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执的人，实在是让人不喜欢。

赭绫是一个固执的人，白落裳也是一个固执的人。赭绫说了不让白落裳出门，便绝不会让白落裳出门。赭绫越是不让白落裳出门，白落裳偏偏越是想要出门，两个人固执起来，谁也不肯退让。

“我说我要出门去，你没有听见？”白落裳板着脸道，一副预备夺门而去的架势。

“没有。”赭绫就挡在白落裳前面，捂着耳朵，蛮不讲理。

“我说我要出门去小解，你也没有听见？”白落裳垂下头，因为他比赭绫高了许多，要看赭绫的脸，他必须埋下头。可是，他埋下头去看见的，也不是赭绫的脸，而是赭绫的头顶。

“没有。”赭绫也垂着头，看的是自己破旧的鞋子。

白落裳虽然长得并不魁梧，可是长得很高，靠的太近也会给人一种压迫感。这样的压迫感，令赭绫感到非常不舒服。

白落裳并不知道和别人靠的太近会让人不舒服，他只一心想要出门，因为他是真的憋不住了。

“我说我快憋死了，你还是没有听见？”白落裳从来不会脸红，但是现在，他居然脸红了。

“没有。”赭绫连头也不抬，无论白落裳说什么，她都绝不会让白落裳出门去。

这么多天来，赭绫最固执的一件事，就是拦着白落裳不让他出门去。

原先，白落裳还不大知道赭绫的用意，后来发生的这些事倒是让他大概猜到了一些。

桐虎山真正的秘密，恐怕并不是那些枯骨。

白落裳揉了揉额角，“莫非你是打算把我困死在这里？”

赭绫瞪着眼睛道：“让你出门才是害死你。”

白落裳头痛也只能叹气，“你不让我出去，难道是害怕我乱说话？”

赭绫抿着嘴没有回答。

白落裳好像明白了，因为只有死人才会守住秘密，活人永远也不可能守得住秘密。

“那个瘦个子究竟是谁呢？”白落裳后退两步。

赭绫抬起头来，皱眉道：“我不会告诉你，不管你问什么，我都不会回答你。”

白落裳笑了，“就算你不说，我也还可以用脑子想。”

赭绫却肯定道：“你永远都想不到的。”

白落裳一听，更觉得好笑，“如果我已经知道了呢？”

瘦个子之前和他说了不少事情，他当然不可能这么快就忘记。

“哼。”赭绫冷笑，“他告诉你的话，你就当真了？”

“我可以分辨真假。”

“那你信他而不信我？”

“我也信你。”

赭绫又重重一声“哼。”

“他是谁？”白落裳又问道。

赭绫居然还是重重一声“哼。”

白落裳简直哭笑不得，这“哼哼”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本来是要救你。”

“难道现在不打算救我了？”

“不，我还是会救你。但是我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因为把你留下来，好像真的错了。”

“那你就让我出去，我已经打算下山去了。”

“你害了人，还想就这么轻易走？”

白落裳无话可说。

当然，人并非他害的，人是被楼千云害的。

“如果把我留下来是错的，你继续留着我，岂不是要让我害更多的人？”白落裳耐心道，他只想立刻马上下山去，走的越快越好，他再也不能忍受这山上发生的种种怪异之事。

“你就这么下山，难道也不想知道那件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不想知道。”

“那他的身世之谜，你也不打算知道了？”

“我想知道，那你愿意说吗？”

“你猜猜？”

“我不敢猜。”

“你居然也有不敢做的事情。”

“我有很多不敢做的事情。”白落裳面色柔和，虽然没有笑，却好像正在笑，一双眼睛泛着灵光，一眼就能穿透人心。

世上最难猜的是人心，最容易看穿的也是人心。

他知道别人做过什么，他假装没看见，只是他还并不大放在心上。

白落裳有自己的行事原则，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别人不招惹他，他当然也不会去招惹别人。当然，就算别人招惹到他，不到必要时，他也不会出手。

白落裳直目望着门口，看的不是人，而是东西。

苍罗就立在门口，手上提着一个东西。

白落裳的眼神变得幽暗。

“你来是打算让我偿命？”

苍罗一脸死气，半个字没说。

来意已明。

“害人的人，岂非正是你们。”白落裳眼睛里闪着光，“吃人的人也正是你们。”

“你什么都不懂，话还是少说为好。”赭绫走到门前，看了眼苍罗，最后将目光停在他提在手里的东西上。

苍罗却没有看赭绫，他只看着白落裳。

白落裳以为他不会说话，但他说了。

“你可又过朋友？”苍罗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白落裳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赭绫重重道：“他当然有朋友，而且此刻就在山上。”

这位朋友指的只能是秋离凤。

苍罗依然盯着白落裳，板着脸问道：“你可有过敌人？”

赭绫继续重重的抢着回答：“他当然也有仇敌，而且此刻也在山上。”

这仇敌指的恐怕就是除了秋离凤以外的所有人。

“我也有朋友。”苍罗眼里闪过一道神伤，“可惜他死了。”

白落裳再次看向他手里的东西。

苍罗道：“我当然也有仇敌，就在我的眼前。”

白落裳不说话，赭绫也不说话了。

苍罗突然歹毒的笑了起来，“这个仇敌当然就是你！”

白落裳摇摇头，叹气道：“所以你是来报仇的。”

苍罗要替人报仇，白落裳好像也不打算阻止他报仇。

赭绫却挡在白落裳面前，横着手臂道：“他不是凶手。”

苍罗面色凶恶，“他不是凶手？”

赭绫冷冷道：“他当然不会是凶手，绝不会。”

苍罗眼圈居然红了起来，“那你说凶手是谁？”

赭绫埋下头去，好像被什么压住一般，“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苍罗道：“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赭绫却沉默了。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对，他们都知道，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

凶手是谁？

凶手当然是他们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