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麻烦呀？”许欣问。

乔侨不知该怎么讲，措着词缓缓说：“你知道，在中国做生意做大了情况就会很复杂，牵扯上上下下方方面面的人，很多时候还会进入灰色领域，这些情况呢没事的时候就没有事，但是如果有人出事，某个地方雷炸了，上面要给你较真儿那就是事。”

许欣还是没听明白，直接问：“事情会很大么？”

乔侨轻声说：“不知道，可能很大，也可能什么事情都没有。”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乔侨忽然问：“要是我没有了钱，像普通人一样，甚至连普通人不如，是有问题家庭的儿子，你还会把我当朋友吗？”

许欣说：“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朋友是由家庭和财富决定的吗？”

乔侨说：“大部分的人就是这么看吧。”

许欣说：“我不信。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认定你是我的朋友，你就永远是我的朋友，除非你本人变质，或者你想断绝这种关系。”

乔侨之前也不信。

半个月前，乔侨正踌躇满志计划着招兵买马大干一场，傍晚突然接到老爸乔山的电话，乔山要他马上回家。乔侨问出了什么事，乔山没有说只让他立即动身，语气非常严肃。乔侨买了最近的高铁票，在车上短信告诉祝俊猴子明天聚会取消，接着打电话给老妈，乔母电话里语气很慌乱，但只说回家再说，可能老爸就在旁边吧。乔侨心里愈发不安，一路上胡思乱安，想着家人是否查出了不治之症，还是父亲的婚外丑事被老妈发现了？

回到家里，看见乔山母亲身体都很健康，至少表面上，两人关系也没显得很糟。乔山让保姆回房休息，一家三口上了的小客厅，刚坐下乔山就说：“我跟你系里领导通过电话了，你明天就回北京，马上办理休学手续，然后去美国治病，同时让学校开具相关证明，我已为你申请了康奈尔大学，秋季就可以入学。”

乔侨吃惊叫道：“手术不是定在六月中么，为什么现在就休学？我根本没想过出国留学，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乔山说：“教授手术安排提前了，康奈尔是老牌常青藤大学，条件名气都不比北大差，你妈也陪你一起过去，生活上你不会感到不习惯的。”

乔侨看乔母，乔母神情凄惶，眼里似乎还有泪光，转头问乔山：“发生什么事了？不说清楚我哪里都不去。”

乔山和乔母互相对望一下，仿佛下了决心，走到门口拉开门朝外望了望 ，再把门严严关上，回到桌边对乔侨说：“你长大了，家里的事情都不瞒你了，你要担起责任，照顾好你妈。”

乔山第一次这样平等严肃地对儿子说话，乔侨的心一下提上来，肾上腺素急升，不由自主重重点头。

乔山压低声音说：“王副省长出事了，我得到确切消息，他现在被控制在某个秘密地方接受审查。”

乔侨说：“他出事关我们什么事。”

乔山没想到儿子会这么问，想着该怎么回答，乔母拍下手说：“你真是甩手大少爷，万事不操心！王副省长主管城市建设，谁都知道和你爸走得很近，乔森好多用地都是王副省长给批的。”

乔侨说：“土地使用都是走招挂拍程序的，乔森拿地也不是没花钱，省长签字只是走程序而已。”

乔山说：“事情都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好了。”

“爸，难道你真的有？”乔侨不敢相信。

乔山说：“我说没有违法违规，管用吗？在中国很多事是说不清的，何况这么多年乔森得罪了那么多人，有多少仇家对手想看乔森的笑话恨不得想落井下石，唉。”

乔侨问：“最坏的情况会怎么样？”

乔山说：“不会有最坏的情况，但我们需要做好各种准备，你和你妈先去国外，正好治病和读书。”

乔侨说：“要走全家一起走！要么把乔森关了，把问题查清楚都解决掉，然后再干干净净重新开始。”

乔山深凝眉头叹一口气，过一会儿望着乔母和乔侨说：“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但要先把你们安排好，我才能无后顾之忧。”

乔侨眼睛一下湿了，不管他之前对乔山有多大怨气和恨意，此刻都被浓得化不开的亲情所淹没，不管乔山伟大还是渺小英雄还是坏蛋，不管他做了什么，他终究是他的父亲！乔山曾不止一次对他说：“我为什么了呢，这么打拼四处求人对处扮恶人，不都是为了这个家么，乔森集团早晚是你的。”

乔侨不要乔森集团，不要那么多钱，他只要爸爸妈妈，只要全家平平安安在一起！只要乔山回心转意无灾无难，甚至可以原谅他外遇的事。

乔侨说要留下来，要帮助父亲做一些事，最终被父亲说服。乔山判断，可能本月内或者一周之内便会对外公布王副省长被审查的消息，接下来审查风暴便会降临乔森集团，乔侨和乔母此刻出国还不会受到限制，即便为了治病也应该马上出去。

乔侨心情沉重回到了学校，没有对任何人说，这种事情祝俊和猴子都帮不上忙。

乔侨想到了汪小宇和邵星，前者圈内消息灵通，后者在法律界家有渊源，或许能提供一些消息和帮助。乔侨给两人发了语气轻松的短信，提出晚上就近小聚。两个人都没有回信，一小时后乔侨捺不住打了电话。

汪小宇电话通了没有接，再打就是“您所拨的电话正在通话中”。拨通邵星的手机，邵星开口就说：“乔侨，你们那的事儿我听说了，乔森这次遇到大麻烦了，这段日子大家最好避嫌，先不要联络了。”说完电话就挂掉了。

乔侨狠狠将手机摔了出去！两天前还推杯换盏拍胸脯的朋友，我呸！！！

乔侨首次体验到了世态炎凉人心叵测。

办完乔山交待的事情，乔侨没有马上回家，打电话给乔山说：“让妈先走吧，我到青岛散散心。”

乔山问：“你还在为去年的事情给我赌气？”

乔侨说：“不是，我就是散散心。”

乔山略微思考一下，此时不是教育儿子的时候，缓口气说：“好吧，注意安全，有需要就联系青岛分公司，时间最晚不要超过月底。”

乔侨便来了青岛，没有惊动分公司，一人在海大对面租了公寓。

现在，他再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乔侨对许欣说：“港片有名台词说的好，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该来的总是要来，只不过风暴还没有到，有的朋友闻到味就变脸了，我虽然想得开，还是很难过。”

许欣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也是好事，古人说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去则倾，唯以心相交友不失矣，暴露出来的小人不交也罢。”

乔侨感慨地说：“前一段被好多人围着，满耳朵听的都是好听话，我还真以为自己多有魅力呢，呵呵，最后真正的朋友就三个：老子、猴子，还有你。”

许欣有些缅惭：“可惜我帮不上你什么忙。”

乔侨说：“有一天，所有的人都鄙视我唾骂我，你能给我一个微笑，我就满足了。”

许欣眉毛轻扬：“有那么严重吗？”

乔侨笑笑，把水里的可乐喝完，空筒放在桌上说：“说说你吧，有没有新交男朋友？”

许欣面露赧颜：“怎么可能。”

乔侨说：“为什么不能，还在想他？”

许欣低头使劲摇：“才没有，我有好多事情要做呢。——乔侨，你什么时候走，要在美国呆多久？”

乔侨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

许欣说：“明天是周六，我做导游带你好好转转。”

乔侨忙说：“不用了，你功课那么重。”

许欣说：“看书累了，正想放松一下呢，明天我们去崂山吧？”

乔侨想起了史晓语，心里一阵隐痛。

许欣问：“你去过崂山？那我们就去别处。”

乔侨说：“就崂山吧。”

许欣说：“好，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七点我来找你。”看看表说：“时间过得真快，下去吃饭吧，我带你去一家很有特色的餐馆。”

乔侨说：“你回去准备下午上课吧，我中午约了人。”

“约了什么人？我不信。”许欣看着乔侨，好像乔侨是小孩子怕他走丢似的。

乔侨说：“约了乔森青岛分公司的人，我爸说有东西捎给我。”

许欣这才相信，叮嘱说：“你什么东西不要买，明天我们轻装出游，你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乔侨笑着说：“好的。”

路口道了别，乔侨看着许欣进了海大校园，想着该往哪里去，口袋里手机响了。

张盈将他转的红包原封不动退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