罗也没说话,二人只是沉默。在寂静中,奥罗听见了舞会的音乐,但却融入不了快乐的气氛中。音乐、舞蹈,是快乐的人所享受的东西,但它们却不能令悲伤的人快乐起来。在此刻,悲伤的人、音乐、舞蹈,三者都感到极度无

助。

忽然,音乐声中沁入了细微的哭泣声,一滴泪珠自王后的眼眶流下。

奥罗立即取出手帕,轻轻的替王后拭掉泪水:「母后,你怎么哭了?」

王*着奥罗的手,泪珠接连不断地落下:「因为我对不起你……你这么苦,我却帮不了你……」

奥罗摇头道:「不,该是我说对不起,让母后担心了。」

王后双手扶着奥罗的双肩,把脸靠在他胸前:「我的爱儿啊!你真孝顺……但……但你父王却……真是苦了你了!」

奥罗也不知应说些甚么话,只好轻轻回抱他的母后。

王后哭了一会,推开他道:「你去找你的朋友吧!别人见到你躲在一角,又会有话说的了。」

「但是母后你……」奥罗心中有着万二个不放心。

王后擦干了眼泪:「我一个人就好了,你去吧!」说完,她又推了他一下。

奥罗点了点头,迟疑地步向菲哲文那处,不时频频回望为他而落泪的母后。在灰暗的角落,王后的身影是多么的脆弱,不知他刚

才站在那儿时,别人是不是也这么想他?他摸了一下衣襟,上面仍是湿湿的。

接着的时间,他一直在和菲哲文谈话,二人都巧妙地避开了「王位」、「父王」、「对穆拉雷开战」之类的敏感问题。但这样左

闪右避的,始终令人感到不自在。说着说着,话题自然地回到今次宴会上。

菲哲文四周张望了一下,问道:「今天是母后的生日,怎么好像不见她跳舞的?母后一向都喜欢跳舞的呀!」

奥罗也张望起来,见到王后正在与几位贵族夫人寒喧着,然而,国王及韦尔特却不见了踪影!奥罗于是说:「我要离开一会,你

不用等我了。」

菲哲文问:「你要到哪儿去?」

「父王不知到哪儿去了,我想去找他!」奥罗说完便转身离去。

菲哲文遥望着逐渐远去的身影,细味着杯中的沙尔巴白酒。

五 分钟后,奥罗在王宫的走廊中急步前进,手握着国王以前交给他的宝刀。究竟他为何要去找国王,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

心中忽然冒起了这个念头,然后马上实 行。至于找到了又如何呢?叫国王回去和王后跳舞?和他谈开战的事?还是问他韦尔特到

哪儿去了?他的心乱成一团,也不想再继续乱下去,或许去找国王说清楚一 切,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不久,他便来到了国王的宫室外。宫室的门前站着四个卫兵,他们向奥罗鞠了一个躬,其中一个道:「奥罗殿下,请问有何贵

干?」

奥罗说:「我要见父王!」

卫兵望了望其余的三人,回应道:「陛下并不在这儿啊!」

奥罗怔了一怔:「他不在?但他也不在会场中啊!他到哪儿去了?」

卫兵支支吾吾地说:「这……或许……我不太清楚,或许是去了花园……好像是这样。」

奥 罗觉得卫兵的态度有点怪,但也无可奈何,只好转身离去。他步下长长的楼梯,去到地面那层,踏进花园,四周打量了一遍。然而却没发现国王的踪影,他于是泄气 地坐在路旁的石椅上。这时,他察觉到好像有人影在国王的寝室的窗前晃动着。他仔细一

望,猛然发现里面的人就是国王和韦尔特!在这一刻,他感到这个世界全变 了。

奥罗马上跑上五楼,回到国王的寝宫外,一手推开卫兵,闯了进内。

「殿下!」卫兵连忙拦在他的面前:「你不可以进去的!」

奥罗向他大叫道:「别阻我!父王就在里面!」

卫兵面色剎白:「不!国王不在这儿!」

另一个卫兵也走到他身旁:「真的!国王不在!」

「胡说!他就在里面!和韦尔特在一起!」奥罗重重的推开了他们,走到居室中央。

这时,四个卫兵均跑上前,把他包围起来。

奥罗停下脚步,向他们怒目而视:「你们想怎样?」

卫兵说:「殿下!无论如何,你都不可以入去!」

奥罗问:「是父王叫你们这样做的?」

卫兵回应道:「陛下说任何人也不可以打扰他!殿下请回吧!」

「我不想理!滚开!」奥罗扬起手中的宝刀,连刀鞘一下击在卫兵身上!

卫兵大叫一声,倒在地上。其余的三人大吃一惊,连忙向奥罗挥戟!

奥罗用刀挡住了攻击,大骂道:「你们好大胆!竟敢向我挥戟?你们当我是甚么人?」

卫兵的戟重重的压向奥罗的刀,其中一人道:「对不起!但这是国王的命令!」

奥罗招架不住,向后跳开了一大步。三枝戟「卡啦」的一声,敲了到地上,击碎了大理石地板。接着,他们又举起戟逼向奥罗,奥罗又后退了几步。

忽然,其中一个卫兵向前冲来,把戟横扫向他。眼见戟要打中他的腰间时,奥罗在腰旁竖起了刀,挡住了戟柄。接着刀光一闪,

宝刀出鞘,斩断了戟柄!

那卫兵顿时呆住了,另外两人马上补上,一左一右把戟由上向下,击向奥罗的双肩。奥罗举刀一划,两把戟顶端的尖刀马上「当啷」两声的落在地上。

奥罗再向左前方挥了一刀,那边的卫兵便惨叫着,溅着血倒下了。而右方的卫兵猛地把戟柄刺向他,他身子一侧,踏前一步,避

开了攻击,然后用手肘重重的撞向卫兵。卫兵「呯」的一声仆在地上,痛苦*着。

奥罗望向那呆着的卫兵。卫兵打了一个突,丢下戟柄便奔向门口。奥罗下意识地把剑柄末端撞向他的后颈,卫兵未及叫得出声,

便飞身撞到墙上,缓缓滑下,横卧在地上不动了。

原本充满了打斗声的居室,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只剩奥罗微细的呼吸声,逐渐接近寝室的门。那是一道十分厚的门,因为国王

讨论厌嘈吵,所以特地命人造的。门后没任何动静,大概国王没听到打斗的声音。

奥罗来到门口,把手伸向前。正当他的指尖碰到门把时,一把年轻而冷淡的声音自门后传了出来:「我明白了,父王。」

奥罗听了顿时心中一紧,心想道:「果然是韦尔特……」他把手放在门把上,没转动门把,也没缩开手,只是一动不动。

这时,国王苍老但仍充满威严的声音也传了出来:「你明白就好了。虽然我很想亲自完成这项使命,但人毕竟会有去世的一

天。」他叹了一口气:「普利奴斯以后就交给你了。」

韦尔特回应道:「是。」

国王继续说:「你要好好记住我今天对你说过的话,不论在任何时候,也不要忘记。」

「是,我会记紧的了。」韦尔特顿了一顿:「但我真的可以做得到吗?」

国王说:「你做得到的,你要相信自己。你只要跟着我所说的去做,向穆拉雷开战,就一定能够成功。普利奴斯和我的理想,以后就交给你了。」

听到这儿,奥罗不禁怒火中烧,心想道:「这些话本来是向我说的,但现在却换成了韦尔特……父王,你到底把我当作甚么?」

他握紧了门把,重重的打开门,发出「呯」的一声,并大吼道:「我已经听够了!」

在房间中的国王和韦尔特顿时大吃一惊,望向门口。

国王用颤抖的手,指着奥罗手中染血的刀道:「奥罗……你……」

奥罗盯着他,愤怒地说:「父王!你为甚么要这样做?」

国王后退了一步:「你……你说甚么?」

奥罗大声道:「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隐瞒?我已经完全明白了!你要把王位交给他,是不是?」他用左手指着韦尔特。

韦尔特说:「王兄,你冷静一点……」

「冷静?你叫我如何冷静?」奥罗放下手,向他怒目而视:「你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国王厉声道:「奥罗!你别胡闹了!既然你已知道我会把王位交给韦尔特,再吵下去也是没用的了!」

奥罗大叫道:「我下理会有没有用!但我一定要讨回一个公道!」

国王噤声不语。

奥罗说:「自小到大,你一直都说我是你三个儿子之中,最总明,最善战,最像你的一个,是不是?」

国王点了点头:「我是有这样说过。」

奥罗说:「我问你,十多年来,打过这么多场仗,有哪一次我不是尽心尽力的为你去打?」

国王沉默不语。

奥罗用左手按着胸口:「我这么努力,做了这么多事,你亦承认这点,但为何你现在却抹杀了我所做的一切?」

国王回应道:「你应该知道原因。」

「就是因为穆拉雷?」奥罗把宝刀打横递出,宝石和染血的刀身在昏黄的烛火照耀下,发出暗淡的反光:「这把是父王你送给我

的,我们的祖先开国时所用的宝刀。当年你不是已有把王位传给我的意思吗?为甚么现在……」

国王打断了他的话:「这是以前的事,与现在无关!」

奥罗大吼道:「对待祖先的遗物,你竟然这么儿戏?」

国王也大声道:「你死心吧!无论如何,我也是不会把王位交给你的!我不需要你这个逆子!」

「你……你究竟当我是甚么?」奥罗愤怒到了极点,一刀向国王斩去!

国王大吃一惊,僵立着不晓得避开。然而,「铮」的一声忽然响起,奥罗的剑被反弹开去!在这一刻,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是事实。他那一直被认为是退缩、平凡的王弟韦尔特,竟然拔剑挡开了他的一击!在这一剎那,他终于感到自己已被韦尔特打败

了,一切都完了……

这时,寝宫外响起了人声:「发生甚么事?卫兵全都倒下了!」

另一人叫道:「来人呀!来人呀!」

接着,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逼近了奥罗等人身处的房间。

两个卫兵冲入来道:「陛下!发生了甚么事?」

韦尔特拉着国王后退了几步,指着奥罗道:「王兄他……」

然 而,奥罗未等他说完便转身一刀斩去,两个卫兵顿时倒地不起。奥罗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于是望了国王及韦尔特一眼,然后便

马上跑出房间,走到寝宫外的走廊上。 这时,六个卫兵沿着走廊向他迎面而来。他们都向前伸出戟,一副准备作战的样子。奥罗

心知若和他们硬拼,吃亏的一定是他,因此一刻不停便往走廊另一端奔去。

卫 兵见了,连忙从后追赶。奥罗沿着走廊一直跑,不知经过了多少个房间,走下了多少道楼梯,撞倒了多少人,一直没命似地跑

着。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这是他自出 生以来都未感受过的。不久,一个卫兵追了上来,一戟斩向他。他闪身一避,避过了攻

击,却站不稳摔了在地上!卫兵趁此时机,再次斩向他,他

急中生智,一脚扫向卫兵的脚踝。卫兵马上连人带戟重重的摔在地上,奥罗马上站起来,继续向前跑。

跑了一会,另一个卫兵又赶上,奥罗于是加快脚步向前走。不一会,余下的四个卫兵也快来到了!奥罗马上转身,一刀解决了身

后的卫兵,抢过他手中的戟,向后面投出来。那四个卫兵慌张地回避,奥罗趁他们不留神,溜进了一个房间。

由于已是黄昏时份,纵使房间有着一个大窗户,内里仍是一片昏暗,但亮度仍然足以让人看清楚入面的陈设。房间是长方形的,楼顶的中央有着一盏很大的水晶吊灯。灯上竖立着白色的蜡烛,但没有燃亮。四面的墙上挂着很多油画,令单调的白色墙身添上

了不少色彩。

这 时,其中一幅画吸引了奥罗的注意,令他暂时忘记了现时的危险,来到画前全神贯注地细看起来。这幅画已有了二十年以上的

历史,当年画这幅画时,奥罗只有八 岁。当时国王坐了在正中的椅子上,王后坐了在他的右边,手抱着初生的菲哲文。韦尔特站

了在她身旁,而奥罗则站在国王的右方。国王亲切的把手放在奥罗的肩 上,脸上挂着笑容,而奥罗亦同样笑着,好一个幸福家庭

的样子。然而到了今天,一切都顿成泡影。

忽然,有人声在门后响起:「找不到吗?」

接着有人响应道:「都找过了,不见他。」

这时,奥罗发现房间的另一端有一道门,于是连忙开门躲了进去。

门外的人继续道:「这儿的房间都未找过,我们分头找吧!」

接着,画室便响起了「卡啦」的一声开门声。奥罗四处张望了一会,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雕像,于是便躲在它后面。

过了一会,两个卫兵进了这个房间。他们没发现奥罗,走到雕像前面。这时,奥罗忽然把雕像猛地一推,雕像马上翻侧,向卫兵

倒过去!

卫兵来不及走开,只得一面大叫着,一面用背顶着雕像。奥罗趁这时机,由窗口爬了出去。卫兵虽然看见了,然而却动弹不得,

只好眼巴巴的看着他离去。

由于房间是在地面的一层的,奥罗安全地着了地,现在在他眼前的,是王宫的花园。

在日落余辉之下,原本碧绿的花园,变得一片灰黄。树木、花朵、短草都暗哑无光,像是为奥罗的过失而黯然。提灯的人在黑暗

中出现,把园中的灯逐盏逐盏点燃。他沉默地完成卑微的工作,然后稳没于黑暗中。

如果奥罗也像提灯人一样安份守己,那他是绝不会惹上今天的麻烦的。然而,他是一个在掌声中长大的男人。要他成为国王的兄长,成为国王的附属品,在别人的光辉下活着,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他期望成为国王,成为国人心目中的太阳,但如今一切已不

由他控制。

他急步向前走,要逃出卫兵的追捕,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在路上,有几个卫兵见到了他。但他们未知在王宫中发生的事,因此都没阻拦他,更向他鞠躬。奥罗心想,这可能是他今生之中,最后一次有人向他鞠躬了。

走了一会,王宫的大门便在前方不远处出现。而大门与奥罗之间,亦出现了一个黑影。

那黑影说:「王兄。」

奥罗的脸上挂上愕然的神色:「菲哲文?」

黑影踏前了几步,路旁的灯火照亮了他的身影。菲哲文左手牵着奥罗的白马,右手拿着酒瓶,年轻的脸上有着凝重的表情,乌黑的大眼睛里透着悲哀的神色。他关切地问:「王兄,你没受伤吧?」

奥罗没有回答,结结巴巴的反问道:「菲哲文,你……你知道了?」

菲哲文点了点头:「好在还来得及,我伯赶不上,以后也没机会见你了。」

奥罗也点头道:「是的……我必须离去,再也不回来了。」

「你打算到哪儿去?」菲哲文问。

奥罗沉默了会:「不知道……总之,我不会被抓到的。」

菲哲文垂下头道:「我还以为我们可以做一对好兄弟,好好相处下去的。但结局竟然变成这样。」

「对不起。」奥罗顿了一顿:「我不是一个好的兄长,我今次的确太鲁莽了。」

菲哲文摇头道:「王兄,你别自责,我明白你的感受。」

「菲哲文……」奥罗喃喃道。

「你可以应承我一件事吗?」菲哲文忽然问。

奥罗苦笑道:「我已落得如此下场,还可以应承你甚么呢?」

菲哲文走上前,用左手捉着奥罗的手臂:「不,你一定做得到的。」

奥罗问:「你想我应承你甚么?」

菲哲文直视着他的双眼:「应承我,无论遇上任何困难,都要好好生存下去,可以吗?你永远都是我的好王兄,永远都是。」

奥罗的眼角有点湿润:「好……我答应你。」

「还有,你拿着这个。」菲哲文递出一个酒杯。

奥罗接过了它,问道:「这……」

菲哲文递起酒瓶,拔出瓶塞,替他斟了满满的一杯沙尔巴白酒:「多年来,我们都各自忙着,一直没机会好好的一起谈天喝酒。你肯干了这最后的一杯酒吗?」

奥罗点了点头,举起酒杯,菲哲文也举起了酒瓶。接着「卡啦」的一声,杯瓶相碰。二人一饮而尽,露出无憾的微笑。

奥罗把杯子交回给菲哲文,然后骑上白马,向大门奔驰而去。自这一刻起,对于奥罗来说,王宫已成了一个遥远的梦。

这一件事,不但改变了奥罗的一生,亦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诗人是这样说的:

在那一年的那一夜,

普利奴斯踏上了悲剧的命运。

白马的蹄印,

是厄运的印记。

染血的宝刀,

是不祥的诅咒。

我们因为失去了他--

普利奴斯的太阳,

而得到灭亡的结局。

历史的错乱,

今我们得到无尽的苦难。

我们等待,

我们呼唤,

我们搜寻。

我们期望太阳的出现,

但他却逐渐远去,

而且消失。

而我们,

亦只得随他而死。

奥罗骑着白马,离开了王宫,来到克尼特河的旁边。克尼特河是一条自北向南的,贯穿富拉比萨的河,近上游的地区是贵族及富人住的,王宫亦建在那儿,而近下游的地段,则是平民的居住区。而奥罗现在正在二者之间。

宽阔的河流发出细碎的淙淙流水声,打破了黑暗中的沉寂,但却消除不了无边的空虚。

空虚,

是一种感觉,

一种茫茫然的感觉。

它不可爱,

但令人感到平静。

它不可怕,

但令人感到窒息。

死寂、

孤独、

无望,

就是空虚之源。

它产生于你的心中,

是多么的虚无,

但又多么的实在。

世上无人能自空虚中逃出

除非他选择死亡。

然而,

死亡不是人的愿望,

人于走只好接受空虚,

继续空虚。

虽生存于人间,

却像活在棺材中。

这 一首诗,道出了奥罗在这一刻的心声。他抬头凝望了高耸的王宫一会,然后便骑着马慢步而去。他必须找一个地方躲起来,普

林斯的府第是首选,但奥罗却觉得自己 没面目见他。他先前还向普林斯说,他一定不会令他失望,但现在却落得如此下场,普林

斯一定会看不起他这个不履行诺言的人。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 到伊里士.马修的府第前。

守门的侍卫一见到他,马上走上前道:「奥罗殿下,你来这儿是有要事吗?」

奥罗点了点头:「我要见伊里士伯爵。」

「是!」侍卫打开大门,待奥罗通过后问道:「怎么不见殿下的近卫队的?」

奥罗回应道:「我今次是独自一人来的。」

侍卫立即呆住了,连门也没关上:「这……怎么可以的?他们……」

奥罗挥了一下手:「你别问这么多,快去向伯爵通传吧!」

「是!侍卫关上门,连忙奔向府第。

「等一下!」奥罗忽然叫住了他。

侍卫停下脚步,问道:「殿下还有其他吩咐吗?」

奥罗说:「除了伯爵之外,别让其他人知道我来了,明白吗?」

「明……明白。」侍卫一脸愕然,再次奔向府第。

五分钟后,奥罗独自留在府第的客厅中,站在窗前遥望夜空。

这时,年纪和奥罗差不多的伊里士伯爵进了客厅,抱歉地说:「真对不起,连茶也没一杯。」

奥罗摇了一下头:「不打紧,反正是我说不想其他人知道我来了。」

伊里士说:「老实说,殿下你一个人走了出来找我,似乎有点不寻常。」

奥罗神色黯然:「的确是……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

伊里士来到沙发旁道:「我们坐下才说吧!」

奥罗坐下来道:「我真不知由何说起了,总之,我向父王拔刀了。」

伊里士大惊失色:「甚么?你向陛下拔刀?陛下可有受伤?」

奥罗连忙摇头道:「没有,我斩不中。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情绪太激动了,所以才……」

伊里士叹了一口气:「殿下,你怎可以犯这种过失的?就是斩不中,你也已是弒君的犯人了!」

「我知道,所以才逃到这儿来。」奥罗顿了一顿:「其实你应该听过一些关于我和父王的传闻。」

伊里士点了点头:「我听过,但传闻这种东西,不太信得过。」

奥罗垂下头,用右手支着左额角:「你错了,那些传闻都是事实。」

伊里士脸色剎白:「那……殿下你即是……」

奥罗接着说下去:「我因为王位的问题,而和父王吵起来,一时情急才拔刀。」他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实在太不公平了……

我一直……我一直都凡事做到最好……」

伊里士吐了一口气,拍了他的肩一下,用体谅的的语气道:「你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你就暂时藏身在这儿吧!」

奥罗揉了一下眼睛:「多谢……」

伊里士摇了摇头:「别说客气话,你以前在生意上也帮过我不少忙,我是应该报答你的。」

奥罗点了点头,跟着伊里士到安排给他的房间休息。

很 快,又过了一星期,大王子奥罗下落不明的消息终于传开了。全个朝廷都因此而人心惶惶,对事情作出了各种揣测。有人说大

王子是因为不满国王的施政,而离家出 走;有人说他是被野心家暗杀了;有人说他和女子私奔了,甚至有人在背地里,说他是被

国王杀死了。而国王对这些揣测,一直不予评论,只表示对奥罗的失踪全不 知情。至于奥罗藏匿在伊里士的府第的事,亦没泄漏

出去、知情者只有奥罗本人、伊里士及他的几个幕僚。

这天黄昏,奥罗在房间里待得闷了,于是便在走廊上逛来逛去。由于怕被人发现他藏身于此,窗前的窗帘都落下了,令走廊变得

一片昏暗。就是一个平平安安的人,留在这种环境中也会感到一蹶不振,更何况是受了重大打击的奥罗呢?在这一刻,他实在十

分害怕,他怕要在黑暗中渡过余生。

他路过楼梯口,忽然听见伊里士的幕僚--积臣的声音由楼下传来:「伯爵,无论如何,你都要听我说。」

伊里士烦厌地回应道:「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不会做这种事的!」

积臣说:「但伯爵你亦应为自己着想一下,和国王作对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伊里土说:「我不是和国王作对,我只是尽朋友的道义罢了!」

积臣对他的回答不以为然:「奥罗殿下已是一个弒君的犯人了,我们收留他就等于是窝藏罪犯!」

「积臣!」伊里士厉声道:「� �一向都对殿下恭恭敬敬,若一下子便视他为陌路人,不是太……」

积臣打断了他的话:「伯爵,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人人都在谈论殿下失踪的事,他迟早会连累你的。」

伊里士反驳道:「但国王本人也没说甚么啊!只要不让别人知道他在我这儿,不便行了吗?」

积臣回应道:「国王说不知道失踪原因,只是不想引起大风波罢了!他一定会暗地里派人追捕殿下的。如果殿下在这儿被捉到,

伯爵你一定也下能幸免于难!」

伊里士满不在乎地说:「我会小心的了!你与其在这儿啰啰嗦嗦,不如想个办法,看看怎样避免被人揭穿这件事吧!」

奥罗听到这儿,顿时面色一沉。他不但保护不了自己,而且可能祸及伊里士伯爵,他实在过意不去。

接着,楼梯响起了脚步声。伊里士来到了奥罗身处的走廊,他一见到奥罗,便高兴地说:「太好了,我刚刚想去找殿下你呢!」

奥罗假作轻松地说:「找我有事吗?」

伊里士回应道:「我刚聘请了一个外国厨师,我们一起尝尝外国菜好吗?」

「好……好的。」奥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那我立即叫厨师准备饭菜吧!」伊里士说完便转身走下楼梯。

那 天晚上,奥罗与伊里土一起,吃了一顿丰富的晚餐。他俩虽然不太相熟,但却对对方说了很多话,由二人的儿时生活,到他们

今天的处境都说了出来。奥罗十分感激 伊里士,因为他不怕危险去救他这个落泊的人。然而,奥罗却没能力报答他。他所能做到

的,就只有悄然离去,在这个既快乐,又悲伤的黑夜。

初升的太阳发着白色的光芒,自群山中缓缓而上,照亮了幽暗的大地。人们纷纷起床,迎接新的一天。在富拉比萨的平民区内,

一家旅店的客房中,响起了门被敲响的嘈吵声音。

「奥莱尔先生!你起床了吗?」门外的人边敲门边问。

奥罗坐在床边道:「我已起来了,你可以入来。」

门「吱呀」的一声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个脸带笑容的中年妇人。她把盛着水和毛巾的面盆放在桌子上,然后说:「今早有一个好

消息啊!我已替你找到一间合适的房子了!」

奥罗浅笑了一下:「是这样就好了,你办事还真快的。」

妇人笑道:「这个当然了,我可是这儿的老板娘啊!」

奥罗问:「房子是卖的还是租的?」

妇人回应道:「业主说是卖是租都没所谓,总之有钱收便行了。」

奥罗点了点头:「你有叫业主来这儿找我吗?」

妇人回应道:「当然有!客人叫我办的事,有哪一件是我办不好的?那位业主约瑟先生听到有人对他的房子有兴趣,不知有多高

兴!他说想马上来见你呢!」

「你替我约了他在哪个时间见面?」奥罗问。

妇人回应道:「是下午十二时二十分。」

奥罗沉思了一会:「十二时三十分……那你也准备好他的午餐吧!让人家空肚子太失礼了,钱就由我付好了,你就把它算在我的

房租中吧!」

妇人「噢」的一声:「先生你真大方呢!我想这宗交易一定会成功!」

「也替我买点酒吧!我好久没暍过酒了!」奥罗站起来道。

妇人退出房间外:「好的,我送完早餐给你便会马上办的了。」她说完便把门关上。

奥 罗来到桌旁,扭干了湿毛巾。仔细地把脸抹干净。这时,一丝光线自窗帘缝中透入房间内,照在水盆上,变成了荡漾的闪亮水

波。奥罗放下毛巾,来到窗前拉开窗 帘,接着,温柔的阳光便照亮了整个房间。窗外的是两层高的房子与街道,刀光剑影不再复

见,但奥罗的心中却有着沉重的失落感。

已 经一个星期了,他离开了伊里士的府第已有一个星期了。所有熟悉的事物都已不在眼前,变成了永恒的回忆。父王、母后、韦

尔特、菲哲文、普林斯、王宫……亦成 了回忆的一部份,只剩下宝刀仍在他的手中。遥望北方,王宫的高塔屹立在密密麻麻的房屋中间。红色的普利奴斯旗帜仍然飘动,但却是在向他挥手告别。在这一星 期中,他不只一次想死,但他仍选择了生存。他已违

反了对普林斯的诺言,他不想再违背对菲哲文的承诺。

「王兄,你应承我……」在微风中,奥罗彷似听见了菲哲文的声音。

「我答应你……」奥罗递起手,却没人送上酒杯。

数天后,奥罗离开了旅店,搬到了商人街的新居居住。顾名思义,商人街是一条有很多商人的街,很多商人要到批发市场去,都会先经过这儿。他们买完货后,就会驾着驴车或马车,把货运走。因此这条街每天都是车水马龙,十分热闹的。

然而这一切对于奥罗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他的身体虽然是在这儿,但他的心仍留在王宫之中。王宫,就是他的一切。在那儿,

他有地位,有权力,有财富。包围着他的,都是热烈的掌声和敬重、仰慕的眼神。还有一样最重要的东西--亲情。

他一直都认为国王是很爱他的,因为国王经常都赞赏他,鼓励他。但经过这一场灾劫之后,他才明白到这并不是真实。国王其实

只当他是一个臣子,他乖乖听话,国王便提拔他,他违抗命令,国王便惩罚他。

奥罗在新居中,坐在窗前望着王宫,口中喃喃道:「我被骗了……原来我一直都未被父王爱过。他要的是一个木偶,而不是一个

儿子……」

当他一想到这儿,便失落到极点。失去了王子地位的他,亦同时失去了权力、财富、朋友、尊重、自信。他善战,但他不能再上

战场。他聪明,但他不能再处理政务。长处一旦没机会发挥,就与废物无异。虽然是很不甘心,但他的下半生就只能当一个平凡人。

他自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挂墙的镜子前。镜中反映出的,是一张呆滞的脸。他双目无神,愁眉深锁,嘴角下垂,脸色苍白,完全

不像以前那个潇洒神气的大王子。他伸手抚摸着镜中的映像,自言自语道:「我还是我吗?似乎连我自己也认不出自己的样子

啊!」

为 了逃避追捕,他连名字也改了。他不再是人人敬重的奥罗殿下,而是奥莱尔先生--一个垂头丧气,无人关心,自暴自弃,连

自己也看不起自己的平凡人。他再摸了 镜子一下,然后来到木柜前,拉开抽屉。抽屉中满是闪闪发光的金币,这是他逃亡的那一

晚,菲哲文静静地放在白马身上的。这些金币令他可以过着富足的生活,但 却不能令他得到快乐。

他闭上抽屉,亦闭上双眼,但他的心中却开了一道裂口。

半年后,韦尔特登上了王位,奥罗彻彻底底输给他了。韦尔特登基的那天,所有平民都到附近的广场庆祝,跳舞暍酒是必备的节目。

那天奥罗也有喝酒,但不是庆祝,而是借酒消愁。在昏暗的居室内,只有他一人,他多希望现在被包围着接受祝贺的不是韦尔

特,而是他自己。他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伏了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接着的两个月,奥罗都无所事事。除了吃饭和睡觉,平日就只能看看书,或是到附近的广场看卖艺人表演。

这天,他坐在广场的石凳上,看着一个异邦卖艺人玩杂耍。附近亦有不少人,一同看得兴高采烈。有些人不断鼓掌,有些人则来

到卖艺人身旁,把铜币放进卖艺人收集赏钱的布袋中。

忽然,铜钟「当啷当啷」的巨大声音响起。看表演的人马上停止了拍掌,卖艺人亦停止了表演,一同望向王宫。在远方,王宫中

的所有钟都摇动起来了。在阳光下,摇动的钟身闪着刺目的光芒,仿似一把把磨利了的剑。

奥罗身旁的男人说:「真奇怪,干吗忽然敲起钟来的?」

那异邦卖艺人也一面抓头,一面咕噜咕噜的,不知说了些甚么。

奥罗直觉上觉得王宫那边一定是发生了一件大事。但到底是甚么事,就猜不出来了。

看表演的人都感到十分好奇,于是都向王宫那方走去,想看看到底有甚么事发生。奥罗原本不想回去那片伤心地,但他始终是对

那儿有感情,于是也跟着众人,怀着沉重的心情往前走。

奥罗去到王宫前时,那儿已聚集了二千多人。有人向卫兵询问,但卫兵都说不知发生了何种事。人们吵嚷了十来分钟,忽然,钟声停止了,一个男人--加度.马加洛子爵来到了大门前。

侍卫推出了一个高台,向群众大声道:「大家请肃静!加度子爵要向大家宣布一件要事!」

人们听了马上静了下来,王宫前出现了一种异常的气氛。

加度踏着沉重的脚步,来到高台上。他环视了四周一下道:「请各位市民保持冷静!我现在要宣布的,是一件会震撼全国的消

息!」他作了一个长长的停顿:「我们普利奴斯的太上王刚刚驾崩了!」

奥罗顿时感到像被雷击中一般。他的父王死了,他应该觉得悲伤,还足觉得高兴呢?一个他曾经十分敬爱,但又十分憎恨的人去世了,这代表着甚么呢?代表着所有爱与恨都成了过去吗?但在内心深处,血仍在淌着,淌着……

群 众马上发生了哄动,发出「哗哗」的叫声。加度叫大家静下来,然后说了长长的一段话。然而,奥罗的脑中只有一片空白,加度的话,他一字也听不到。加度说完 后,便回到王宫去。侍卫推走了高台,人群也开始慢慢散去。但奥罗仍僵立在原地,没有离

开的意思。人们离开时,不断推撞到他,但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喃 喃道:「一切都已改变了……完全改变了……」

正如奥罗所说,自这一刻起,普利奴斯已不再是以往的普利奴斯。奥罗殿下这个人,已不再存在。国王亦不再是纳西尔,而是韦尔特。奥罗的光辉时代已成为过去,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奥 罗抬头望向高耸的主宫,它近在眼前,但却像是幻影般不实在。他彷佛听见人民鼓掌喝采的声音。他们在叫:「奥罗殿下万岁!奥罗殿下万岁!奥罗……」在欢呼声 之中,夹杂着玻璃杯相碰的声音。白酒、红酒在杯中荡漾,反映着吊灯的烛光。烛光下

是回旋的舞步,当舞步停下,迎上来的是官员及贵族。他们赞颂着辉煌的政 绩,接受赞颂的……是奥罗。

诗人曾这样歌颂过他:

他拿着酒杯,

站在众人之中。

世人为他而自傲,

为他而欢笑,

为他而高歌。

他的笑容,

集合了世上所有人的自信。

他的眼神,

集中了天上所有的星光。

在他的脚步后,

是万千的追随者。

只要跟随着他,

就可以得到胜利。

他一拔剑,

敌人便心生畏惧。

他一发施号令,

外族使跑回故乡。

你问我他到底是谁?

他就是我们的希望之星--

奥罗。

想到这儿,奥罗的眼眶不禁流出了泪水。

「先生,你是不是有甚么不妥?」一个侍卫不知在何时,来到了他的身旁。

奥罗吃了一惊,望向侍卫。这时他才发现人群已全部离开了,只剩下他一人呆在王宫前。

侍卫再问:「先生,你怎么了?」

奥罗连忙用手抹掉眼泪:「不……没甚么……」

侍卫拍了一下他的肩:「虽然太上王突然驾崩,我也十分震惊,但其实也没甚么大不了的。你不用担心的啊!」

奥罗结结巴巴地说:「你说我……我担心?」

侍卫缓缓点了一下头:「你别以为我是侍卫,就不知平民的心态。你是怕国王陛下才登基不久,没能力独自治理好国家,是不

是?」

奥罗没有作声。

侍卫叹了一口气:「我知你是这样想的,只是不敢承认罢了!你可以放心啊!国王陛下的名声虽然不及以前的奥罗殿下响,但他

的实力也绝不差的啊!他一定可以代替奥罗殿下,治理好这个国家的!」

「代替……」奥罗把「我」字吞回肚中。听完侍卫的说话,他感到自己的心像是慢慢碎了开来。

奥罗这个人已再没存在意义了,因为他已被韦尔特取代,然后在人民心中慢慢消失。纵使他在过去有着很多丰功伟绩,但最终仍

会被世人忘记。被违忘的原因,就是他不是国王。

侍卫轻力把他推向王宫的相反方向:「你回去吧!要不是守门的卫兵会把你关进监狱中的。」

奥罗转身背向王宫,慢慢向前走去。每走一步,他的心便碎掉多一点。他走进空荡荡的街道中,忽然听见有人在后面大叫:「奥

罗殿下!」但他没有回头,因为他明白这只会是幻觉,世上不会再有人这样叫他。

自从太上王驾崩之后,奥罗每天都会来到市集。在那儿,他可以看见王宫,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来。那儿不是有着很多悲伤的

回忆吗?但不去想的话,王宫便依然美丽。而且在那儿,亦有着快乐的回忆。这是他今生今世,也不会忘记的。

王宫是多么的美丽啊!它有着高耸的塔楼、闪亮的大窗、翠绿的花园、坚固的围墙。若不曾身处其中,又怎会知道它内里是多么的黑暗?

快乐,就像是一场梦,是抽象的、捉不住的、不由自己控制的。而痛苦,却可以实在得像尖刀般,不断刺着你的胸口。如能身在

梦中,直至死去要有多好?但聪明的人,总是最快醒来的一个。奥罗,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奥 罗坐在市集的一张石凳上,遥望着那方。他的心已死了,不论如何呼唤,昔日的奥罗殿下亦不会回来了。他的双眼虽然望着远

方,但眼神却是那么空洞。他的双手虽 扶着凳边,但却是那么无力。他的双脚虽踏着大地,但却是那么不稳。挫败,竟能把好好

的一个人折磨至此。难道人类没有一种更好的生存方式?

市集中,商贩、客人都高高兴兴地过他们的生活。在奥罗的眼中,这简直是一片令人羡慕的景象。他看着这儿,已有一年以上

了,王宫现在大概已面目全非吧!有时他会见到将领带军在大街上走过,但有很多都已不是以前的将领了。

这时,一个小木球滚了到奥罗的脚边。他把它捡了起来,然后抬起头,发觉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与一个小男孩正站在不

远处望着他,脸上挂着焦急的神色。

奥罗心想这个球一定是他们的,于是把球放回地上,滚回给他们。

孩子高兴地接过木球,跑到奥罗身边。小女孩站到他前面,而小男孩则不客气地坐到他的身旁。

小女孩问:「叔叔,你一个人在这儿做甚么?」

奥罗回应道:「我没事做,只是坐坐罢了。」

小男孩指着王宫:「我见你一直望着那边,算不算是在看风景?」

奥罗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吧!」见到两个可爱的小孩,令他的心情开朗了不少。

小男孩问:「你是不是很空闲?」

奥罗「唔」的一声,当是回答。

小女孩说:「你虽然很空闲,但就很不快乐,是吗?」

奥罗吃了一惊:「你怎会看得出的?」

小女孩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呀!但蒙妮婆婆是这样说的。」

「蒙妮婆婆是谁?」奥罗问。

「她就是我们婆婆啊!」小女孩指着附近的一辆木头车,车后站着一个七十几、八十岁的老太婆,她正在把一些木娃娃放在车上

排好。她身旁有着六个小孩,年纪大概是六至十四岁。

小女孩说:「我叫伊里莎,叔叔你叫甚么名字?」

奥罗回应道:「我叫奥莱尔。」

小男孩举手道:「我叫贝文!」

奥罗问:「你们是和婆婆一起来摆卖的吗?」

小男孩-—贝文重重点了一下头:「是的,我们每天都来,叔叔你也每天都来,你记得我们吗?」

奥罗显得有点尴尬:「我……我想我是见过你们的……但是……但不太记得起。」他每天都只顾着望着王宫,又怎会见到人?

「不打紧,你由现在起记着我们吧!」伊里莎伸出右手:「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奥罗握了一下她的手,笑道:「好的!」

「哎呀!」贝文忽然尖叫起来。

伊里莎问:「怎么了?具文。」

贝文说:「球又滚走了。」

伊里莎也尖叫了一声,马上和具文追木球去了。

奥罗看见他们的怪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时,卖木娃娃的蒙妮婆婆走了过来道:「不好意思,孩子麻烦到你了。」

奥罗笑道:「不打紧,他们十分可爱。」

蒙妮笑着坐在奥罗身旁:「是的,和他们一起真的很快乐。」

奥罗指着木头车那边的孩子们:「他们是你的孙儿女吗?」

蒙妮摇头道:「不,不,我只是代他们的父母,照顾他们罢了。」

奥罗感慨起来:「你们看起来就像一家人,真令人羡慕。」

「先生你没家人的吗?」蒙妮问。

奥罗抬头望向王宫:「有,但他们都离我好远。」

蒙妮微笑着说:「我和你也是差不多啊!」

奥罗想问他为何这样说,但木头车那边的孩子却大叫起来。

蒙妮问:「贝丝!怎么了?」

「娃娃的头掉下来了。」一个较年长的孩子回应道。

蒙妮站起来,向奥罗点了点头,然后便向木头车走去。

对于奥罗来说,今天是快乐的一天。

第二天,奥罗又来到了市集,像平时一样坐在石凳上。由于时间尚早,市集中没甚么人。有很多商贩,都是刚刚来到,正在摆放他们的货品。

「哗!」忽然,有人在他背后大叫。

奥罗被吓了一大跳,马上一跃而起,转身看看到底是谁。原来大叫的是贝文和伊里莎。

伊里莎蹦蹦跳跳地说:「太好了!你一早就来了!」

贝文手拿木球,对着他笑着。

奥罗笑了笑,拍了拍他俩的头:「想不到你们年纪少少,声音却这么大!」

这时,蒙妮婆婆及其他孩子,也推着木头车来了。

贝丝取笑道:「伊里莎,你可以替我们叫卖了!整个市集的人,都会听见你的声音!」

贝文大笑道:「大声婆!大声婆!」

伊里莎吐了吐舌:「胡说!声音够响,才可以到剧院唱歌剧的呀!」

蒙妮摸了一下她的头:「我们要开始工作了,你就留在这儿吧!」

伊里莎回应道:「是!」

蒙妮继续说:「达西,你们也去玩一会才回来帮忙吧!」

「好的!」四个孩子大叫一声,马上跑了开去。而蒙妮及剩下的两个孩子,便在附近开始一天的工作。

伊里莎留在奥罗的身旁:「叔叔,你看过歌剧吗?」

奥罗坐下来,点了点头:「有,但近几年已没看了。」

「我上星期去了看安狄劳剧团的免费公演,场面好伟大啊!」伊里莎摊开双手道。

贝文说:「我也有去看,叔叔你看过多少次歌剧?」

奥罗以前在王宫,间中也会有歌剧看的。他沉思了一会道:「大约二十次吧!」

「哗!」伊里莎及贝文一起大叫起来。

贝文指着奥罗:「叔叔好厉害!你一定是很有钱的了!」

「以前吧!」奥罗苦笑道:「现在还可以。」

伊里莎坐上石凳,拉着他的衣袖:「你说歌剧的内容给我听好吗?」

奥罗点了一下头:「好的。」接着便说起故事来。

到了下午四时左右,他们便各自回家去。

伊里莎在临走时说:「奥莱尔叔叔是一个很好的说书人。」

时间过得很快,奥罗离开王宫已有三年多了。他现在已完全适应了普通人的生活,而且他不用工作,生活过得很是悠闲舒适。

这天,他如常来到市集,和伊里莎、贝文等孩子玩耍。温和的春天,是逛市集的好时节,然而,今天市集中的人却不多,显得有

点肃条。

孩子们玩累了,都坐到树荫下休息,而奥罗则来到蒙妮婆婆身旁,打开折椅坐下来。

蒙妮微笑着说:「你现在看起来,似乎比以前开朗多了。」

奥罗点了点头:「是的,每天和小孩子玩,少了想不快乐的往事。」

「你果然是有不快乐的过去呢!我初见你时,就看出来了。」蒙妮说。

奥罗问:「其实我想问你很久的了。你是怎样看得出我不快乐的?」

蒙妮笑了几声:「我也不知道,但人老了之后,就可以做得到的了。」她顿了一顿:「或许是遇过太多事,见过太多人吧!总

之,一望便看出来了。」

奥罗浅笑了一下:「不知我将来可不可以像你一般,可以看穿别人呢?」

蒙妮只是微笑着,没有回答。

奥罗抬头望向天空,叹了一口气:「让我告诉你,我以前是非常非常富有的,但我父亲不要我了,因此我来到这儿,一个人独自

生活。」

蒙妮缓缓点头道:「这么说,你是个落泊的绅士了。」

奥罗加上一句:「一个堕落的家伙。」

蒙妮沉默了一会:「其实世上的每一个人,都背负着一段不幸的过去。」

奥罗挂上一副不可致信的表情:「这怎么会呢?」

「这是真的。」蒙妮说。

奥罗指着树荫下的孩子们:「总不成他们也……」

「没错。」蒙妮不等他说完便说:「他们是一群不幸的孩子。」

奥罗感到十分震惊,一群这么活泼可爱的孩子,竟也背负着不幸的过去?

蒙妮说:「你有没有见过他们的父母?」

奥罗摇了摇头。

「我也没有。」蒙妮抬头望向天空:「在我认识这群孩子时,他们的父母大多已上了天国。」

奥罗大吃一惊:「怎会这样的?」

「因为战争。他们的父亲多是士兵。」蒙妮叹了-口气:「伊里莎的妈妈很早便死了,她只好与父亲相依为命。但在大约五年前

她爸爸在洛布伊丹打仗时死了。她的亲戚于是把她交了给我抚养。」

奥罗问:「那么贝文呢?」

蒙妮回应道:「贝文的情况也是一样,所以他们二人十分友好。」

奥罗问:「那贝丝呢?」

蒙妮说:「贝丝和宝莉是姐妹,她们爸爸在穆拉雷战死了,妈妈亦因此自杀死了,因此我收养了她们。」

「那……那么加路亚……」奥罗的声线开始颤抖起来。

蒙妮说:「加路亚是居于富拉比萨的洛布伊丹人。由于我国与洛布伊丹打仗,掀起了民族仇恨,他的父母因而被杀。」

奥耀面色剎白,吓得说不出话来。

蒙妮自顾自说下去:「达西和诺华的爸爸也是士兵,他死了后,家中生计不保。他俩的母亲被迫改嫁,但男方不肯收留两个孩子

我于是收养了他们。至于狄高……」

「别说下去了……」奥罗低下头,按着双眼。

蒙妮拿起刀子和木料,一面造娃娃一面说:「善忘是人的生存之道,我们必须忘记过去的苦难,才可生存下去。」

奥罗问:「但……但真的能忘记掉吗?」

蒙妮没有回答,一刀一刀地削着木料。

之后的日子,奥罗都过得十分平静。这天,他坐在蒙妮婆婆身旁,与她闲谈着。

这时,一个卖帽子的商贩推着木头车来了,停在蒙妮的木头车旁边。他向蒙妮说:「早晨啊!蒙妮婆婆!」

蒙妮望了望头顶上方的太阳:「都快下午了,还说早晨?」

「对,应是午安才对。」帽贩打开折椅坐下道:「我今天去了商讨一件大事啊!」

蒙妮问:「是甚么大事?你是打算转行做批发吗?」

帽贩摇头道:「不!不!是一件关乎富拉比萨人民幸福的大事啊!」

蒙妮说:「别卖关子了,到底是甚么事?」

帽贩拍着胸口:「我决定要加入示威的行列!」

「示威?」蒙妮一脸疑惑:「甚么叫示威?」

帽贩一本正经地解说道:「示威就是一大批人,一起站出来向政府表达意见呀!」

蒙妮还是不太明白:「怎样表达啊?」

帽贩说:「就是站在王宫前,大声说出我们的意见。」

「大叫就行了?」蒙妮想了一会:「是有用的吗?」

帽贩点头道:「当然有用!我听人说,别国的人常常都这样的。我们合群起来,说出我们的要求,政府怕人民与它交恶!便会答

应我们的要求了!」

奥罗插言道:「这不就是威逼政府吗?实在太放肆了。」

帽贩「哼」的一声:「除了这样,你有方法令政府明白人民的需要吗?」

奥罗无言以对。

帽贩说:「要改善人民的生活质素,就只有这个法子了!我说了这么久,怎么你们不问问我,为何要去示威?」

蒙妮说:「你说吧!」

帽贩站了起来,像是演讲般:「你们知道吗?由于富拉比萨越来越繁荣,人口亦随之增加。然而富拉比萨被城墙包围着,发展空

间有限,令生活环境挤迫起来,地价亦越来越高。为了改变这个情况,我们必须叫政府改建城墙,提供更多的土地!」

蒙妮「啊」的一声:「关于城墙的事,我也听过一点。」

帽贩坐下道:「我早前告诉过你们,我不想再用木头车摆卖,而想开一间店铺。」

奥罗点了点头:「你是不是想说,如果地价高企,你便会不够钱买铺位了?」

帽贩坐下来,重重拍了一下膝盖:「就是这样了!如果不改建城墙,令地价回落,我的心愿便会泡汤了!」

蒙妮缓缓点了两下头:「原来是这样,哪你们何时去示威?」

帽贩说:「还未有确实的日期,因为我们想等多些人加入才去。」

蒙妮拿起一个木娃娃,替它画上一个和善的笑容:「希望你们成功吧!」

不久之后的一个星期天,蒙妮婆婆带着两个陌生的小孩,来到奥罗的家。奥罗给他们倒了茶,隔着餐桌坐在他们对面。

小男孩与小女孩静静的坐着,没有碰茶杯。而蒙妮则呷了一口茶道:「我没有预早通知你,便忽然来了,真是不好意思。」

奥罗笑道:「这怎会呢?我-个人呆在家中,不知有多闷!」

蒙妮又喝了一口茶:「其实我今次来,是有件事想拜托你。」

「是甚么事?」奥罗问。

蒙妮摸了一下小女孩的头道:「这两个孩子,是我昨天遇上的。」

奥罗的脸上闪过一丝怜悯的神色:「他们是不是都无家可归?」

蒙妮点了点头:「我原本想收留他们,但我的家实在太挤迫了,他们住在我处,只怕连睡的地方也没有。因此,我希望他们能住

在你家。」

「我很乐意帮你。」奥罗犹疑了一会:「但我不太懂得照顾小孩。」

蒙妮微微递起手:「不打紧的,下打紧的……」

「我会照顾自己和妹妹的了!」小男孩忽然插口道。

那个看起来只有八岁的小女孩也说:「我会帮手做家务的!我不想流落街头了!」她说完便哭了起来。

小男孩把妹妹的头抱进怀中,向奥罗说:「先生,我虽然不喜欢求人,但我希望你能收留我们。我不想她再受苦。」

奥罗把手帕递给他:「你们尽管留下来,小孩是不应受苦的。」

小男孩迟疑了一会,接过手帕:「多……多谢。」

蒙妮感激地说:「多谢你,奥莱尔先生。」

奥罗摇了摇头:「你太客气了!反正我这儿有的是空位。」

蒙妮叹了一口气:「我原本打算卖了居所,买一问大点的,好收留他们。但没想到地价真的升得那么厉害!我又怎付得起钱

呢?」

奥罗说:「我听人说,就是卖了旧居,要买回一间同样大小的也不易。」

蒙妮点了一下头:「怪不得现在人人都说要加入示威的行列。」她站起来道:「我要走了,两个孩子拜托你了。」

奥罗站起来,送她出门口,两个孩子亦目送她离去。

自此,奥罗便开始了他的三人生活。

不经不觉,又过去了两个星期。奥罗如常每天都到市集去,不同的是,他的身边多了两个小孩--拿莫斯与莉嘉。

这天黄昏,他们三人一起回到家中,吃过晚饭后便各自回睡房。

奥 罗一关上门,一阵空虚感便由然而生,蚕食着他的心灵。在白天时,有很多人陪伴着他,所以他不会感到寂寞。但一到黑夜,

只剩自己一人时,他便会不由自主地想 起过去的一切。有时父王、母后、韦尔特、菲哲文、普林斯等人,更会在他的梦中出现。

奥罗不得不承认,自己并不是一个洒脱的人。亲情、权力、荣誉,没有一样 是他放得下的。

他自床底取出父王交给他的宝刀,仔细端详着。刀鞘上的宝石依然美丽耀目,但奥罗看了反而心痛。他的痛苦就像这些宝石,是

永远都不会磨灭的。这把宝刀落在他的手中,不再代表荣耀,而是代表着无尽的伤痛。

这时,睡房的门发出「吱呀」的一声。

奥罗抬起头,看见拿莫斯就在门口。奥罗问他:「是有甚么事吗?」

拿莫斯说:「天气转凉了,我想要张厚点的被给妹妹。」他顿了一顿:「可以吗?」

奥罗点了点头,把宝刀放在床上:「好的,你等一等。」说完便打开储物箱,翻着里面的东西。

拿莫斯望了望宝刀,问道:「那是甚么?」

「你说我刚才拿着的?」奥罗问。

拿莫斯「唔」的一声,点了一下头。

奥罗回应道:「刀,是我从老家带来的。」

拿莫斯侧头望了宝刀一会:「这东西有甚么用?」

奥罗呆了一呆,心想:「这把宝刀带给我的,只有痛苦的回忆。那我留着它,又有何用?」

拿莫斯见他不回答,于是说:「对不起,我问了个蠢问题。」

奥罗摇了摇头:「不,不是蠢问题。你说它会有何用?」

拿莫斯想了一会:「没用。但它十分漂亮。」

「那么你要了它吧!」奥罗说。

拿莫斯吓了一跳:「给我?但是……它好像很贵重……」

「没用的东西又怎会贵重呢?」奥罗 自储物箱中拿出一张厚被,并把刀放在上面,递给拿莫斯。

「但我……」拿莫斯没接过被和刀。

奥罗拉着拿莫斯的手,把被和刀塞了给他:「再不拿去,莉嘉便会着凉了!」

拿莫斯胡里胡涂地接过两件东西,匆匆跑回自己的房间。

奥罗见到宝刀离开了他,顿时有如放下了心头大石。他期望他的痛苦回忆,可以随着宝刀离他而去。

过了几天,示威的队伍终于集结在王宫前。人们举起手,大叫着口号。为了生存,他们必须奋勇抗争。

「让城墙倒下来吧!建设我们新的富拉比萨!」人们不断这样大叫。昔日,城墙保卫着首都,令它免受侵扰。到了今天,它却要

被推倒。如果它有意志,不知会有何种感想?

奥罗躲在街角中,远远地望着这历史性的一刻。在以前,富拉比萨中根本没示威这回事。自从奥罗离开了王宫之后,普利奴斯的

-切都变了。以前普利奴斯虽然与邻国偶有战争,但国内依然保持和平。然而,四年后的今天,四周都充满了戾气。这究竟是谁

的错?

「让城墙倒下来吧!建设我们新的富拉比萨!」人们不断呼唤着。但王宫中就只有-片沉寂,对于人民的疾呼完全不理会。

或许该被拆的,并不是富拉比萨的城墙,而是王室与平民之间的心墙。原本保护平民的王室,为何会变得比冰更加冷漠?

奥罗看见了这片景象,顿时心痛不已。他以前所期望得到的国土,为何会变成这样?他茫茫然地踏出街角,走进人群中。他抬头

望向王宫,在心中狂号:「为何我和富拉比萨都要踏上悲剧的命运?」他的眼角滴下了泪水:「韦尔特!你看到自己的国家变成

这样,难道不会心痛吗?」

「让城墙倒下来吧!建设我们新的富拉比萨……」原本激昂的叫声,逐渐变得沉痛。在奥罗的耳里,叫声更变得近乎哀鸣。

过了很久、很久,一个细小的人影终于自王宫走出来。王宫大门前的侍卫推了一个高台出来,等侯着那人的来临。那人来到了门

前,站上高台,向群众人声道:「请各位市民保持冷静!」

这情景就和三年多前,国王驾崩时一模一样。那人是加度.马加洛子爵。人们见到国王终于派了人出来,均合作地静下了。

加度说:「各位市民,我已清清楚楚地听到你们的意见了!」他顿了一顿:「作为国王的使者,我是一定会向陛下反映你们的意

见的!」

一个市民大叫道:「我们要更多的土地!」

另一个人亦叫道:「拆掉那没用的城墙吧!」

加度点了点头:「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派员了解你们的生活状况,为你们争取权益的!接着的事,我们就交给陛下定夺吧!」

「好的!交给陛下定夺!」人们叫道。

加度说:「请各位回家,静候陛下的裁定。」

人们听了,均信服地离开。但奥罗十分明白,加度所说的只是敷衍的空言。政客当遇上解决不了的事时,一定会一味拖延,然后

下了了之。」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但王室依然没对改建城墙的事,作出正面回复。曾有人再次示威,但国王的使者只是说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

原因,指出他们需要更多的时间作决定。使者的说辞,被富拉比萨的人民讥讽为「伟大的废话」。

人们在讥讽之余,亦感到王室的态度非常奇怪。虽然改建城墙是一件大事,但凭普利奴斯的国力,应该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这

个疑问,令人们开始怀疑他们的国家,是不是出了甚么问题。

这 一年的秋天,普利奴斯与莱利玛斯发生了战争。而再之前的春天,亦开始了入侵穆拉雷。这令人很自然地想到,国王是不是只想尊注于战事上,而不想理城墙的事。 由于战争影响到民生,令人民抱怨起国王的「大普利奴斯政策」所谓的「大普利奴斯」政

策,亦即对外侵略,是奥罗三年多前,极力反对的政策。

示威不断地发生,但到了十二月,人们都不再提改建城墙的事了。政府根本不理会人民的意见。他们再去示威又有何用?人们偶

尔亦会谈起战争,但不曾有人建议示威。一个封闭的政府,就有如一个聋子。你即使叫得声嘶力歇,他仍然是不会听得到的。

在这个寒冷的晚上,奥罗如常坐在客厅中看书。两个孩子蹲在火炉旁,玩着自己亲手造的木娃娃。

忽然,门外响起了微细的敲门声。

奥罗抬起头,把视线由书本栘向门口:「真奇怪,是谁这么晚也来敲门?」

拿莫斯说:「会不会是醉酒佬敲错门?」

奥罗站起来道:「我去开门看看,你们别过来。」

拿莫斯点了点头,慎重地握着妹妹的手。

奥罗来到门前,把门拉开,猛然看见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就在前面,他的身后跟着几个配剑的人。奥罗大吃一惊,心想:「难道

他们是来捉我回王宫的?」一时之间,他也不知是逃跑好,还是束手就擒好。

正当他犹疑之际,外面的几个人忽然都单膝跪下,并恭恭敬敬地说:「参见奥罗殿下!」

奥罗当场呆住了:「你……你们……」

那衣冠楚楚的男人抬起头望着奥罗:「殿下平安无事,实在太好了!」

奥罗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到底是谁?」

那男人同应道:「我是加度.马加洛子爵!殿下,你认得我吗?」

「我记起了!你是第一次示威时,韦……尔特派来的使者。」奥罗顿了一顿:「我还在王宫时,也见过你的。」

「殿下你记得我,我实在感到非常荣幸!」加度回头望了望街外,再向奥罗说:「殿下,我们见面的事要保持秘密,我们可以进

来才谈吗?」

奥罗点了点头:「你们起来吧!」

「谢殿下!」加度一行人说完便入了屋中,并把门关上。

这时,奥罗发觉拿莫斯与莉嘉仍蹲在地上,错愕地呆望着他。

加度也看见了他们:「这两个孩子……」

「他们和我住在一起的。」奥罗来到他们身旁,蹲下来拍了拍他俩的肩:「我和那个叔叔有事要谈,你们回到睡房去吧!」

拿莫斯点了点头,打量了加度一眼,便拉着莉嘉跑回睡房。

奥罗站起来,问道:「加度子爵,你为甚么会来找我?」

加度一脸严肃:「我来这儿,是希望殿下能跟我回去。」

奥罗直盯着他:「你要带我回王宫?」

「不是!」加度顿了一顿:「我是想请殿下到我的家来!」

奥罗十分惊讶地说:「到你的家?你不是要把我抓回王宫,给韦尔特法落的吗?」

加度摇了摇头:「绝无此事!奥罗殿下,你才是普利奴斯的真正国王!请你带领我们,推翻暴政吧!」

「你……你说甚么?加度,你想谋反吗?」奥罗说。

加度回应道:「一个背叛君主的臣子,本应不配为人。但为了普利奴斯的未来,我不得不这样做。」

「普利奴斯的未来?」奥罗沉默了一会:「你告诉我,你觉得普利奴斯将会变成怎样?」

加度的眼中同时充满了悲伤和愤怒:「不再存在!」

奥罗顿时感到晴天霹雳:「你为何这样说?」

「殿下,相信你亦听过『大普利奴斯政策』这件事。」

奥罗点了一下头:「我知道,我国现在向各国开战,就是因为这个政策。它是父王的遗愿。」

加度接着说:「也是人民的恶梦。殿下,让我告诉你陛下他不肯改建城墙的原因。」

奥罗眨了眨眼。

加度继续说:「现在普林斯将军,正率领第三军团攻打安德威尔。」

「安德威尔?那东南面的国家?」奥罗想了一会:「但我听人说,第二军团应是被派到穆拉雷作战的。」

加度回了点头:「没错,而且还攻到穆拉雷中部的巴告夫里塔。」

奥罗问:「既然攻到巴告夫里塔,为甚么又会去了安德威尔?」

加度回应道:「因为安德威尔向我国发出警告,如我军不撤出穆拉雷,便会攻打我国。」

「韦尔特不肯答应吗?」奥罗问。

加度「唔」的一声:「而且还主动攻击安德威尔,至于穆拉雷方面,则暂时停止进攻。」

奥罗烦躁地踱起步来:「老天!这……这简直……至少应和安德威尔方面谈判一下!」

「我也有这样向陛下提议过,但他完全不理会。他已完全失去了理智。」加度沉默了一会:「因为军费因战事而增加,陛下不想

在城墙上花费人力物力。」

「虽然是展开了两条战线,但普利奴斯未至于会如你所说,因此而灭亡吧!」奥罗说。

加度看着奥罗不安地踱来踱去:「当然,我军仍有很大胜算,但-次的幸运,并不等于永远的幸运。而且就算我国得到胜利,亦

是要付出代价的。」

奥罗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因此,我希望殿下你能成为普利奴斯的君主!」加度激昂地说。

奥罗突然停止了踱步。

「我们『暗影』组织已准备好了一切,只要殿下你首肯,我们便可以马上令殿下登上王位!」加度说。

这时,奥罗的心情有如波涛汹涌的大海般起落不定。他现在只要号令一声,便可从韦尔特手中,夺回他所失去的一切。他可以成为国王,用自己的方式令普利奴斯变得更强!但在此刻,他的内心深处却在颤抖着。他是在恐惧……

加度见奥罗不作声,于是踏前了一步:「殿下……」

「对不起。」奥罗转身低下头,双手按着桌子:「我做不到。」

加度来到他的侧边:「殿下你是不想和亲弟相残?」

「不!」奥罗一拳打到桌子上:「是他抢走了我的一切!是他陷我于不义!是他把普利奴斯弄成现在这个模样!我恨不得亲手杀

了他!」

加度说:「既然殿下这样恨他,那就和我们一起,推翻这个暴君吧!」

奥罗摇了摇头,低声道:「加度,我已不是以前的奥罗殿下了。在这三年多的时间中,我明白到自己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加度默不作声。

奥罗继续说:「我离开了王宫之后,失去了地位、身份、荣耀。我在这儿过着平凡的生活,这时,我明白到自己其实亦只是一个

平凡人!以前的我只是一个假象,只是一个由地位、身份、荣耀堆砌出来的假象!真实的我不但懦弱,而且自卑!」

加度否认道:「不,奥罗殿下永远都是奥罗殿下,是永远都不会变的!不论发生过甚么事,你仍是我们心目中的君主!」

奥罗缓缓摇了摇头:「加度,你回去吧!我已不想再理朝廷的事了。」

加度沉默了一会,然后单膝跪下:「我一定会再回来找你的。殿下,告辞。」他说完便带着手下走了。

当门关上后,一滴泪水自奥罗的眼眶落到桌面上。他喃喃自语道:「我真是一个懦弱的家伙。」

现 实就是那样残酷,它不断折磨人、摧残人。经过灾劫蹂躏的人,又有多少个能重新站起来?对于奥罗来说,加度.马加洛子爵

的出现,简直是一个天大的惩罚。他原 本已逐渐淡忘不幸的回忆,为何加度要把昨天的痛苦延续到今天?奥罗已再没勇气面对朝廷中的一切,他怕他夺回所失去的东西后,又会再次失去它们。与其在王宫 提心吊胆,不如留在民间平静地过他的下半生。不过

即使他留下来,他心上原本结了痂的伤口,亦已重新沁出血水。

之后的几天,奥罗都郁郁不欢。过去的一切,不断一幕幕地在他的脑海中重现。为了令自己忘记过去,他如常每天都来市集。

到了下午四时,他便与拿莫斯和莉嘉一起回家去。走着走着,他越走越不安。他觉得有个人一直在跟着他们。

「拿莫斯。」奥罗细声说。

拿莫斯问:「怎么了?」

奥罗一直望向前方:「后面有人在跟踪我们。」

拿莫斯吓了一跳:「那怎么办?」

奥罗说:「你和莉嘉走慢点,和我保持一段距离,看看是甚么人跟着来。」

拿莫斯点了点头,和莉嘉一起走开了。

奥罗沿着街道一直走,转了几个弯,穿过横巷,走进了另一条大街。接着,又曲折地回到了商人街,挤进人群中,经过家门但没

有入去,继续向前走。

这时,拿莫斯带着莉嘉回到他身旁:「后面果然行人跟着我们!」

「那人是认识的吗?」奥罗问。

拿莫斯摇了摇头:「不认识的。」

奥罗四周打量了一下:「我们走进前方的那条小巷吧!你们先走,我跟在后面。」

拿莫斯与莉嘉「唔」的一声,急步走进小巷中,奥罗也走了进去。他们三人躲在转角位中,不发出任何声音。等了一会,一个男人亦进了小巷中,四处张望着。

这时,一只大老鼠不知自哪儿跳了下来,落到莉嘉的肩上。莉嘉被吓了一惊:「呀!」

那男人听到了叫声,马上走过来,一见到他们便从腰间拔出一把刀!奥罗立即抓起地上的一个烂花架,使劲向男人扔过去。男人被花架打中,重重地摔在地上。奥罗马上拉着拿莫斯和莉嘉,跑出了巷子。

他们跑呀跑,跑回了商人街的家中,「呯」的一声关上门。奥罗静悄悄的把窗户推开一点点,望向街外。那男人并没追来,他顿

时松了一口气。

拿莫斯喘着气道:「奥……奥莱尔先生,刚……刚才的人是谁?」

莉嘉呼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好……好可怕!」

「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奥罗关上窗,忽然,心中起了一个不祥的念头:「难道那个人是韦尔特派来杀我的?」

似乎不只奥罗没忘记过去的事,就连加度子爵、韦尔特也没忘记过去。但对于奥罗来说,这并不是他的荣耀。如果大家也忘记过

去,他就能好好的过他的生活。然而,昨日的一切问题,都在今天重现了,他今后的日子将会变成怎样?

「我想那人暂时不会找到我们的。」奥罗疲倦地坐在椅子上:「但他可能会四处找我们。」

拿莫斯问:「那我们外出的话,会不会再遇上那人?」

奥罗点头道:「有可能,所以我们以后如无必要,就别外出了。」

莉嘉问:「去蒙妮婆婆那儿也不行吗?」

奥罗回应道:「不行了,在那儿呆上一整天,很易会被人发现的。」

莉嘉一脸要哭的样子:「但……但是……」

拿莫斯把手轻放在她的肩上:「算了吧!莉嘉!」

莉嘉抬头望着他:「哥哥……」

拿莫斯说:「我们要相信奥莱尔先生啊!」

奥罗沉默了一会:「多谢你,拿莫斯。」

拿莫斯对他笑了笑,莉嘉亦点了点头。

第二天,奥罗和拿莫斯、莉嘉一起到了市集。奥罗当然明白,他们走出来会十分危险,但他认为他们必须向蒙妮及其他小孩道个

别。

奥罗向他们说清楚情况后,便出发回家去。为了避免被人跟踪,他们没走平时回家的路,而挑了近克尼特河的一条路来走。这条

路的右侧尽是住宅,而左侧则是菜田。走这条路的人很少,所以如果被人跟踪,也可以很快发现。

奥罗等人沿着路一直走,附近并无任何异样。走了五分钟,他发觉一个男人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保持着十米的距离。奥罗开始急

步走,那男人亦跟着走!

「拿莫斯!快走!」奥罗一把抱起莉嘉,和拿莫斯一起使劲向前跑。

后面的男人也跑起来,这时,另一个男人出现在路的前方!奥罗停下脚步,四周张望了一下。附近并无横巷可供他们逃走,而那

两个男人则逐渐迫近。

奥罗放下莉嘉:「拿莫斯,你们站到一旁!」

拿莫斯问:「你打算怎样?」

「现在只好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打倒他们了。」奥罗把他俩推到菜田的小路上,而自己则回到路中心。

那两个男人各自拔出小刀,向奥罗冲过去!奥罗趁他们都未到,马上冲上前,一拳往前方的男人打过去。男人没料到奥罗不但不

逃走,反而主动攻击,一时之间闪不开,腹部中了拳,痛得马上倒在地上。

这 时,后方的男人追上来了,他双手握刀,猛地刺向奥罗的胸口。奥罗马上跳开,但还是被割伤了左臂。但他并不理会,马上一

脚扫向男人的脚。但那男人一跳便避开 了攻击,一刀由上至下挥向他。奥罗立即用双手捉着他的手,男人用脚踢向奥罗。此时,

奥罗忽然放开双手,男人马上失了平衡,要扑向他。奥罗连忙揪着那人的衣 领,重重的把他摔在地上。男人头部着地,失了知

觉。

忽然,莉嘉及拿莫斯的尖叫声自他的身后响起。

奥罗转身一望,猛然发觉先前被他打倒的那个男人,正抱着莉嘉,并用刀指着她!而拿莫斯则趟了在地上。

「拿莫斯!」奥罗大叫道。

那男人露出一副凶恶的样子,向奥罗说:「狗娘养的!不准乱动!否则我便杀了她!」

奥罗大吼道:「你放开她!」

男人冷笑道:「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马上转身!手放脑后!」

奥罗万般不情愿,但为了莉嘉的安全,只好依他的意思去做。他转身后,听见男人的脚步声逐渐接近他。他不禁这样想:「难道

我的一生就这样要完了?」

忽然,那男人惨叫起来:「啊--呀--」

奥罗马上回头,看见拿莫斯咬着那男人的手臂。男人的手一松,莉嘉便立即脱了身,摔到地上。

奥罗趁此时机,冲上前一拳朝男人的脸上打去。男人连大叫也来不及,便向后翻倒不省人事。

莉嘉马上哭着抱着拿莫斯:「哥哥!哥哥!」

奥罗蹲下来,扶着拿莫斯的肩:「你有没有受伤?」

「只不过擦伤罢了。」拿莫斯指着奥罗:「但你的手受伤了。」

奥罗望了望自己流血的左臂:「小事罢了,我们回去吧!」

拿莫斯点了点头,三人便一起回家去。

转眼间,四月又来了。在这几个月中,奥罗差不多没出过门,只得每天躲在家中看书。而加度子爵亦没来过,奥罗心想要不是加

度已放弃了他,便是已遇上不测。

这天晚上,各人都已睡着了。忽然,大门响起了敲门声。

奥罗马上起床,在客厅遇上莉嘉及拿莫斯。

莉嘉问:「是不是坏人来了?」

「不知道。」奥罗来到窗前,从缝中偷看外面。外面有着五、六个黑衣人,全都戴上了黑色面具,腰间配剑。「今次来的人似乎

不简单。」奥罗心想。

拿莫斯问:「是那些人吗?」

奥罗点了点头:「我们由后门逃走!」他说完便走向厨房。

这时,拿莫斯拉住了他:「等等!」

奥罗回头问:「怎么了?」

「这个,还给你。」拿莫斯自身后取出宝刀。

奥罗呆了一呆:「拿莫斯……」

拿莫斯说:「你可能要用到它的,拿着吧!」

奥罗点了点头,接过宝刀,与拿莫斯及莉嘉一起走出后门。

他们沿着街道走去,不一会,黑衣人便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他们一共六个人,追在奥罗等人后面。奥罗拼命跑拼命跑,跑到了克尼特河旁边的货仓区域。他们躲了在其中一个货仓中,黑衣人未能找到他们。

这时,奥罗对拿莫斯说:「拿莫斯,你趁现在带莉嘉走吧!」

拿莫斯说:「你又一个人应战?」

莉嘉扯着奥罗的手:「我们一起走吧!」

奥罗蹲下来,摇了摇头:「他们的目标是我,你们和我走在一起,会被杀掉的。」

拿莫斯也拉着他的手:「但是……」

说着说着,附近响起了人声,大概是黑衣人追来了。

「你们快走吧!」奥罗说。

拿莫斯望了望莉嘉,强忍着泪点了点头。

莉嘉的双眼流出了泪水:「奥莱尔先生,你要回来找我们啊!」

奥罗凝视了她一会,然后脱下颈上的项链。这条项链,是他逃出王宫时戴着的。他把它戴在莉嘉的颈上,拥抱了她和拿莫斯一

下,然后站起来说:「你们要小心。」

拿莫斯点了一下头:「你也是啊……再见了!」他说完便拉着莉嘉走了。

他们走了之后,奥罗已无任何后顾之忧。

这时,一个黑衣人在货仓外看见了他。他向同伴叫道:「他在这儿啊!」然后便拿着剑向背向着他的奥罗冲过去。

正当他准备要一剑刺死奥罗的时候,奥罗忽然递起宝刀拔刀出鞘,转身一刀打横斩去,货仓内顿时血花四溅。

此时,第二、三个黑衣人也来到了。其中一个挥剑向奥罗斩过来,奥罗把刀一挥,挡住了攻击,然后继续奋力挥刀。黑衣人招架

不住,被自己的剑割伤,再被宝刀劈中。

剩下的一个黑衣人见同伴相继被杀,仍然一点也不畏惧,他使劲一剑斩向奥罗,但奥罗用刀一挡一挑,他的剑便远远的飞了出

去。他想拔出腰间的匕首,但手未碰到匕首柄,人便中刀倒下了。

与此同时,其余的三个黑衣人亦赶到了。他们分别站开,把奥罗包围起来。奥罗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等候着时机。

经过一轮沉默,其中两个黑衣人举剑向他猛刺过来。奥罗闪身一避,一刀劈中其中一人,那人肩头中刀,血有如泉水般涌出来。

另一人马上补上,但剑反而被斩断,咽喉被割开。受了伤的黑衣人忍着痛,提起剑攻击。但奥罗伸脚一勾,把那人摔在地上,并

往心脏加上一刀。

现在只剩下一个黑衣人了。奥罗一面喘气一面想:「只要解决了这个人,我就可以去找拿莫斯和莉嘉了。」

黑衣人只是站着,似乎没主动攻击的意思。奥罗举起刀,冲向前打斜一刀斩向那人。然而,黑衣人忽然踏前一步,一剑向他刺过

去!奥罗感到一下剧痛,他被刺中了。而他的刀则只是割伤了那人的颈一点点。

黑衣人用左手拨开了宝刀,然后拔回自己的剑。血随着剑身,大滴大滴的落在地上。奥罗左手按着胸口,右手把刀刺在地上,要

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然而,生命力仍逐渐流失。

这时,奥罗单膝跪在地上,对着地面笑起来:「嘿……嘿……嘿……」

黑衣人问:「你笑甚么?」

「笑我自己。」奥罗强忍着痛楚回应道:「你看……我在王宫和战场……劳劳碌碌的工作了十多年,最……后得到了些……甚

么?」他又笑了几声:「我真是个大傻瓜。」他说完便全身乏力,慢慢的倒在地上。

「奥罗殿下,你可以安息了。」黑衣人说。

奥罗仍然在笑着,但他的视线已开始模糊。他用尽平生之力抬起头望向远方的王宫,王宫依然像以前一般美丽。只可惜,它并没

有一个好的主人。

这四年间的事终于了结,但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些事都是永恒的,水远都放不下的。

(全文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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