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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露露在小姥张兰兰的强拖硬拽下，怯生生地走到父亲张大海跟前，镇定情绪，调整心态，然后鼓足勇气，给父亲鞠一躬，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爸爸……”

张大海朝张露露打量，迟迟地，轻声说：“你来了……爸爸有事，和小姥先回去……你那同学呢，咋没来？叫他一起过来，中午爸爸陪你们吃饭！”张大海从裤兜里掏出钥匙，递给兰兰，“回去，到我办公室，替我把房间收拾整理一下……就不回城里去了吧？”

“哥，我还有事呢！”兰兰回答。

“啥事那么重要？”张大海掉过头，凝视平静的湖面，用手机打电话，末了，嘱咐兰兰：“船马上来接你和露露……记住把露露的同学一起叫过来……”

“不是我不叫过来，是你宝贝女儿不叫过来……”

张大海瞅张露露：“叫他过来吧，独痴痴的扔在一处，于心何忍？”又转而对兰兰，“留下来，耽误就耽误一天，哥有话要对你说……”

“现在说不一样吗？”兰兰问。

“不一样！”张大海说完，转身离开，去继续陪客人。

兰兰磨蹭片刻，知道回城里是不可能的了，哥哥张大海的话落地有声，肯定是有紧要的事情要和自己商量，因此，拉着张露露原路返回，到岸边等船。

仍是小型摩托艇。

回到酒店，兰兰叫张露露给她同学打电话，去接他。

张露露打了电话后摇头：“他不来！”

“不来不行，哪怕是抬也要抬到这儿……你不了解你爸，走吧，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兰兰把车发动了。

到农家乐，张露露跑进刘来福的房间，好说歹说，总算把刘来福说动了。

下得楼来，兰兰自是高兴，她像看国宝熊猫似的，目光在刘来福身上滴溜溜转：“大帅哥呀，难怪请不动呢！”

刘来福羞红了脸，礼貌地朝张兰兰微笑。

“叫小姥！”张露露提醒。

“小姥！”刘来福叫。

“嗯，乖，懂事……上车，愣着干啥！”兰兰神采飞扬。

一路无语，到酒店，兰兰打开张大海的办公室房门，瞧着满屋零乱的样子，对张露露使唤说：“赶紧给你老爸收捡收捡吧，他呀，懒散惯了，东西哪儿方便往那儿扔！”顺手抓起桌上电话，拔总台，“叫两个服务员来，快点，我等着，你们老总办公室都咋了，农村的猪圈屋不如！”

刘来福到屋角处的墙壁上取过抹布，上前，准备抹桌椅和沙发上的灰尘，兰兰见了，夺过来：“你歇着，这儿有的是人，犯不着你来操劳！”

刘来福倏地怔住了，手足无措。

张露露在翻看父亲办公桌上横七竖八地摆放着的书籍，听见小姥对刘来福吆喝，毫不客气，又见刘来福十分的拘谨和难堪，于是抱不平地强装笑颜，取笑道：“小姥，你吃错药没得，咋对谁都喜欢颐指气使呢……看，爸爸在学酒店管理，里面讲到了要善待他人……”扬一扬手中的书，“你呀，有钱，但没文化！”

“小屁孩儿，懂啥！文化可以当饭吃？文化可以当衣穿？把书丢开，少拿书本上的混胀学说来和我犟嘴，我对书不感兴趣……”

“嘿嘿，小姥，咱和你闹着玩的……不过嘛，话说回来，人类社会是在文化的积淀中前进的，没有文化，虽然也可以挣钱，甚至挣大钱，像小姥，没有文化不是照样腰缠万贯么，可是，没有文化的大款毕竟算不了真大款呀，仅仅有钱罢了……小姥，你看咱爸，那么有钱，还读书，还不断充实自己的内心世界……哎，我都快被老爸精神的高贵和财富的富有征服了……”

兰兰板起面孔，嗔张露露：“有种朝种，无种不生，先前我说你像你爸，现在看来你更像你妈……”

“此话怎讲？”张露露不生气，依旧笑容满面。

“你爸厚道，你妈刻薄！”

“有你刻薄吗？”

此话问到了兰兰的要害处，仿佛中了利剑，兰兰顿时哑口无言。

好在服务员进来了，缓解了房间里看似平静实则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服务员问兰兰需要做什么。

兰兰没好气地说：“瞎了眼呀，该做什么都不知道……告你们，今后只要我看见你们老总的办公室还不干不净的，非开除你们不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侍候你们老总都侍候不来还有什么脸面在酒店里混……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事无事朝你们老总身边跑勤一点，死不了人的……又没有谁要你们上床，忸忸怩怩的干啥，真要你们上床了，怕是裤子还提不赢呢……”

“小姥……”张露露听不下去了，大声朝兰兰呼喊，然后对服务员说：“你们出去，爸爸的办公室我们自己来清理！”接着唤刘来福：“哥，干吧！”

刘来福回过神来，默默地埋头抹桌椅。

服务员愣在门边，走不是，不走也不是。

张露露去将服务员推走了，转身闭紧房门，对义愤填膺的兰兰说：“小姥，别生我的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咱就这德性，你说我像爸爸也罢，像妈妈也罢，不打紧，总凡他俩的孩子，像谁都行，不过，我倒是希望自己能同时继承他们各自美好的一面……小姥，要是你忙，就回城里去吧，老爸那里我替你做解释……”

“三月间的芋头，嫩了点……我的行程还轮不着由你来安排吧……狗咬吕洞宾，不识好心人……你小姥太没面子了！”兰兰一屁股跌坐到沙发上。

“呵呵，看来小姥是真生气了呢！”张露露扑过去，搂住兰兰的脖子，“笑一笑，十年少……妈妈常对我说，人一辈子，活的是心态，心态好，百病除……小姥，咱们初次见面，不生气行不？假如做下辈的冒犯了你，请多多包涵……来，露露给小姥赔不是了！”张露露双手打揖，给兰兰叩头。

兰兰顿时被张露露憨态可掬的举止逗乐了，她扬起手掌，拍打张露露脸颊几下：“嬉皮笑脸的，适合做公关……不是小姥说你，露露，需得着你学的东西很多……今天如果不是你，换成别人，不打死人子架才怪了……你以为小姥是什么人？”

“请讲！”

“长寿城里跺只脚，重庆城里朝天门大码头也要抖三抖……”

“那么厉害？”

“不信？”

“嗯，不信！”

“不信就试一试吧！”

“好，试一试……小姥，你跺脚，手无缚鸡之力的张露露站在你面前保证不会抖一抖，还甭说远在百里之外的朝天门大码头了！”

“算你嘴硬，小姥不和你斗……”

“那不成，小姥不和我斗我偏要和小姥斗……人不斗不长志气……小姥，你超可爱！”

“是吗？”

“是呀，胸无城府，一点即通，爱得快，恨得快，人啦，能像你这样快意恩仇，真是爽疯了……还生我气么？”

张露露一席话，说得兰兰眉开眼笑，哪里还有气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