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里斯风度依旧，散发着糜烂熏人的香味叫夏尔皱眉，但后者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疑问，瓦里斯引领着他们的队伍来到金袍军营门口，夏尔将余下部队的指挥权交与了贝里伯爵与马洛斯等人，便又直接与瓦里斯一并朝红堡而去。

“诸位大人现在究竟是什么态度？我听说总主教大人极度的仇视史坦尼斯，而贝里席大人则对蓝礼公爵态度暧昧。”夏尔气不过瓦里斯的三缄其口，但还是无奈地低声对这位黑夜中的帝王放低姿态。

虽说关于艾德.史塔克对真相的了解到底到了何种地步瓦里斯始终不愿再透风，但是这个方面他却倒是实诚地侃侃而谈答道：“态度？我的小大人，您不会真的以为咱们的佛雷大人会不惜一切代价与史坦尼斯大人死磕到底吗？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我觉得只要史坦尼斯大人愿意给他一个台阶，那么他还有他身边的主教们一定会很乐意换个新的祈福对象的。”

瓦里斯轻笑着，让夏尔陷入一阵的尴尬与沉默，其实关于总主教与大主教们虔诚方面的问题，这在君临上流圈子内部就如同蓝礼大人那比较特殊的“小爱好”一样，当然，也是更加广为流传，就连街头市井都能调侃个几句。

“可是史坦尼斯大人，不是那么会讲究情面与给人台阶下的人。贝里席大人恐怕也不会喜欢史坦尼斯大人的。”

瓦里斯的身子微微挺直，他滑稽地吐了个鬼脸，“是呀，我的孩子，王国正处于危机之中，唯有真正的大智大慧者方可挽救。”

真正的大智大慧？真是够好笑的捧杀与话术，夏尔强行按住心中的不适感与厌恶之情，他还需要从这位八爪蜘蛛身上继续套取情报，哪怕他明知八爪蜘蛛递给他的消息，必然是掺杂着谎言。

“如今蓝礼公爵生死未卜，数位领主与十数倍于此的有产骑士阵亡沙场或被俘，君临最为精锐的守备军已经被消耗一空，要么成为刀下鬼，要么成为史坦尼斯军队的一部分，要么甚至成为了无恶不作的土匪强盗。我的瓦里斯大人，现在的君临城中唯一有足够强大战斗力与凝聚力的部队只有我们了！我们将成为众矢之的！”

瓦里斯突然一转脸庞看向他，眼睛中蕴含着说不清的力量。

“我的夏尔小大人，难道，这不是你与你的特蕾妮小姐自打来到君临，就一直追求的吗？”

道朗亲王追求的仅仅只是安插一个楔子罢了，而特蕾妮小姐则是追求着赤红山脉以北的混乱与虚弱。夏尔自然不可能对眼前的瓦里斯说出他所知道的真相，但他却也对自己一直以来所知道的事情产生了怀疑。

瓦里斯眯起的细长眼睛仿佛能洞穿他的内心，就连夏尔自己在这一刹那也感觉，这个眼前扑饰着香粉的胖子是不是真的有洞察人心的能力？

自己一直所信奉与执行的事情，是不是一直被他所知晓？

否则他的眼睛怎么会闪过一道稍纵即逝的讽刺？

“我已经说过无数次了，瓦里斯大人，我家小姐是代表道朗亲王对铁王座的友好与亲善而来到君临协助辅佐铁王座的！”

“哦，我的小大人，是不是还要加上——包庇咱们的劳勃王被弑君者戴了绿帽子的惊天秘密？”瓦里斯哈哈大笑着说出了让夏尔毛骨悚然地话来，但好在他的声音还是很小，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现在他的眼神却愈发地讽刺了。

“我的夏尔，跟自己的盟友说话别那么遮遮掩掩，更何况，你我都是真正的同道之人，真正的同志，不是吗？”他一指前方肃穆而冷清的红堡，七大王国腐朽堕落的心脏。

“佛雷大人为的不过是高级教士与主教们的利益，而贝里席大人为的不过是他个人的前程，蓝礼大人为的是那巨大丑陋的铁椅子，而艾德公爵为的不过是守护他昔日挚友的遗产，而至于咱们的白骑士老巴利斯坦爵士呢？”

他故作悲伤地感叹，“唉，不过要我说，巴利斯坦爵士才是最可悲可叹的。”夏尔看着瓦里斯悲天悯人的模样，但这次他却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瓦里斯在谈到这里的时候，仿佛真的陷入了一种哀思与悲愁。

“他永远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骑士，一个活在过去美好旧时光中，因为责任而不得解脱的老骑士。”

“过去的，美好的……旧时光？”夏尔喃喃自语道。

“嘿嘿，”瓦里斯迅速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他的眼珠微微一转，“至于您的女主人特蕾妮小姐……她恐怕追求的，与道朗亲王有点小小的不同吧？不过道朗亲王所真正追求的，不也是和你所说的有很大的不同吗？”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来到了红堡的吊桥之下。

“我的夏尔大人，接下来可能会发生很多很多事情，君临，乃至整个七大王国，都会发生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大事。”夏尔临走前，瓦里斯又叫住了他。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

“所有人，所有人都在寻求着改变，改变劳勃刘给我们的遗产，无论是蓝礼、史坦尼斯也好，还是兰尼斯特也罢，哪怕是艾德.史塔克公爵，他何尝不是想要扭转劳勃给我们所有人留下的阴影？想要挽救那劳勃那给他留下的摇摇欲坠的王国残躯？”他渡着步子走过夏尔身前朝着一条通道走去。

“但是，请记住，我的好夏尔。也许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小姐们，只是视我们为刍狗与奴仆，但是时代在前进，历史终究属于有准备之人，你我届时更要迎来真正的抉择，是彻底的前进，还是彻底的后退？我想，这个抉择来临的时日已经不多了，还请留意啊！留意！”

夏尔看着瓦里斯又鬼魅快速地消失在红堡错综复杂的走廊之中。

“我想会的。”他低下头来轻轻抓住挂在脖子上的银匙挂坠。

与瓦里斯分开后，他便连忙招来宫廷总管让其领着自己去见艾德.史塔克与特蕾妮。

得了总管的消息夏尔才知道，原来他们又在会议厅开会，他又耐心地等待了足足两个小时，方才看到精疲力尽的诸位老爷们从会议厅里走了出来。

这群人中夏尔认出了不少人，有佛雷总主教大人，有约恩.罗伊斯伯爵，大学士派席尔还有郁郁不得志阴着脸的巴利斯坦.赛尔弥学士。

“夏尔想必你一定在史坦尼斯大人手上吃了苦吧，真是辛苦了，伊莉娅她还好吗？。”巴利斯坦爵士看到他，便即刻回复了平日里对外常常示人的严肃态度，但夏尔知道，巴利斯坦爵士的严肃即是一种铁汉的柔情。

平日里伊莉娅可没少找巴利斯坦做她的练习导师，虽说她本人的长枪技法与骑术堪称优秀，但近身肉搏之术终究远逊于寻常男性好手。

别看伊莉娅平日里总是管不住她那张容易得罪人的嘴，但是在跟着巴利斯坦爵士的时候，她却表现得像个乖乖女孩，叫夏尔大跌眼镜。

夏尔心知巴利斯坦将伊莉娅当做自己孩子，自然是笑着且态度谦卑地向他回答道：“您大可放心，伊莉娅她毫发无损。”

“那就好，她说到底是个年轻的女孩！唉，虽然是多恩人，夏尔，你可得好好看好她了！”

“咱们的大英雄，小市长凯旋而归了呢。”熟悉的诙谐语调，抱着一本厚厚地资料的培提尔.贝里席从房间里冒了出来，脸上的调侃之色叫夏尔感到反胃。

“谁知道蓝礼大人会惨败如此！我们甚至不能确定他到底死了还是还活着！”约恩伯爵没好气地嘟囔着，他的小儿子罗拔.罗伊斯加入了蓝礼的军队，兴冲冲地想要跟着蓝礼一起收获“荣耀”，但却一起跟着蓝礼生死未卜，叫其父青铜约恩愤怒且无语。

“他手上有三千多骑兵，还有两千步兵，他是怎么输掉的？”

老派席尔颤颤巍巍地出声插话道：“啊，诸位，诸位尊敬的大人们，咱们的摄政王阁下还在会议厅里，我想，我们的特蕾妮小姐与摄政王大人，都会对夏尔市长带来地情报和信息感兴趣的，毕竟眼下史坦尼斯大军逼近君临，还是要同心抗敌啊！”

“抗个屁！如果蓝礼死了，那风暴地估计多半会倒向史坦尼斯！届时我们靠什么？靠一群残兵败将，还有几千缺乏训练纪律恶劣的流氓地痞无业游民来保卫首都？”

坏脾气的老约恩满腹牢骚地丢下了最后一句话便转身离去，而其余人同样只是打着哈哈。

巴利斯坦.赛尔弥一声不吭地面对着这一切，最后他只是重重叹气一声，拍了拍夏尔的肩膀。

“也许，我们这些老头子的确不该请示你这样的年轻人。”

“不，您这样的人才是王国真正的栋梁。”夏尔连忙对他恭维道，但赛尔弥听罢只是自嘲地摇摇头。

“栋梁？不，你眼前只是一个老顽固罢了，一个回忆着往昔光辉的老顽固，啊，我的夏尔，你不要对我刚刚的话放在心上。”他无限感慨，叫夏尔心中一酸。

“罢了，这不是你这样年轻的人该想的事情，夏尔进去吧，艾德公爵和特蕾妮小姐已经知道你回来了，他们同样也在等你呢。”

夏尔蓦然点头，目送着大人物们挨个离去，而原本宽敞的会议厅也只剩下了特蕾妮与艾德.史塔克公爵，短短几日时间，艾德.史塔克公爵在夏尔眼中却仿佛变得更憔悴了。

他到底知道了多少？知道了哪些？特蕾妮小姐是否同样知晓这些吗？瓦里斯与特蕾妮小姐到底对自己隐瞒了多少？难道只有自己才是蒙在鼓里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