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黑夜隐去, 山间刚露出一点晨曦, 万物都还笼罩在一片轻曼的薄雾之中。席洛儿推开窗户, 一丝水汽凉丝丝地轻触着她的脸庞。此时, 她感觉自己长长的睫毛都沾满了小小的水晶花, 把眼睛稍闭一会儿再睁开, 只觉得眼睛也是湿润润的, 明明可以自由的呼吸却不知为何此刻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唉，昨夜神秘人所说的话是真的吗？真的能帮我和爷爷脱困吗？

席洛儿叹了一口气，穿好道服, 从墙上摘下斗笠，将裤脚扎进草鞋里，将镰刀和小锄头放进背篓, 待一切准备妥当后, 方才走出茅屋。在茅屋门口，席洛儿隐隐听见隔壁白丁全传来一阵咳嗽声。

爷爷肯定也是一夜未眠吧？

席洛儿转过头来, 不再犹豫, 向山中进发。

山水间的晨雾仿若一张白幕, 影映着席洛儿娇小灵动的身影。背着背篓, 席洛儿快速走在深山的小路上, 此时淡淡的薄雾尚未散去, 山路多少还有些潮湿，席洛儿的鞋头和裤角不免被雨露打湿。再加上小路还有些泥泞，慌忙赶路之下, 席洛儿不小心滑倒好几次, 泥土沾得脸上、手上、衣服上到处都是。

席洛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些、快些再快些，早点找到那绛龙果树，就能早点将玉蜂救活，自己和爷爷也不用受罪。

循着昨日的脚迹，席洛儿来到绝壁下的乌葫蔓旁。一番搜索，席洛儿失望了，乌葫蔓旁附近俱是野草，哪有那神秘人所说的什么绛龙果树啊。

“骗子，分明就是个大骗子！”

忽然，席洛儿眼前一亮，只见杂草掩映间，靠着丘陵，有个小洞藏于其间，顺着晨光望去，但见一虬龙状的小树上，一簇簇饱满又鲜红的小果子挨着、挤着长在一起，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累累满枝，红得娇艳欲滴。席洛儿小心翼翼地戴上蚕丝手套，将红色的小浆果摘下来放入瓷碗，满心欢喜地回到了茅屋。

“爷爷，爷爷，快开门！”席洛儿急匆匆地敲着白丁全的房门，可是里面没有任何应答。

救玉蜂心切，席洛儿来到白丁全平素放置药品的地方，循着标识，找到了白芷、连翅，又跑到另一间小屋取了点无根水，按神秘人所说的，将玉蜂浸泡其中，便蹲在一旁观察起来。

“好起来，好起来，玉蜂，你一定要好起来！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席洛儿闭上眼睛，小手使劲磕着脑门，不停地祈祷。

“哎呀，洛儿，你这孩子，我到处找你，跑哪去了，急死爷爷了。”此时白丁全红着双眼，步履匆匆地推门而入，气喘吁吁，站定后向席洛儿喊道，却见其全神贯注蹲在一旁，循其目光看去。

“怎么回事？这玉蜂……”白爷爷旋即瞪大了眼睛。

但见玉蜂抖了两抖，就在碗里挣扎着。不一会，一碗水染成了红色，渐渐又转为乌黑，咕嘟咕嘟仿佛沸腾一般。过了一会，水面复转平静，玉蜂也慢慢地从碗中爬了出来，扇扇翅膀，踉踉跄跄地飞了起来。

“快说，快说，洛儿，你是怎么让玉蜂活过来的？” 白丁全满眼放光，高兴得胡须也跟着抖了起来。

于是，席洛儿将玉蜂得救了的事情向白丁全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只是将遇到神秘人之事隐去不谈，将如何想到找那绛龙果树和解救的方法，推脱为父母托梦。白丁全虽感有些荒诞不经，但想想也许是席洛儿福缘深厚，方得上天保佑，便又释然了。再说了，只要祖孙两人平安喜乐，还追问那么多干什么？

其实席洛儿也想告知实情，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来。因为她本能地觉得，神秘人绝非善类，不提最好。

山中的日子眨眼即过，不知不觉已至孟夏，又到了外门弟子聚会之时。

太华门规矩，每逢四月、九月中旬，全体外门弟子均需到玉清殿听闻本门长老传经讲道，同时分派任务和灵石，兼有发掘人才，为入内门作准备之用。

玉清殿坐落在返尘峰上，与养蜂房隔着两座山峰，寻常农家需走行一天一夜。像席洛儿这样初入炼气期的弟子，以入门功法轻身诀，三个时辰即能赶到。当然，若是家底较厚的弟子，买上神行符箓，一炷香的功夫就能赶到。

席洛儿依规矩焚香沐浴，换上了道服，寻到百花园的小姐妹，结伴去玉清殿。百花园的人丁比养蜂房的兴旺多了，多则三十余人，少的话也有十余人。百花园园主吴霞，是紫烟峰首座南宫晴雪的座下记名弟子，主要负责全门上下所有奇花异草的管理，并定期向炼丹房和炼药房提供原材料。

席洛儿与其中的刘雪儿年岁相仿，彼此也很投缘，有些门中的秘闻，就是刘雪儿告诉她的。刘雪儿杏眼圆腮，胖乎乎，和席洛儿一样，性情十分活泼。见到席洛儿，刘雪儿也是异常兴奋，跑过去牵起席洛儿的双手摇晃，嘴里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可算有些时日未见着了，快说说，最近养蜂房有些什么有趣的事，白爷爷身体还好吗?”

“好得很，哎，雪儿，你最近好像又变白了？”席洛儿掐着刘雪儿的小白脸蛋，恨不得拧出水来。

“哎呀呀，轻点，轻点，谁让百花园的仙女姐姐多，”刘雪儿将小嘴凑到席洛儿耳边，小声说道，“如画师姐最近好像有心上人了，给了个方子让我酿百花蜜，据说吃了这个蜜可以让皮肤又白又嫩，我就偷偷也跟着吃了点！”

“怪不得你的小脸圆润了呢？难不成你也有心上人了？”席洛儿眯起了眼睛，盯着刘雪儿打趣道。

“哪有？哪有？”

“还说没有，那你脸怎么红了？”

“哪里红了，分明是热的！”

“快说，是哪个有福气的，被我们小仙女看中了？”

“好了，好了，讲经会卯时正式开始，大家赶路要紧，别误了时辰。”两人正躲在一边嘀嘀咕咕地嬉笑打闹时，百花园的王娟，人群中年纪最长的师姐，连声催促起来。

席洛儿和刘雪儿互相吐吐舌头，捂着嘴笑着，一起踏上了前往返尘峰的路途。

施了轻身诀，两人不觉来到返尘峰下。席洛儿抬目仰望，山体耸立入云，不可见顶。周旁大树参天，上有猿猴啼叫，声音此起彼伏，渐行渐远。间或有几只仙鹤从空中飞过，鹤唳清越，响遏行云，让人听而忘忧。

王娟携众人来到一处山门，肃然站立，禀告道：“百花园王娟，率园内并养蜂房弟子前来听经。”

但见从不远处的亭子里飞出两道霞光，上有一男一女，转瞬间来到众人面前，原来是玉清殿派出来接引的弟子。男子脸庞光洁白皙，眉眼棱角分明，着藏蓝色道衣，衣玦随风飘起，站立于飞剑之上，端的是道不尽的潇洒飘逸；女子也如画中人物，身着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说话声音极轻极柔，容貌秀美绝伦，肤白似雪，冰清玉洁，让人望之而生倾慕之心。

此时，男子用神识扫视了一圈众人，开口了：“王师妹，听经的规矩就不用我重复了吧？”

“不用，不用，毕师兄，我们懂得规矩。”

“懂就好，且随我来。”毕师兄捏住一块圆盒，气运中指，从中放出一叶灵舟，约能载二十余人。这是为接引不会飞行的外门弟子，师门特意准备的运输工具。那圆盒，其实是件普通的空间宝物，受特定气机牵引，就能放出空间内的物品来。

灵舟载着一行人直奔山顶而去，转眼间穿过层层云雾，山顶雄伟巍峨的玉清宫殿，已隐约可见。席洛儿虽是第二次乘坐，心中依然震撼不已。曾几何时，年幼的她只是在故事中才听过这上天入地的传说，转眼之间，她竟也成了其中一员。一时间，她也是痴了，只愿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才好。

不觉间，飞船停了下来，等众人下去，毕师兄将灵舟收回小盒。

迎面是逐级而上的玉石台阶，直通大殿前的广场。台阶共计有九百九十九级，每位外门弟子到此，都必须拾阶而上，代表修行路上险阻重重，唯有勇往直前，方能到达修真的彼岸。因此，殿前用白玉栏围起的广场，又有一个称呼，叫“登仙台”。

来到登仙台上，这里早已聚起了不少门人弟子，三人一群，五人一堆，熙熙攘攘的站立着。太华门外门弟子共有三千人，其中执事弟子计两千七百余人，领事弟子三百人左右。

执事弟子是练气期身份最低的弟子，负责宗门内的杂役，每年要缴纳数量不等的灵石，或者完成师门交付的任务，像席洛儿和刘雪儿均在此列。领事弟子身份较高，每年除定期缴纳灵石外，还需完成师门交付的较难任务。

灵石乃修真界的货币，亦可为低阶修真者直接吸收其中的灵气，分为注灵石和原灵石两种。

注灵石是元婴期以上高手，将体内元气以秘法注入普通石头而成，其灵气不能长久保存，视保存时间的长短和蕴藏的灵气纯度，分为上、中、下三品。一枚上品石可兑换十枚中品石，一枚中品石可兑换百枚下品石。

原灵石乃天地灵气孕养而成，分下品、中品、上品和极品，兑换比例为一比十，同等品质一枚原灵石相当于五百枚注灵石，极品原灵石极为罕见，一般不参与市场流通，估价在二百枚到三百枚不等的上品原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