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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惜别情

无名山上人来人往,通往官道的路上排列着一列列马车。虽然人多车多,但大家都井然有序地携家带口走到自己分配的马车前,等前面的马车飞奔离开,后面会接着有马车出现。能在一夜之间准备好遣散近千人的马车,又能保持人来人往的山道畅通无阻,人员进退有序,不得不佩服刘家的财力、物力和管理。但是,谁能想到三五日后,这里便是一座空城了,或许十日八日后,这里将被朝廷的军队踏平。这么大的动静,要让朝廷不能察觉,还真是一件难事,然而刘家富可敌国,朝廷无能,贪官污吏横行,御史大夫早从朝廷得知这个消息便喜笑颜开地说是来无名山游玩,带走了两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以及两棵用黄金打造缀满宝石高达尺许的摇钱树和一大箱珠宝首饰,因此无名山方圆五十里以及离开无名山的官道上都撤走了朝廷的眼线和人马。这个人间的天堂、凡尘的乐土,将被断壁残垣所代替。这人声鼎沸的后面,藏着的,竟是无尽的悲伤。

无名山庄的大门前,大理石台阶拾级通往山下。刘曦微牵着烈蕊的手,眼睛坚定地看着山下的路,随即看着烈蕊:“蕊儿,不出五日,朝廷的人就该到了,你必须尽快赶往绣花宫,越快越好,到了那里就安全了。我派银驹、甲申、仓亚和琉璃保护你们,你,一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然后对着后面站着的四人道:“银驹、甲申、仓亚,你们三个护卫夫人和几位公子、小姐,琉璃,你是女孩子,主要陪同夫人带好小少爷和小姐。”刘家主要家庭成员的护卫都是由二管家刘曦武每年在手下的护院中选出的武功高手,这些人都接受过刘曦微的特别培训和筛选。这银驹、甲申、仓亚、琉璃四个人是刘曦微的贴身护卫,这三个年轻后生看着也就二十二三的样子,但能做刘家家主的贴身护卫,想来武功一定不错,这个琉璃,看着确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居然也能成为四大护卫之一,想来也是个厉害角色了。

“属下听命。”三人齐声答道。只有琉璃没有说话,刘曦微皱眉看向琉璃:“琉璃,你怎么不说话?”

琉璃头一扭,嘴一撇,嘟声道:“同是四大护卫,为什么我就只能帮夫人带小孩?人家虽是女孩子,但是我武功也不差啊,还是叫曦语小姐带孩子吧,他比我还小两岁呢,是吧?”

大家都惊讶地看着她,这都什么时候了?刘家正在危急关头,就算家主和夫人平日再怎么惯着她,现在也不是撒娇耍赖的时候啊!

这时曦语一步走上前,拉着琉璃的手一边晃一边说道:“琉璃姐姐,你知道我哥哥为什么要叫你帮忙带炎儿和焰儿吗?”

“为什么?还不就因为我是女孩子嘛!”琉璃白了一眼,两手往胸前一扣,就看着别处。

“错!”

琉璃不解地看着曦语:“怎么错?”。

曦语一笑,道:“因为姐姐厉害啊!你想,焰儿是将来能化天下大劫的人,对刘家来说多重要?对天下黎民百姓来说有多重要?炎儿将来是要帮助焰儿的,也是很重要的,你说,保护如此重要的人,这个任务不是很重要吗?我吧,武功不及姐姐,性格不及姐姐,炎儿喜欢姐姐胜过喜欢我;至于他们这几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要让他们来保护这么柔弱的孩子,还不得把小孩子给伤着了?只有姐姐,武功高强,但内心温柔似水,既能安抚他们,又能保护他们,哥哥嫂嫂最信任你了,所以才把这重任交给你啊!”

旁边的三大护卫马上附和,银驹说道:“就是就是,我们充其量就只能赶一下马车了,家主还是看重琉璃啊!琉璃啊,以后还要靠你关照我们啊,哈哈哈!”

琉璃眼珠一转,一沉思“好像说的有道理哦!”立马笑靥如花道:“姑奶奶心情好,自然关照你们!”然后一扭身,对着烈蕊道:“夫人,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少爷和小姐的,我来带小少爷吧!”就伸手从奶妈的手中接过紫炎逗他玩。紫炎似乎真的很喜欢她,见她一伸手就立马扑过去往她脸上亲一口,弄的琉璃一脸的口水,琉璃一边乐一边叫苦连天的,惹的大家哈哈大笑。

刘曦微看在眼里,这往日再平常不过了的欢声笑语,也许以后就再也听不到了,一想到这,便马上吩咐道:“你们几个要保护好夫人,即便丢了性命也要护夫人周全。别再耽误了,赶紧上路吧!蕊儿,你过来,我还有话告诉你。”烈蕊随即跟上他走到离人群较远的地方,只能远远地看到刘曦微往烈蕊手中给了什么东西,并神情严肃地交代了些什么。很快他们又回转过来。刘曦微将烈蕊扶上马车,并将刘紫焰从奶妈手中接过来递给烈蕊,然后望着她,似乎要将她看进心里一般,只说了一句:“珍重。”便转身离开往山庄内走去,头也不回地走,但看得出他脚步的沉重和不舍。

烈蕊进入到马车中坐下,泪流满面,怀中的紫焰还在熟睡,完全没受这外面的纷纷扰扰。此时烈蕊一哭,紫焰似乎有所感应般地睁开了眼睛,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娘。”一边的曦语惊讶地附身过来:“嫂嫂,你快别哭了。看,焰儿从出生到现在,也没哭过,也没闹过,更没说过话,她现在一开口就叫你呢!将来一定最孝顺你的。嫂嫂,你听见了吗?”烈蕊擦干了眼泪,也惊奇地看着:“这孩子竟终于开口了?”然后抱起她便要下车。曦语一把拦住:“嫂嫂你去哪里?我们马上就出发了!”

“我要去找他爹,告诉他,我们的女儿开口了,你快放开我,我要去告诉他,他还从没听见过女儿的声音呢!”

“嫂嫂,哥哥已经上山了,你这样一来会耽误了后面的人坐车离开的。我们先走吧,只要我们安全了,哥哥一定会想办法来找我们的,那时焰儿肯定能叫父亲了。”曦语死死抓住烈蕊的手不肯放。她深知这些马车都是往外走的,这辆不及时走,后面的就走不了,就会耽误其他人,慢走一刻就多一份危险,所以她不得不阻止她。然后对着外面说到:“银驹,赶车。”

烈蕊明白这其中的厉害,流着泪坐回车中,过去的场景一幕幕划过脑海。那个下着大雨的冬天,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身上,爷爷被人下毒功力受损,一群黑衣人在君山岛上肆意地大开杀戒,在几位师叔师兄的拼死保护下他与受重伤的爷爷被送到小舟上,大师叔腹部中了一刀,血在小舟上流了一大滩,他不顾伤重奋力向湖中划去,黑衣人已经追向了码头,其他师叔师兄不顾性命奋力阻挡,小舟终于越走越远,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素日陪他嬉笑玩耍的师叔师兄一个个倒下,血和着雨水流向这洞庭湖,渐渐晕开,她的视线渐渐模糊然后倒在了爷爷的身上,眼中最后看到的是大师叔颤抖但坚定的身影。。。。。。隐约感觉有人在呼喊,有人将他抱起,然后感觉到了温暖,温暖的汁液流入口中,温暖的被褥覆在身体上,还有一只温暖的手握着她的手,她死死地抓住,一直不敢松开,生怕一松开这手,自己又回回到那冰冷的雨中。等她终于苏醒,奋力睁开眼时,映入眼中的是一张俊美而稚气的脸。她才知道自己被湘阴刘家的人在洞庭游湖时救起,师兄已死,爷爷伤好在她未醒时就离开了,只留下一封书信还有一支白玉凤钗。那八岁的小小少年一直陪伴着她,直到有一天,绣花宫的人来到无名山,拿着另一封书信和另一支白玉凤钗交到当时的刘家家主也即刘曦微父亲手上,她便被绣花宫的人带走了。马车快速离开无名山,那少年足足追了二十多里直到看不见她们的马车。在绣花宫,她见到了她后来的师傅红线宫主,一入绣花宫便被封为银叶圣女,并受教于红线宫主。红线宫主的另一个女弟子,即银叶圣女,比她小一岁,待她亦如亲姐妹。自此她开始了在绣花宫的生活,但一直对那双温暖的小手不能忘怀,直到十六岁那年,她私自离开师门来到无名山,见到了风度翩翩的他,而他竟一样对她念念不忘,虽已成年,那些豪门望族前来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他却一一地无情拒绝,只为了等她。两人一见便如胶似漆并私定三生之约,她不顾师门的召回与警告,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嫁给了这个她一生认定的男人。现在却要面临生离死别,叫她如何不心痛?

喃喃自语:“曦微,曦微,我们的女儿开口说话了,你一定要平安地来找我们啊!曦微,曦微。。。。。。。”

烈蕊带着刘紫焰和刘曦语坐在一辆马车上,银驹赶车,琉璃带着刘紫炎和刘紫宏同仓亚坐在随后的车中,甲申在赶车。琉璃一路都在逗着小紫炎玩,一旁的紫宏默不作声地看着车外,仓亚则傻傻地盯着琉璃,一脸痴情毫不掩饰,琉璃似乎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反而被紫炎逗得呵呵大笑。谁也没有注意紫宏眼中的复杂变化,时而痛苦,时而迷惘,时而坚定,他悄悄回过头来看了车里的几人一眼,一咬嘴唇,紧了紧手中的佩剑,心中似乎有了什么主意。

刘曦微站在山上的广场边眺望远处的尘土飞扬,直到视线中没有了那两辆坐着他妻儿的马车。他猛地一回头,什么也没有,可明明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看,难道直觉有误?他陷入沉思,片刻后便回头快速向议事厅内走去。

马车随着前面的大部队往无名山外赶,然后在官道上各奔西东,扬起一片尘土。连续奔波了数日,并在沿路的小镇村庄换了五次马匹,当真是马不停蹄。当马车即将出湘阴之时,通往武陵的管道上只有了烈蕊他们乘坐的两辆车了。忽然,琉璃他们的车后有一个身影跳到了车道上,并迅速滚到了路边的沟渠中隐蔽,似乎怕被人看见,车上的其他人没有什么反应,赶车的人似乎也没有察觉,马车继续一路向西飞驰而去。一双眼睛在沟渠便查看,等确定马车走远后,一个矫健的身影便从沟渠中跳了出来,蓝底描金的衣服,金镶玉的腰带,腰上挂着一个香囊和一件白色玉佩,头发高高束起,并系着一条蓝色的发带,手中握着一把剑,完全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这分明就是马车中那个出神的少年,分明就是十四岁的刘紫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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