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理应在11：20分起飞，廖哥却在座位上烧了半个小时的屁股，抖了半个小时的腿，飞机才懒懒散散地飞起来。

又延误了！

廖哥抿了抿嘴，腮边的颈阔肌，塞得满满的。事情没一个是顺的！

12：10——事情真的是没一个顺的！

竟然有一个男人，戴着个黑色编织面套，端着把枪，就杵在飞机过道。

他这么一杵，就杵了整整10分钟。

那男人命令机长把飞机往回飞，回到hd机场。机长只好听命，应该是听命了，因为飞机的两翼的确是分别一上一下的。

廖哥还没分析清楚那个男人手上的枪是真还是假，飞机上还有没有同谋，自己够不够他打……

他竟然二十分钟都等不够，hd机场都没到，便在背部绑了个降落伞，从飞机上跳了下去。

大哥，今天吹的西北风啊，你跳不回hd机场的。

廖哥用食指戳着自己的眉中，其中隆起的山都在两旁生出了几座小山。事情真的没一个按照自己的想法发展！！

12：22，飞机重新落到hd平平坦坦的机场。

12：34，在一片狼藉之中，廖哥挤出了这该死的飞机。羽绒服上一包一包的白鹅绒都被逼压成一张一张A7纸。

廖哥一路挤，一路榨，一路冲，终于在盛水的地方，有空位置让自己好好站着。他抽出手机，查询下一班从hd到ck的航班——19：25.

机场广播不断地传出几声单一频率的声响，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各位乘客请注意，您乘坐的飞往ck的hdck1120次航班，由于突发事故，请听从相关工作人员的指挥……”

听从指挥，录口供，交报告，走不了。

廖哥做了个鬼脸。

“请到这边……来——”

廖哥瞄了一眼身后二十几米远的人头，密密麻麻，像芝麻糊。廖哥顿时下摆着嘴角，把手机页面转到高铁查询。看罢，他便径直沿着“航班取消”的箭头溜出候机大厅。

“各位乘客请注意，您乘坐的飞往zj的hdzj1315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广播又响起来了。

廖哥已经一咕噜奔到了一辆黄色的出租车上。

`

此沈灿的确为彼沈灿，此刘文美的确为彼沈文美。

沈文美18岁那年，离家出走了。出走第一件事，刘文美去派出所，改了自己的姓，随母亲。

刘文美和严武口供一致，说，刘文美出走第二件事，去找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和沈灿的前妻。“沈灿的前妻”，刘文美这样称呼严吉枝。

在zj小小的gt村里，两兄妹举行了心沸如火山的相认会。相视无言，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抱在了一起。

“从他/她的眼神，那倔强，那不屈，我就知道是出自沈灿的拳脚”，严武和刘文美如是说。

至于出走第三件事，刘文美和严武都是实在人——找工作。

两人一路奋斗，辗转还是来到了两人共同的父亲最辉煌的地方——ck。终于2005年，两人终于成立了公司，做了老板。一个做快递，一个做加工。

廖哥质问刘文美和严武，为什么当初两人都不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血浓于水，两人的答案出奇一致——“你没问。”

“你这十几年，都没回过去？”

“当然得回，那是我妈妈啊。如果你说沈灿那破村，没有。”严武说。

“回去干什么？送养老费吗？”刘文美说。

“你们两父女那么多年都没有联系过吗？”

刘文美翻了个白眼，声音几乎是嘶出喉咙来。

“父女！？”

魆地，刘文美嗤之以鼻，道：“他倒是一直在寄信，可坚持了。”

“沈灿还有一个儿子吧，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创业？”

“这你得问我妹了，我怎么知道！？”

“哥哥——”刘文美满不在乎地把眼珠子转向上，道，“1995那年，跑得真好。”

廖哥拢起手，倾着身子，等着她接着说。

刘文美却什么都没再说。

至于其他的一切，刘文美又歪起了头颅，严武还是一味地兜圈子。廖哥被他们气得几乎头都冒烟了，不得不直接掼出了从ck南站摄像头截出的一连串王棵的照片。

“谁啊？”严武捏起这张照片，“沈灿老成这样咯？”

刘文美歪着头，眼睛瞧着桌面，眨巴了几下。

廖哥左右手各擎起了一张照片。左边那张，王棵上身穿着绿色军大衣，包裹着整个臀部，下身一条说浅又深的蓝色牛仔裤，手里捻着蓝色的高铁票，睁大着眼睛，走向奶白又绵延的高铁。

右边，王棵顶着灰绿色的针织帽——买草莓那天那顶，上个星期见他，还是那顶——上身黑色棉袄，下身黑色西裤。他笑着，两颗一高一低的门牙又走了出来。

这张照片里，王棵站在一群人里面，像毕业照一样，几排几排。王棵则站在倒数第二排，右边数起第二个。

两张照片的共同点，不仅是那个M字头男人，还有，照片右下角，那日期——11/15 10：52，11/15 20：21.

或许王棵11月15号那天，早上在ck，晚上回到了hd，自己的村里，和同村的人一起看电影。可是，这怎么解释十几个村民说那天早上他们确实看到了王棵在村里！？

就算整个村子的人一起说谎，这张照片又该怎么解释！？

廖哥垂下了两张照片，拿起了另两张。左边那张，又是hd村的一次电影聚会，王棵还是在那个位置——倒数第二排，右边数起第二个。

王棵终于没戴着那顶濒死草般的帽子，倒是把它穿到了上身上——灰绿色的衬衫。下身，从前排缝隙中，王棵的黑色西裤若隐若现地在照片里探出自己的身子。

日期——上一年的07/22 20：19.

右边，是王棵的高铁记录——也是上一年的7月22号，19：30的高铁，从回ck。

20：19分，王棵在高铁上，怎么突然穿回村里拍照！？

除非，他买了票，没上车。可是，他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而且，在王棵的家里，并没有搜到另一张身份证——真的身份证。刘文美和严武身上，也没有搜到。真的那一张，在哪里？撒旦手里吗？还是被刘文美和严武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还是……

王棵被抓了，廖哥站在他旁边，亲眼看着他上了警车。

“冤枉啊……廖大哥……”

王棵挣扎着，被拖上车。

那黑到煞白的眼珠子，拼了命抓着廖哥。

廖哥闭上了眼睛，又撇过了头，让自己手上那张照片，那两颗门牙，扫出自己的视线，就像当时那样。可是，那声“廖大哥”，就像小粒的灰尘，怎么扫，都扫不进垃圾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