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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 十四爸喜欢的小孩是个傻子

田俯门前传来一阵响动,马蹄声,兵器和铠甲摩擦碰击时发出的声音,在魏州大名的清晨逐渐哗然而鼓噪。

“你知道李白的那首诗好在哪吗?”书生依然靠在墙角,问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还用说吗,好在前两句。”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难道不是吗,那才是最美的画面。

“太小窥那首诗了,你的小沧桑只够欣赏小境界。”

“我的小沧桑?呵呵,哼!”

书生对着天空眯起眼的时候,阳光突然乍现,原来是晴天,我记住了他侧脸上眯缝着的眼睛,覆着一层稀薄的光,咫尺天涯,真像某位明星,对于每一张面孔,我从来记不住五官。

我看到的很少很有限。

我看到,我妹妹只能撇嘴时不怎么好看,我弟弟怅然若失时高大而落寞,我小妹妹低头沉默的额头有些暗淡,我父亲缓缓站起来转身走开,我老妈心里似乎有话但没说,我也看见我朋友,她无意识间浮现的沧桑。算了吧,这些已经足够了,足够让我变的有良心,可我的良心呢,脾气是船吗,肯定是,只是对我而言的船,未渡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谁没有沧桑呢,那些从沧桑里脱身而出的人,我熟知的人,我以为那就是他们本来的面目,一直是那样的面目,却是一场又一场的悄然回归,而我,从未回归,曲则圆,变则通,我像飞出的箭,而他们将自己一折再折,我很难受,却没有难受的资格,只能在他们面前低头。

这是最后一次对自己的踩踏,难道我真的那么不堪,难道瓜子皮里的沧海桑田,无情可言?

“看重才如此纠结,不是人人都会自省,圣人每日自省三次,你嘛,大到无边小到针尖,小处无成,大处有望,我很好奇 你看重的人,好在何处?”书生睁开眼,他的睫毛从下眼睑上突然跳开的时候,像一堵墙上搭出去的微微下斜的蓬顶,透进缕缕阳光,我却记住了他启动时温厚的丰唇,丰收的丰,那囤满时,才会流溢而出的麦香。

在越来越大的响动里,在越来越鼓噪的清晨,在还有一些寂静的墙角,在某片沙地里,我无法抗拒神又一次握着秧苗的手,心疼了一下又一下,有一些根须,丝丝缕缕,我懂,它恐怕拔不出来了。

好在何处?好在相处都像是神一般的,刻意安排。

书生已经离开墙角,走了出去,像个拾破烂的,在街心刚刚直起了腰。我还在墙角处,或者,一部分我还残留在墙角处,喜欢不好吗,为什么会一头栽进去脱离中庸,虽然我不懂什么中庸。

有时候想起,有时候忘记,不好吗?

“杀之,祭旗!”恍惚看见高头大马上的田承嗣,恍惚看见马前的两名卫兵,在他简洁而阴冷的唇齿下,如放开链绳的猛兽。

这位狠决叼诡之徒,难道就是这样治理他的老家魏州?杀之祭旗,没多大来由的目的,他田承嗣真的以为眼前这位敢挡他道路的人,是破破烂烂的李家王朝,全由他砍来砍去?他恐怕就是这样,将马蹄下的布衣砍的发憷,大名的治安才貌似规范貌似有序。他恐怕也欺负过尽心伺候的小七,小七只能对一匹马发脾气说:“七爷我哪里伺候的不周?”

桑始,我在心里狠狠的念我的护身符,全部,集体,摔翻。

好像天上劈下一道闷雷黑电,眼前突然乌泱泱倒塌一地,在一大片倒戈的哀嚎声里,离书生最近的哀嚎最惨痛,他们自己的刀刃,在他们自己的碗口划来划去,我要他们爬起来又摔下去,我要他们自己废掉自己的手腕。

“哈哈哈......”书生傻呵呵的笑了,我狠,他也恨,大笑难道不是在大踩一群倒霉蛋,这群人早该倒霉了,跟着安禄山造反,祸害过多少人数都数不清,李豫没有办法,只能给他们投降的机会,李豫想太平,女儿都舍得喂狼崽,李豫不想天下再涂炭,不想百姓再遭殃,但狼就是狼,冥顽不化,像我一样的冥顽不化。

有人说李豫是仁君,有人说李豫是中材之主,我以为综合起来就是李豫,乱世需要的君王得又仁又狠才行,比如他那位缔造了贞观之治的祖先。

眼前已经勉强列队,田承嗣被手下扶上马,这群人惊魂未定狼狈不堪,还没有搞清状况。

书生已经不笑了,冷冷的立在当场,没有走开的意思。

“这位,这位高兄。”田承嗣狐疑了一下,他对自己狠了狠心,称没他年长的人为兄,高兄,对自己不狠不行,这种人,哼,我知道他的底细有多烂,我知道他的脸有多黑多厚。

“哦。”书生也够烂的,人家叫他哥,他就应了,不过嘛,如果他真是一口井,他应声算是委屈自己了,叫爷爷,叫老祖宗才算合适。

“这位高兄,您有何事,清赐教,在下愿闻其详。”即是老狐狸又是大老虎。

“没事,老兄我刚捡了一封信,也不知道是谁丢在街上,给你算了。”

“信?快,快拿来。”

田承嗣指挥近旁的手下,掏信像掏到蝎子的书生,出手便甩手,转身就走,信丢在身后。

“悦儿,快请高人留步。”

呵呵,来捡信的原来是田悦,昨晚看见的小年轻,原来是田悦,未来的魏州王啊,赶紧鄙视他一下,好转过头去。

“高人且慢,还未道谢,您请留步。”田悦紧追道。

“谢我?呵!”书生顿住脚,冷哼了一声。

“叔父,是郭大人的信。”

“悦儿,快请高人入俯,我们酒肉伺候。”田承嗣说完翻身下马,急走过来。

“你那处凶宅,不必了。”

书生回过头继续往前走,田悦和田承嗣表情一僵,很快追过来,挡在迎面。

“高兄,请赐教,我田府何来凶宅一说?”田承嗣一脸谦恭之色,我可不会被他迷惑。

“你那位宠妾重症无治,你儿子无能者居多,你还有个痴傻的幼孙怎么不问问自己,孽犯何处?”书生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就是一通。

田承嗣闻言先是一愣,突然倒身就拜,田悦也跟着叩拜。

“请高人指点迷津,田某感激涕零。”

“耕者无田,渔者无鱼,医者无药,死者无葬身之地,你圈占的那些高山大泽,恐怕,呵呵,不止儿孙,你本人也快消受不起。”

那两人错愕在当场,过了好一会,这才站起身来,目送着已经扬长而去的高人神人。

“你还不错,做了件好事。”我对着书生的耳朵,说了句悄悄话,街上的行人多了。

“哼,好事?又与我耳鬓厮磨,别脸红了,脸红的意思可就多了。”

真想大喊大叫,把他新长的耳膜震碎,正想狠狠的啄一口,在耳朵上,在肉最多的地方,打个耳洞。

“小心拔不出来,会中毒,呵呵。”书生急忙说了一句,但笑是冷笑,我开始头皮发麻面红耳赤,却故作无事。

“中什么毒,你的耳朵是钩吻草做成的肉?”

“钩命和钩心,你舍得哪一样?”书生又靠在了墙角,脸色很不好看,连同那个问题一起,让我感到温度骤降。

“怎么了?”我慌忙问他,但回避那个问题。

“呵呵,别怕,只是这副皮囊不好用了,你走吧......”

沉默,寂静,一片失声的虚空。

我抬头看了看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不见了,原来是晴转阴的天气,原来一切又开始轮回,那些丝丝缕缕秧秧曼蔓,那些一头扎进很难拔出来的东西,佛说知幻即离。

“对了,你那位祖先,性命已无大碍,随他去吧。”

低下头,那棚顶一样垂落的睫毛,那满囤一样的丰唇,那最后两句话的最后两个字,命和心我都不舍,像飞走的浮游,像浮游飞走,我静止在那个曾经流光溢彩的院子,不知道风筝了多久。

街上敲锣打鼓:“山林开放,水泽共享。”

山林开放水泽共享。山林开放水泽共享。

我开始思索那首诗的大境界,会是什么?

哦,原来是最后三个字。

对,是无嫌猜,是信任,人生的第一级,叫信任,最难得的是信任。

信任是一种能力,我什么时候不知不觉丧失了那种能力?

那个对我说了无数次慌的人,那个一再对我说对不起对不起的人,和他在一起,不知不觉间,我变成了另一个人。

不想说他是罪人,那是一副糟糕的药方,药方。

是神,给了我一副糟糕的药方,我没有挑选什么,真的没有挑选,我哪有那么聪明,在应该挑选的时候知道挑一番。是,悔过一次婚,那次,我的心没有交给他,有人撮合,没撮好。

十四爸,因此愧对自己的顶头上司,十四爸,我的媒人,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不喜欢我了吧?

对不起,十四爸,你那么喜爱的小孩,其实是个小傻子,那时候,以为能被别人看上,就已经不错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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