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了！”

程绪将打磨好的玻璃圆片小心翼翼地放进金属筒，一个简易的单筒望远镜就做成了，因为缺少工具，制造这东西也花了半天时间，金属筒是从机甲身上拆下来的，在石头上打磨了边缘。

他试了一下，递给坐在旁边的朱彤，朱彤身上穿着红色紧身衣，裹着一条红色斗篷，这身装束是神火铠甲的变形。

她拿起望远镜朝远处看，越过沙漠上那片蓬勃生长的妖异森林，可以看见沙筑城现在的景象，它已经完完全全成了一座钢铁监狱，城中央原本是皇宫的地方，一座圆柱型钢铁巨塔耸立而起，反射着刺目的阳光，周围有许多矮小的高楼衬托着它，那入云的巨塔像某种后现代的生殖崇拜。

城头上有许多“幽灵”在游荡，它们脚不沾地，轻飘飘地移动，据推测，那是天机用纳米机器人构造的非实体卫兵，它们监视着城中一切风吹草动。

此时已经是沦陷后的第七日，困守山洞中的人们早已将悲伤埋藏在心里，开始寻找活下来的途径，一双双落魄的眼睛彼此相遇时，口中总会不经意地流露出愁苦的叹息声。

洞壁刻着密密麻麻的阵亡者名单，下面堆满放了干枯的小花，以祭奠逝去的人，每到看见“神武大帝”和“乌死林”这两个名字，程绪总会有一阵锥心的痛。

这几天朱彤一直很沉默，程绪花了许多时间陪她，两人像无家可归的狗一样互舔伤口。

“天机一直没处理城外的哀萝，也许它觉得那东西不构成威胁，或者就是拿它当作天然屏障，不管怎么说，自从沙漠上出现这些东西，气候也没那么炎热了。”程绪说。

“那东西不是哀萝，或者不是完全的哀萝。”朱彤平静地说。

程绪朝她投去讶异的目光。

“藏在哀萝身体里的二代亚神已经被我们杀了，现在这个，是没有灵魂的躯壳，一个真正的怪物！”

程绪想说什么，突然看见下面有动静，连忙跑下沙丘，说：“喂，那个不能吃！”

一个孩子正试图摘下生长在洞口的红彤彤的果子，程绪从他手中夺过，孩子仰起脸哇哇哭起来，孩子的母亲跑来，抱着他说：“宝贝，这些果果不能吃，吃了会变成妖怪。”

“妈妈我饿。”

“妈妈带你回去吃饼饼。”

“我不想吃那些难吃的饼饼了，我要吃果果！”

看着孩子哭得这么伤心，程绪有点于心不忍，藏身处的外面长满了鲜艳欲滴的果子，那是哀萝恶毒的引诱。

“别哭了！”朱彤抚摸着他的脑袋，“姐姐给你摘果果吃。”

说罢，朱彤坐在地上，开始入定，她去了幻真的平行世界，当她几秒钟后醒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颗干枯的山楂，孩子犹豫着，朱彤温和地说：“吃吧，这个果果是安全的。”

孩子塞到嘴里，被酸得只皱眉，但也露出笑容。

在妈妈的催促下，孩子向朱彤道了谢，然后被妈妈带回洞中。

朱彤转身朝沙漠中走去，程绪陪着她散步，她望着沙漠中央那株高大的怪花，陷入沉思，这时一阵狂风袭来，凌霄驾驭着鹦鹉徐徐落下，她渴坏了，用嘶哑的嗓子说：“水！”

程绪解下腰间的水筒，凌霄喝了一半，然后用手掬着，把另一半喂给鹦鹉。

“侦查的结果怎么样？”

“嗯，感觉就像是严重烧伤的病人对着镜子看自己一样，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天机在扩大势力范围，其它幸存的城市可没咱们的抵抗能力，一瞬间就被扫平了，我往南飞了八百公里，往北飞了八百公里，看见的全是这东西……”凌霄指着远处亮得刺眼的沙筑城，“话说这家伙的建筑品味真是不敢恭维，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铁城。”

“那不是城市，是它的主机！”程绪说。

“不管是什么吧，反正我们完了，就算一鼓作气拿下沙筑城，它还有其它的城市可以当据点。”

“鹿大哥呢？”

“在后面！”

天边出现一个小黑点，越来越近，鹿笑獒之所以被甩在后面是因为他抓住了一只猎物，沉重的负担把他坠得忽上忽下，一路飞行他快累吐血了，鹿笑獒把手上的东西扔下来，砰一声溅起沙浪。

几人凑过去看，那是一头死猪，虽然忍饥挨饿数日，但看见这头猪的样子，程绪却没有半点食欲。

它全身长着黝黑的硬皮，像得了皮肤病一样长出一块块绿藓，脖子处的褶皱里，有寄生的小虫钻进钻出，提前开始享用猪肉大餐。

朱彤皱眉，当即跑到旁边呕吐去了，凌霄鼓掌道：“恭喜，你们有孩子了！”

“滚！”朱彤说。

“这猪怎么长成这样……”程绪脸颊抽搐着说。

“嗯，颜值是差了点，凑和吃吧，我逮它可费了劲了。”鹿笑獒道。

“不就是蛆吗？有什么好怕的，我小时候在西北流浪的时候，经常吃生蛆的食物。”凌霄挑起一只蛆，弹到鹿笑獒身上，后者惊慌失措地跑开。

程绪看得直起鸡皮疙瘩，但他也知道，眼下整个瀛汉环境恶化，能活下来的动物都异变得丑陋狰狞。

照这个节奏发展下去，渐渐兴起的钢铁城市，野外异化的生物，几百年后，瀛汉将变成如同魔幻游戏般的世界设定。

但恐怕等不了那么久了，女娲很快就会冲出封印。

他惆怅地想，一路走来，他们不过是被命运的激流挟裹着，偶尔脑袋露出水面得以片刻喘息，但终究仍是万劫不复，女娲的降临就是前方的深渊，届时天机也好、魔神也好，就连命运本身都将被她无情吞噬。

想到这里，他的视线又落向沙筑城，那座高塔的形状……

“你们不觉得那东西像火箭吗？天机是不是打算逃出这颗星球，作最后的赢家！”

“要是当初知道这台算命机器人没安好心的话，我应该对着它的主板泼水的。”凌霄愤愤地说。

“那么城里的人现在在做什么？”

程绪把视线投向鹿笑獒，鹿笑獒耸肩，“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些铁城很恐怖的，我只能远远地绕着飞，根本不敢接近，一道光就会把我打下来！”

“用这个！”程绪掏出望远镜。

“哇，你小子动手能力真强。”

说罢鹿笑獒一飞冲天，飞升到极限高度，用望远镜朝城里看，片刻之后他回来了，程绪问：“看见什么了？”

“密密麻麻的人……他们好像在挖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