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各怀鬼胎且没什么卵用的会议已经结束，宫廷总管先踏入其中向艾德.史塔克报上来者的名号，虽然这同样是没什么意义的宫廷礼仪与传统，不过话说回来，兴许也算是有点用处？

至少通过复杂繁序的礼仪条规对在维护王室的威仪与对所有人宣示着王室的神圣性方面，这依然是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夏尔心中不无讽刺地看着一脸严肃，用着戏腔大声对着仅剩特蕾妮与艾德公爵的空荡荡的会议室说着他的名号与现官职。

“摄政阁下，我的小姐。”

他恭敬且一丝不苟地迈入会议厅中，宫廷总管旋即轻盈地转身告退并重重拉上巨大的橡木大门。

“很抱歉，我辜负了您们对我的信任与使命。”他低下头来，艾德.史塔克慈祥地点点头，“夏尔，我们已经知道了蓝礼的……事情了，但那并不是你的错。”

“谁能知道，蓝礼公爵那样大的优势竟然也会战败呢？”特蕾妮湛蓝的眼眸对上夏尔灰蓝的眼睛，两者心照不宣地互相撇开了视线。

夏尔按耐住自己心中对艾德公爵与特蕾妮小姐想要说的疑问，继续说着场面上的公话，“我们总共收拢了近六百步兵与两百骑兵溃军，还有数百成功撤退的骑兵被洛拉斯爵士所收拢，但是洛拉斯并没有与我们一并撤回君临而是自行离去。”

他将史坦尼斯刻意写信放过他们一马的事情一笔带过，但艾德.史塔克却仿佛早已了然于胸，他对于拦路的惨败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叫夏尔感到疑惑与困扰。

艾德公爵这样的反常表现真的叫人难以放心，难道他真的如瓦里斯所说，已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艾德大人，但是我估计史坦尼斯大人应该并不会立刻进军君临。”为了探探他的口风，夏尔又一转继续说起史坦尼斯来。

“他的军队与蓝礼大人厮杀了半天，又追击了一整昼夜，早已经精疲力竭，也失去了进军君临的最好机会了，我的大人，特蕾妮小姐！我们现在应该提防盘踞在石堂镇的兰尼斯特！并应该迅速至信给莱莎夫人，请求她即刻率兵南下。”

艾德.史塔克意味深长地盯着夏尔，叫后者背后一阵发凉，直到特蕾妮开口解救了尴尬的自己。

“夏尔，莱莎夫人……莱莎夫人已经给我们来信，她说她愿意调停铁王座与西境之间的矛盾……”

“什，什么，这什么鬼？”夏尔惊恐地几乎叫了出来，艾德.史塔克略带歉意地将手中的纸条交到了他的手中。

“她劝说我与泰温各相退一步，让我们把弑君者交到她的手中照看，然后与小恶魔一起送回鹰巢城作为人质三年，还劝说我放弃摄政王与首相，迎乔佛里回到君临……”

“这不可能！”夏尔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压底下声音，“艾德大人，莱莎夫人这是怎么了？她怎么能做出这样失了智的行为？您一旦下野去职，放弃了摄政王与全境守护之职，就相当于彻底放弃了主动权，一旦乔佛里王归位，那么他一纸诏书要求莱莎夫人将小恶魔与弑君者放出交还给泰温大人怎么办？她这样的话分明就是在长他人志气啊！”

他又忙不迭地飞快瞟过纸条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心中却愈发的胆寒，难怪！难怪刚刚从会议厅出来的那些大人物们个个丧着脸，也难怪派席尔那张老脸上一副阴阳怪气的嘲讽模样！

“我的大人，这绝对不能接受！一旦接受了，我们就是众矢之的了！泰温大人仅有的两个儿子都不在他手上，他现在反而一身轻且毫无顾忌！为了他的儿子无所不用其极。莱莎夫人这一纸一旦传播开来，那么七大王国会把您当做什么？莱莎夫人说要人就要人，说要调停就调停，这成何体统？”

“你暂且稍安勿躁，夏尔，听听艾德大人的话吧。”特蕾妮温热的手掌盖到他的肩膀上，望着对方那明媚的脸庞，夏尔心中有说不出的憋屈与无奈，但也只得通通吃回肚里。

理智告诉他，这事情绝对不简单。

难道莱莎夫人被泰温大人收买了不成？

“夏尔。”艾德公爵布满风霜的脸庞浮现出愧疚之色。

“但是我的女儿，现在在她的手里，要作为客人前往谷地游玩。”

夏尔一下子愣住了，几秒钟都没回过神来，艾德.史塔克的两个女儿——珊莎与艾莉亚小姐，现在，在莱莎夫人手里？

等等！这个信息量，实在是叫夏尔差点咬到了舌头根！他有些不敢想象地喘着气。

这谷地莱莎夫人，不是艾德公爵的小姨子吗？说好的史塔克-徒利-艾林-拜拉席恩四家联盟，怎么现在一个也转不动来？

而听着话的意思，莱莎夫人的谷地大军不是带着小恶魔上君临受审和勤王的吗？怎么现在到了艾德公爵嘴里，几乎俨然敌军的模样？

徒利家族到现在除了对君临发些所谓的“河间地一切秩序井然，奔流城依然有能力处理好三河的内部矛盾…”诸如此类无用的场面话回应之外，就什么也做不了，也几乎什么没做。

霍斯特公爵相传目前早已病重难以自理，而其子艾德慕.徒利爵士却根本无法指挥调动其麾下所有诸侯。

除了凡斯家族，梅里斯特家族等河间地贵族表示愿意继续听从奔流城的号召外，余下的三河诸侯又几乎陷入了破碎的状态。而艾德慕爵士此刻只是继续徒劳地想要维持着河间地昔日平和的假象。

他既无力举兵对抗盘踞石堂镇隐忍不发的兰尼斯特大军，也不敢对自己姐姐率领的、鸠占鹊巢的谷地大军撕破脸皮。

而至于本该是四家联盟中作为核心的拜拉席恩家族……呃，这个还是不谈也罢……

“我的大人，这，那么莱莎夫人到底为何如此……”

艾德.史塔克拍拍他的肩膀，“夏尔，这一切并不是你的责任。”

他摊开手来，目光真诚而坚定，叫人几乎难以喘息，夏尔只得缄默地听从。

“你这些日子来一直勤勉奉公，为铁王座和王国奉献着你的力量，我作为摄政王、全境守护与首相，在这里真诚地感谢你，感谢你对这个残破不堪的国家这个污秽遍地的宫廷的付出。”

他对特蕾妮点点头，夏尔感到不对劲，艾德公爵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他求助般地将疑惑的眼神抛向特蕾妮，但后者却说出了几乎将他惊在原地的话来。

“我的好夏尔，我们先前已经开会讨论了很多很多事情，包括蓝礼公爵的战败，还有关于你……”

“关于我……？”

他下意识地迷茫开口。

“没错，我们认为你已经尽够了对铁王座的职责，艾德公爵也作出了对你而言极为利好的决定……”特蕾妮的目光有些闪烁，让夏尔眼皮一阵抽搐。

这到底是什么事……

“好了特蕾妮，我来说吧！夏尔，我决定了，从即刻起开始，你对铁王座的义务已经结束了，你自奉公以来的全部薪水，还有补偿金，我都会一次性发给你，总之，这个肮脏污浊的红堡，你可以完好无损且充满着荣誉地离开，你是一个自由人，夏尔。”

艾德.史塔克轻幽幽地说出了这让他感到无所适从的话来，这是什么意思？自己被解雇了？自己再也不是都城市长，也不是首席秘书官，更不是奉公人来？自己刚刚累死累活地将三千多人毫发无损地带回君临，这就被艾德.史塔克抄了鱿鱼？

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艾德.史塔克没有给夏尔回嘴的机会，他的大手强行按住夏尔颤抖的肩膀，强迫后者憋屈地闭上了嘴巴。

“夏尔，我已经给你写好了一份感谢状，上面有我的艾德.史塔克的个人印记与徽章，还盖上了属于全体御前会议成员的印玺，上面还有所有御前会议诸位大人们以及总主教大人的联合签名。”

特蕾妮转身将桌上一张四边绣着金鹿的羊皮纸提到夏尔眼前，他这才看见了这张所谓的“感谢状”。

“夏尔，这是艾德大人为你好。”她轻轻地在他耳旁低语，但夏尔还是满怀疑惑地死死盯住特蕾妮，她必须，也应该给自己一个解释才对，这一切，他都被蒙在鼓里！

艾德.史塔克又轻声地安慰道：“我很抱歉……但是，这是我现在能为你做到的最大了，哪怕是我，如今也是朝不保夕。”他苦笑着，看着艾德.史塔克一脸地无奈夏尔原先的郁闷也渐渐烟消云散。

他只得提起接过这张所谓的感谢状，上面的确记下了所有御前会议成员大人物们的签名，还有艾德公爵的个人印章。

如果是平时，那么这一纸状书足够让夏尔找到最好的下家服务对象，对于那些财气旺盛的大诸侯而言，学士是越多越好，就连狭海对岸的自由贸易城邦，拿着这样一份感谢状去寻求工作的机会，也足够在那群贸易亲王们那得到一个肥美的差事。

但现在？

“我的大人，您还远到不了那一步……”

但艾德公爵只是无言地摇摇头，便朝着门外离去。夏尔望着他的背影，只是无限的感慨和困惑。

“特蕾妮小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