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侨带张盈来到公寓楼下豆浆快餐店。

张盈瞅瞅店铺，乔侨说：“我每天在这里吃早餐。”

张盈有点不信：“首富的儿子，也知道节俭了？”

乔侨进到店里坐下说：“这里吃算节俭吗？我不知道。”

张盈坐到对面问：“你什么时候来的？还以为你五一会来呢。”

乔侨说：“来了快十天了吧。”

张盈叫：“这么久了！你为什么不说？你住哪里呀？”

乔侨手指一指头顶：“就在楼上。”

“楼上？”

“我租了一间公寓。”

“租了间公寓？天啊，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再呆十天半个月吧。”

“租金多少钱？”

“不记得了，都网上订的。”

“你租房子就是为了方便出入海大，每天看看许欣？”张盈不可思议地问。

乔侨没有回答，抬头对店老板说：“老板，来一壶茶。”

老板答：“只有珍珠奶茶和豆浆。”

乔侨说：“那就一杯奶茶、一罐雪碧。”

“雪碧没有。”

“两杯奶茶好了。”

张盈说：“你脾气好了很多。”

乔侨说：“是么，人都会变的么。”

两杯奶茶端上来，张盈抽进吸管吸了一口问：“你为什么不找许欣？”

乔侨手摸着奶茶盖子说：“来这是我自己的事，没必要打扰她。”

张盈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低头喝奶茶。

乔侨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张盈喝，张盈说：“你也喝呀。”

乔侨说：“这玩意儿我喝不惯，总觉得里面的珍珠来历不明。”

店老板恰好听到在里面应声说：“珍珠是我们用木薯粉手工烹煮的，奶茶里面没有放任何添加剂，比可乐雪碧健康多了。”

“知道了。”乔侨大声回一句，随后对张盈小声说：“国内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手工食品都比不上麦当劳肯德基的卫生水平。”

张盈说：“可是，我还是觉得这很好喝。”

乔侨笑笑，把自己那杯奶茶推过去：“两杯都给你喝。”

张盈笑着说：“这两大怀，喝了晚上就别吃饭了。”又问：“你来青岛租房呆一个月，不上学了？”

乔侨说：“我办了休学，要去国外治病。”

“噢。”张盈听许欣说过，乔侨脑子有什么病晕倒过好几次，关心地问：“不严重吧？”

乔侨手指脑子说：“里面有一颗触发地雷，你不碰它就没有事，好在有美国专家就要拆除了。”

张盈问：“去美国做手术要不少钱吧？”

乔侨觉得张盈不像学海洋生命更像学财会的，想想说：“应该要一二十万美金吧，钱不是问题，关键主治教授需要预约，有钱都不能加塞，我手术排到了下个月。”

“下个月！所以你来海大……”

“转转，海大的风景真漂亮，比北大还漂亮。”

“给许欣说一声吧，一起欢送你。”张盈说。

“千万不要！”乔侨急急地说：“我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和许欣无关。”

和许欣无关？张盈真是服了，武侠小说里常有练剑练到高级境界便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然后就是最高境界“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玄之又玄，难道单恋恋到最高境界也会是“眼前无人，心中也无人”？真不知乔侨现在修到了哪一层，反正已经不是她常识能理解的层次了。

看着张盈惊诧的样子，乔侨低缓地说：“我配不上她的，远远看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张盈听不下去了，推开杯子说：“乔侨，自谦过了头就是自傲，用不着这么贬低自己吧？你的条件不是百里挑一，是万里挑一，你和许欣不成可能就是缺少一点缘分，可能是前世命定的。你也没必要一棵树上吊死，天涯何处无芳草，许欣虽然很优秀很难得，但是……”

“但是什么？”

张盈说：“你可以到海大网站看看，男生们很无聊，在网上评出了我们学校十九个学院的院花，许欣是海洋生命学院院花，还有十八朵院花和一个校花，全是水嫩漂亮又有气质的妹子，你想不想见一见尝试一下？”

这真是有趣，如果放在两年前，乔侨一定很有兴趣，给每朵院花都会写首情诗，但是现在，现在啊，心已经不再是空旷可以容纳一切的洁白大纸了，岁月刻在上面的花纹乔侨又舍不得抹去和被污染，听了张盈所说，乔侨第一个念头是想黑了这个网站。

乔侨轻声说：“再漂亮，再有气质，第一个让我动心的人是许欣啊。”

这就没有办法了，男人对初恋有着匪夷所思执念，堪比女人对初夜男人的留恋。

张盈啜着奶茶望着乔侨，很有一种把手握奶茶泼到他脸上的冲动，如果这样能把他泼醒，能把他的关注和爱分散给别人一点点，分给自己一点点。

门开了，外面进来一对貌似情侣的学生，男生进门就冲老板喊道：“老板，一份牛肉米粉一份卤肉饭，再来一份炸鱿鱼圈。”看来是这里熟客了，两个人走最里面的座位，还没坐下开始吧唧吧唧聊天。

乔侨说：“还在热恋呢。”

张盈说：“你怎么知道，也许刚认识，也许恋爱两年了。”

乔侨说：“要是刚认识，男生不会代女孩点餐，如果恋爱很久了，两人坐下来就会先拿出手机。”

张盈回头望了望，果然两个人都没掏手机，笑着说：“我们俩也没有拿手机看啊。”

乔侨笑笑说：“我们是很少见面的老朋友。”

张盈心里忽然有些酸痛，一口气吸掉四五粒珍珠。

乔侨看看墙上的表说：“哎呀，都到吃饭点了，你想吃什么？”

张盈摇摇手里的奶茶杯：“什么都不想吃，我喝饱了。我要回学校了，有什么话要我捎吗？”

乔侨摇摇头：“没有了，不要把我来的事告诉许欣。”

张盈点点头。

乔侨问：“你怎么样，有什么困难吗？”

终于想到我了，张盈双手抱着杯子使劲摇头。

乔侨接着问：“谈男朋友了吧？”

张盈一仰头看着乔侨说：“我喜欢的人看不上我，喜欢我的人我又看不上。”

乔侨避开张盈的目光，开玩笑说：“好像是哪首歌的歌词，都怪丘比特那个小混蛋，没事拿着弓箭乱射，该没收他的伤人凶器了。”

张盈说：“中国的月老也好不了哪儿去，老眼昏花，拿着红线乱牵，地球都快被扯成麻球了。”

两个人都笑了。

走出快餐店，正是上班下学的高峰，路上行人车流滚滚不断。张盈望着学校的方向说：“许欣应该游完泳回宿舍了，现在她每周四都去游泳，早上还跑步，真佩服她的毅力。不过她是该锻炼了，前一段都瘦成猴子了。”

乔侨说：“她现在状态还好吧？”

张盈说：“机器人状态，吞书机器，都快看不见她喜怒哀乐了。”

两人一起走到十字路口，乔侨站住问：“真的不想吃晚饭了？”

张盈低着头说：“不了。”

乔侨说：“我送你过马路。”

张盈抬头笑笑：“我认识红绿灯的。”说完冲乔侨摆下手掌，趁着绿灯最后闪烁快步跑过了马路。

乔侨站在马路这边大声喊：“有事给我打电话。”

张盈急步向学校跑去，没有回头举起手摇了摇表示收到。

她知道她和乔侨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一片云偶然投影在湖心而已，但是她还是心存幻想，幻想乔侨说出请她留下的话。

乔侨没有说，他的世界里只有太阳和月亮，没有星星，幻想终是幻想。

张盈再跑不动了，喘着气扶着墙停下来，望着学校的大门，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

就这样吧，就把去年五一时节那一夜温柔的缠绵，就当做一个美好难忘的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