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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兰替陈涛的母亲接过菜篮子，放到厨房，然后告辞准备离开。

陈涛的母亲拦阻道：“闺女，就在这儿一起吃午饭吧！回家是吃，在这儿也是吃，你一个人做啥出来吃着都不香……看闺女的肚子都出腹了，还不赶紧添加营养的话孩子生下来会没有奶水的！”

“大妈，我妈妈来了，替我煮饭洗衣服呢！咱是妈妈的心肝宝贝，妈妈会让我吃苦吗？”周兰笑着回答。

“那是，闺女是娘的心头肉呀，伤着闺女，疼着自己。既是你娘来了，大妈也不强留。你回去吧，陪陪你娘。顺便告你娘一声，抽空过来坐一坐，咱姐妹俩也拉拉家常，打发打发日子。咱狗狗走了，涛儿又整天关着门写文章，我一个老太婆闲着怪寂寞！哎，早知这样还不如呆在乡下的好！”

“大妈，想陈蕊了吧，咱就是专门给你老人家送信来的……”

“狗狗来信了？”

陈涛将信递给母亲：“还没不得及拆呢，你拆吧！”

“我拆啥？你明知我是文盲，睁眼瞎，还故意要拿话来气我！”话虽如此说，却一把将信夺在了手中，举到额前，仔细端详，惊叹道，“哎呀，洋鬼子的东西是不同，连装信的信封都要大得多。”

“妈，你说错了，洋鬼子是指日本人，称英国人不叫洋鬼子的……”

“都一样，凡是外国毛子都是洋鬼子。你以为娘不懂，还犯得着你来教？……来，闺女，替大妈拆开，蕊儿肯定是给娘寄照片来了，我要看看狗狗变样了没有。”陈大妈将信又递给周兰。

周兰接过信，望着陈涛开心地笑，然后沿着封口将信拆开了。

里面果然有两张照片，看样子都是在校园里照的。青葱的草坪，典雅别致的楼房，蔚蓝色的天空。陈蕊穿了一件米黄色的体恤衫，凭栏微笑着，目光显得沉静而温和。

陈大妈拿着照片看了好一阵，喜不自禁：“狗狗长高了，也长白了，真是越长越漂亮……哎，要是老头子还活着该多好啊！”

陈涛没去看照片，他只是从周兰手中的信封里取出了信纸。趁着母亲和周兰看照片，他独自转身进到书房，对着窗户处的亮光读起陈蕊的信来：

妈妈、哥哥

你们好！

到校这么久了才写信回来，想必你们早已生我的气了。不过，初来乍到，真的很忙。加上又想过一段时间，等稍稍的熟悉了这边的情况后再给你们写信，好让你们知道我的生活状况，所以拖到了今天，希望你们能谅解！

哥，在家的时候咱俩总是磕磕碰碰的谈不到一块儿，如今远隔大海重洋，回想起往事，使我深深的感到了自责。你是对的，知识分子是国家的栋梁，是民族的希望，如果知识分子面对社会的不平和不公也自暴自弃地随波逐流，甚至还丧失做人的责任和良知，同流合污，那么，这样的知识分子是不配被称作为知识分子的。英国是一个崇尚知识和文化的国家，这儿的人温文尔雅，老百姓普遍以读书为乐。虽然他们也有贫富不均，也有不公平和不公正的现象，但法律却是劫富济贫的，老百姓却是敢于面对不公平和不公正的现象站出来大胆说话的。公众的监督、舆论的监督和法律的监督，使得号称日不落的大英帝国不仅垂而不死、腐而不朽，而且还时刻洋溢着蓬勃的生机。

哥，你说你要写小说，不知是否已经动笔了，妹妹真想能早一天读到你用心血凝聚成的作品。你经历了人生艰苦的磨难，对生活有着自己独到的感受，我相信你一定能写出感动读者的好作品来。妹妹读的文学书籍太少了，不好，我务必要抓紧时间弥补。在英国，不论从事什么职业，读文学作品都是必不可少的。记得国内有一位艺术家曾经说过：“艺术是什么？艺术在一些官员看来就是唱歌跳舞，而不是真正的思想、精神和价值观，所以，即使是一些人文艺术类的知识分子也很容易自甘为工具。工具是只会服从，而不会创新。因此，艺术素养的背后其实是**的人格和自由的思想。”为什么中国最近几十年没有出真正像样的大科学家、大艺术家、大哲学家和大律师等等，因为中国人干任何事情都很功利。搞科研的，只钻研科学；搞绘画的，只钻研绘画；搞音乐的，只钻研音乐；做律师的，只钻研法律……事实上各行各业都离不开人文精神和人文素养。没有人文精神和人文素养的滋养，不论什么家，都只是他所从事的职业的工具，这样的“工具”是不可能把**的人格和自由的思想扎根进人性的土壤里的。你不是常感叹现在的警察不喜欢读书吗？妹妹告诉你，英国的警察就很喜欢读书，特别是喜欢读优秀的文学作品。正因为英国警察喜欢读书，所以在英国的警察队伍里才很少有滥用职权和徇私枉法的现象发生。也许我这样说你会很不高兴，因为你太热爱你的职业了，可妹妹讲的是真话，敢于面对现实讲真话无疑也需要勇气和人文素养！

李明大哥的病情好些了吗？哥，你是我的哥，也是李明大哥的哥。在你和我最需要温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李明大哥毫不退缩地伸出了他友情的手。他的深情厚谊我终生难忘。要不是小容姐出事，李明大哥又犯病的话，说不定我的心情会好受一些。随着时间的推移，甚至我还会慢慢的淡忘过去那些往事。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命运捉弄了他，上帝欺负了真诚善良的好人，他坚强的身躯倒下了……哥，多关心关心他吧！以前你常唱“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仔细想一想，同在警营，一起出生入死，那份情谊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真正的亲兄弟也未必如此……我给他寄了一点药，是专门去药店里买的，据医生讲治疗神经分裂症有特效。担心李明大哥容易引起误会，所以拜托哥合适的时候替我做一做解释。假如他还需要的话，来信告诉我一声，我是务必会给他再寄来的。

杨老师那儿抽空去看看，代妹妹问恩师一声好。恩师的重托和厚望妹妹不敢懈怠，唯有好好读书，学业有成，才不至于愧对恩师的栽培。我给杨老师写了两封信，讲了你在写小说的事情。杨老师和许多出版社的关系都挺密切，写完了你就交给他帮你联系出版吧！顺便也去看看许莉，她是妹妹最要好的伙伴，我走了，她会很孤独的。去看看她，多给她讲一些求学上进的道理。现在的大学和你们那阵的大学不同，学生大多是静不下心来认真读书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真担心受到周边不良环境的影响，她把大好的时光荒废了。当然，我也会给她写信的。她那么善良，那么真诚，我相信她能够把握住自己！

最后，照顾好妈妈，照顾好你自己。哥，虽然我不在你和妈妈的身边，但我的爱时刻陪伴着你们，我的心时刻在为你和妈妈而跳动。我没有多余的亲人了，唯有你和妈妈。你和妈妈的音容笑貌和叮咛是我远在异国它乡的明灯，灯亮着，我不孤单，也不寂寞！

陈蕊敬上

读完，将信折叠好，出门来见只有母亲一个人在厨房里做饭，便问道：“指导员呢？”

母亲瞪他一眼：“还指导员呢，早走了！”

陈涛搓一搓双手，于是自嘲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