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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艾云情入薄命司 张萌魂断秋日长(3)

捧起他受伤的手,我有些刺目地心灼,眼泪不觉吧嗒吧嗒地滴了上去,抬头着看他,努力扯出个微笑,却反而哭笑不得地难看:“你以后,能不能不要伤自己?”后面还有一句:我也会心痛啊,却是生生地压了回去,没有启齿。

忽然他的电话响了,在寂静的夜里听着无比地刺耳,我的心随着铃声紧紧一颤,扯着他的手慌忙松开。他看了看号码,摁掉了电话。

我想笑,看着他淡淡道:“嗯,这也是没电了。”

他转看着我,一副气得牙痒痒的表情,捏了我的脸一下,我刚要挣开,却已被他俯身吻了上来,粗重而动情,又带着纠结痴缠,低声呢喃着:“你在乎我吗?”

我没有回答,心里在低语,我在乎吗?细细地回吻他,第一次用情地,认真地回吻着他的唇,他的眼眸,他的鼻子,我想用我的吻告诉他,我对你,何止是在乎,早已远远不止在乎了啊。

什么时候的沉沦,自己也不清楚,也许当他一次次说要我的时候,被占据的不止我的身,还有我的心,但令我无法自拔的,也许只是他深情的一个凝视,夜色里一声低低的叹息,就陷进去了。

这算爱吗?应该不算,我没想过结果,甚至没在乎过程,只是沉迷在自己的情节中无法自拔。也许我不是爱上了他,只是爱上记挂一个人的这种感觉。对了,应该是这样的。只能叫沉迷,而且是沉迷在自己的感觉中。纠结着,与自己的内心争斗纠结着。

可是当他的吻滑过我的身体的时候,我几乎动情到每一寸肌肤要随着他的吻化开,随着他的吻绽放出幸福的小花。满室的月光画不出情动的流光相皎洁。我的双手滑过他的背,微微用力地掐着,他有些吃痛,一口咬上了我,却并不是很疼,我用力,他也随着用力,似乎只有这力量,可以告诉彼此想在对方的心里进入多深。我问自己,我和他只有这种语言,才能通往心灵吗?

这一次,情浓之时少了几分情欲,多了几丝挣扎,多了几丝纠缠,那个电话带来的情绪,让我和他都不知怎么解释,也不知道怎么相信。第一次在交缠中感觉到了沉重,似乎彼此都想证明着什么,却又证明得有些无奈,有些无力。

他在我身体里的力量总能轻易让我痴迷到忘却了自己,也只有当他在我身体里的时候,我才能真切地感觉到,起码这一刻,他是我的,只是我的。既然如此,是不是我只能把握着这一刻,用这一刻的欢愉,去盛放我的所有思恋?

当他喘息着在我身体里释放的时候,动情地紧紧抱着我的头,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在低吼:“为什么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你是我的?”

他的话让我一愣,眼泪却夺眶而出。

暗夜沉沉,我和他似乎都开始了疲惫。他低声说着:“明天去辞了职吧。”

我轻轻嗯了声。有些害怕。

当最初的情欲开始变得疲惫,变得憔悴,甚至变成了挣扎的时候,我清晰地感觉到了有种指缝流沙的仓皇,想抓,却流逝得越多。

早晨醒来,我无奈地看到手腕上又泛出一圈青紫。昨晚他拽我的力气太大了,当时不觉得什么,现在却是一碰都生疼。

子越也睁开眼,看着我手腕上的伤,没有吭声,甚至脸上没有一丝愧意。我对他的这个反应也早已习以为常。

洗漱完毕,他忽然站到我身边:“伸出手来。左边。”

我迟疑着伸出左手,他拿出了一串红色的手链放到我手心:“也该换换了。”

我将原先的翡翠珠串解下,系上了这串。

他看着我,淡淡地笑了,似用目光垂询着我是否喜欢。

这串手链,想说不喜欢都难,中央五颗红色的宝石,边上镶着碎钻,主体宝石旁边是颗粒较小的红宝石,也是这个造型,难得的是较小宝石都缀着一串短短的流苏,这样不论是主体宝石在手腕里,还是小宝石和流苏在手腕里侧,都可以将我手腕上的疤痕遮住,而且今天,还能将手上的淤青遮上。

只是虽然喜欢,但是看着价格就不菲,我想摘下去:“太贵重了。”

他一皱眉:“别扫兴。你连这个都不值?”转身出去。

我抽抽嘴角,心想值不值的,不都你说了算么?今天你说值便值,昨晚那么生气,估计恨不得把我卖了换条这个。

快到公司的时候,他看了看我,叮嘱道:“我下午出去开会,过两天回来。你辞职手续办好了给我个电话。”

我的心一紧,昨晚只是随口应着,真的辞职我还是有些舍不得。毕竟这份工作能学一些东西,又难得周亦是个好脾气的老板。

我哀求地看向他:“可不可以再做一段时间。我刚刚适应。”

他的眸子向我冷冷一扫:“你说呢?”

我噤声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总要去放弃些什么。只是这份放弃,包含了太多我的自尊与不舍。

到了公司,却发现大家今天的状态都有点不对,纷纷交头接耳着。似乎全都无心工作着。

我有些好奇,有心问问怎么了,但是八卦的确不是我的强项,不知如何去开口。而且即使我去问,也不见得有人会告诉我。

到了门口,随口问着外间坐的小崔:“周经理来了吗?”

“来了,不过去了周总的办公室。”小崔答着,神色却有些不自然。

我进屋收拾好,顺带打开周亦那边的办公室看了一眼,电脑都没开。拿起水杯去茶水间接水,心里有些犹豫待会儿该怎么向周亦开口提辞职的事儿。最近太累想休息?还是身体有恙须静养?唉,不论是什么样的理由,想来都是对周亦对邵琦很抱歉。白白辜负了他们的期望。心里愈发地不是滋味。

迟疑着路过周川的办公室,忽然听到里面周川的咆哮,声音很大,我不觉放慢了脚步。

先是几句“不能乱说”“惹麻烦”什么的,然后声音低了下去。

忽然迎面走来了人,我也不好继续待着像听门似的,正要迈步,周川又是一句咆哮:“我替他养不起二奶。”

我的心一颤,这是在说我吗?手开始抖了,养二奶,这说的就是我了吧。自己还在搜肠刮肚辞职的理由,生怕伤害了别人。原来全是多虑了呢,自己已经是别人眼中钉了还浑然不觉。既是这样,就更好了。那声“我要辞职”也不用说得那么尴尬。

回到办公室,静静地等着周亦回来。打回的水却一口也不想喝,“二奶”这个词原来真的会让人痛的。

好容易听到那边的门响了,我突地站起来,硬生生地便去敲门。

传来了周亦有些疲惫的声音:“进来。”

我推门进去,周亦坐在椅子上,手扶着额头,样子很是憔悴疲惫。

“周亦。”我艰难地开了口。

周亦抬起头,眼睛里全是血丝,我那声“辞职”忽然有些说不出口。看他盯着我询问的目光,半晌,转了句:“你怎么了?”

他叹口气,目光转看向窗外,嘴唇紧紧抿着,似乎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过了足足有两分钟,他开口:“你没听说吗?张萌,走了。”

我一愣:“张萌?”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记得是个圆圆脸庞,爱笑的女孩子。哪个部门的忘记了,只是入职的时候人事部门的同事带我认识过,后来在楼道里见面打过几次招呼。是个看起来很好相处很乖巧的女孩。

“走了?离职了吗?”我有些不知所措。

“去世了,昨晚,车祸。”周亦低下头,双手无力地扯着头发。从来没见过周亦这个样子,在我的世界里,他是个阳光的男人,沉稳,有力,最多有时有点小颓废。但是这种憔悴痛苦的神色,还是第一次看到。

我的心有些疼,一个美好的生命,就这么忽然去了。虽然我和她只是几面之缘,但是内心的震动却是那么强烈。

“怎么会……”我有些失声,不觉哽咽了。

“昨晚打车的路上,出租车和一辆逆行的车撞了。当场就不行了……”周亦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我的心随着他的拳头也是一颤,捂住了嘴,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半晌,我擦擦眼泪:“那公司……”看周亦这么痛苦的反应,不知道公司会怎么处理。

周亦长叹口气,闭上眼挥挥手:“我想静一静。”

我早已把辞职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帮他接了杯热水,静静地退了出去。

却是再也无心工作,盯着电脑发呆。生命原来是如此脆弱,一个转身,也许就已经是魂归天外。昨夜红绡帐里卧鸳鸯,今朝也许就黄土陇上看天长。

过了一会儿,想起有个报表向小崔要数据,不知道好了没有。便走到门口。小崔把数据表给我,我随口问起:“你知道张萌是哪个部门的吗?”

小崔一愣,眼圈也有点红了,“销售部的。”小崔年纪比我小几岁,公司其他的人都觉得我是周家的心腹,很少和我聊天,也只有她心无城府,有时会和我聊两句。她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问我道:“你也知道了?’

我点点头,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崔的眼泪掉了下来:“我和张萌一年来的公司,她就这么倒霉……为了工作,把命都搭上了。”

我一愣:“工作?”

小崔也愣了:“赵姐你不知道吗?她们都说张萌是见客户路上出的事儿。可刚才人事经理让我们都别瞎嚷嚷,让弄清楚了再说。”

小崔还要说什么,旁边一个大姐过来,冲她使了个眼色。小崔抹抹眼泪:“赵姐,我去忙了。”

我的头有些晕,不知道怎么回去的座位。一直以来,总觉得没有什么事能大得过生死,什么曲折离奇都是故事里的事。可是眼前就这么一个活生生的花样的女孩子的消失,竟然连她的死因,都不得而知。是人们总要在简单的真相背后做联想?还是事情本就没那么简单。瞬间,我的手脚变得冰凉。

却是手机忽然响了,我无力地接起,冯子越强硬的声音:“辞职办好了吗?”

我颓然答了句:“没。”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原因。因为公司出事了?这事在他的眼里,会是事儿吗?我忽然有种强烈的愿望想告诉他,想和他说说生命的脆弱,说说我的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却是我的满腔好容易攒起来的冲动,还没有说出下句话,他已经挂了电话。

我麻木地放下电话,已是茫然。

中午心情也闷闷的。周亦一直在屋里呆着,闷不出声。我帮他订了份工作餐送进去,他还在那儿呆呆地坐着,看我进来,抹了把脸,唇际勉强扯出个弧度。

我把盒饭放在他手边,安慰着:“事情已经发生了,别愁坏了身体。”

周亦看了看盒饭,抬眸看看我,叹口气,定定地说:“还好有你。”

我的心一突,我也要走了呢。可是看着周亦满脸憔悴的样子,却是怎么也说不出辞职的事来。朋友一场,就算做不到雪中送炭,起码也不该落井下石,在他很困难的时候背弃而去。可是子越那里又不依不饶,真是纠结。

看他的神情似乎有所和缓,我犹豫着问:“张萌,是因公吗?”

周亦的表情一滞,“不清楚,销售部是陈经理负责。”却没有看我,只缓缓打开了盒饭。

周亦似乎有些抗拒回答,也是,刚出了事,正是敏感的时期。我也没有继续问便静静地出去了。

没什么心思工作,公司里的其他人今天似乎也静默了许多。喜欢叽叽喳喳的小崔一直眼圈红红的,爱八卦的几个小姑娘也失去了往日的夸张大笑,只是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

忽然觉得爱八卦也挺好的,起码在这个时候,我的满腔伤感也有个倾诉的地方。而不是任伤感在心中滋生,发酵,直到弥漫到每个细胞,让自己披上哀伤的外衣,怎样也卸不掉。

下午去楼下送文件,路过茶水间旁边的一个半开放隔间,听到几个同事正在聊天。若是平常,自然是不会留心,但今天却忍不住放轻了脚步,似乎迫切地想从别人的聊天中找到可以释放自己情绪的话语。

不知道之前聊得是什么,一个同事接着说:“唉,这工作做得也没意思,搭上命不说,还不明不白的。”

另一个接着:“可不嘛,前阵子上海那个白领过劳死,到最后公司都不承认。”“听说张萌还有个弟弟读大学,全指着她呢,这下怎么办?”

一时间大家沉默,没了声音,唏嘘不已。

我的心忽然有些喘不上气,这个话题沉重得让我几乎承受不了。我一口气跑上了顶层的天台,就是见完孔令宜的那个中午被周亦带到的天台。

高处不胜寒,楼顶的空气格外凛冽,我冲到东边的角落,那里不会对着楼里的玻璃,却看到一个人正微扶着护栏站在那儿。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回过了头,我怔忪地停了下来,不觉出声:“周亦,你怎么也到这儿了?”

他沉郁地看着我:“你呢?”

“透透气。”我轻轻叹口气,走到周亦身边,和他一起看着楼下。

好大的北京城,站在这里,能看到周围林立的高楼大厦,却几乎看不到可以喘息的绿色,道路蜿蜒曲折,车流穿梭不息,像电影胶片一样高速旋转着,既熟悉又陌生。

半晌,我的声音有些茫然:“你说我们为什么要在北京待着?”

周亦没有吭声,沉默了一会儿道:“为了活得更好。”

我笑得有些凄然:“活得好吗?奋斗在这里,甚至埋葬在这里就是好?”

钢筋混凝土的城市,没有自己可以安居快乐的家。为了生活,开始像勤劳的蜜蜂一样拼命奋斗,可最后呢?却如蝼蚁般苟且偷生:我偏离了自己的轨道越滑越远,艾云被折磨得没有人形,邵琦做着没有灵魂的木偶,张萌被这城市葬在了秋天里……

四面的风吹得我泪流满面,我有些喃喃:“你不会懂的。”这种心酸,他们不会懂,周家二少不会懂,冯子越也不会懂,他们都是命运的操纵者,怎么会明白承受者的无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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