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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轻重之别

看得最轻,未必就不是最重。

两个多小时后,隐竺他们被手机的闹钟叫醒。因为是实在困乏的不行才睡着的,所以两个人都睡得很规矩,各据一边,没出现什么让隐竺脸红不已的尴尬场面。

赶到医院,能在科里采样化验的,都已经做完了,他们只需要陪着再去做个B超。真正手术,已经快十一点了。大家都知道,手术本身没有任何风险,关键是要看长的东西好不好。所以,一样是在手术室外面提溜着心等着。

隐竺和吴夜来还有公公坐在一起,公公时不时的问他些部队上的事情。他回答的声音低低的,但却不紧不慢,无形中让隐竺绷紧的神经也舒缓了下来。吴夜来说得很多,有问必答,让隐竺对这段时间他在部队上的事情,也了解了大概。

他们刚刚结束了联合演习,部队目前在修整状态,不算太忙。但由于演习中表现出色,可能会抽调一些人去参加集训,备战明年的国际大赛。

隐竺不知道别家的儿子是什么样,是不是也都像吴夜来这样懂事。隐竺自己偶尔都会和父母顶上几句,未必是真的要顶撞他们,只是意见相左时,声音不自觉的就大了。当然,主要是人大了,主意也大了,总觉得父母不懂的渐多,她急于让他们接受自己的想法。但吴夜来从不这样,即便是公公婆婆说的做的并不和他的意,他也会乖乖的坐在那儿,不提任何意见。爸妈说什么,他也都听着,也都照做。在这个家里面,绝对不会有没大没小的场面出现,他是什么都以老人为先的。

吴夜来心里应该是很紧张的吧,隐竺偷瞧着他。果然,他摸了几次裤兜,恐怕是想去抽根烟,一直忍着陪说话呢。

正考虑要不要让他出去转转,手术室的门开了,出来一个护士,门口等候的这些家属都围了上去。隐竺也凑过去,正听到喊婆婆的名字,问家属在不在。

“在,在的。”说着话,隐竺回头把吴夜来拉过来,“手术做完了么?”

“嗯,已经在缝合。问题不大,你们放心吧。”说完,转身回去了。

隐竺心知应该是主刀大夫让出来告诉的。早上,隐竺寻个机会,还是递了封红包上去。虽说这个手术应该不复杂,难度不大风险就小。可签手术同意书的时候,隐竺看着上面林林总总的那些术中术后可能出现的状况,心里还是很突突了一下。所以,她没和吴夜来商量,悄悄的准备好红包,花点钱买个心安,毕竟是把人交到人家刀子下面啊。

既然是没什么大问题,那么就是良性的了,隐竺拍拍胸口,还好还好。吴夜来没有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但隐竺还是感觉到他像是从正步走变为齐步走一样,步距虽然不变,端的那个架子却已经放下了。

再过了一会儿,婆婆就被推出来了。他们跟着去病房坐了一会儿,就被公公赶回家了。现在婆婆也吃不了东西,输液有个人看着就行,公公让他们回去休息,晚上再过来。

去主治大夫那儿详细问了一下,才知道切片化验还没出来,病理报告也要大概一周后才能出结果。但主刀的主任很有经验,据他看,应该是良性的几率比较大。

高度紧张之后,两个人都有些饿了。就近找了个看起来干净的小馆子随便点了两个小菜,他们就吃了起来。

“你能待到哪天?”隐竺本想留下来照顾婆婆的,可如果吴夜来能待在家里,她留下反而不方便。现在看,也不需要护理,她就更没有多待些日子的必要了。

“还不知道,”吴夜来放下筷子,“回头把这里的情况汇报一下,三五天总该有。”

“我爸妈明天来,你看行么?”

吴夜来招招手,叫服务员拿来瓶啤酒,倒了一杯,喝光,“他们都知道了?”

隐竺点点头,又见吴夜来并没看她,才说:“嗯,知道了,他们知道公公婆婆他们不知道。”怎么跟绕口令似的?

“谢谢他们。”吴夜来说着话,又喝了一杯。饭已经吃完了,他只是纯喝酒。岳父岳母也是难得的,这种情况,还肯来走动。隐竺也是难得的,这种时候,能做到这样,也真是仁至义尽了。

不吃菜,只喝酒,在吴夜来那儿可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在部队里喝酒,真是什么讲究都没有。别说刚吃完饭,有东西垫底。就是空着肚子喝酒,对他来说,也是不在话下。可在隐竺眼里,就完全不是那么回子事了。她认为只有酗酒的人才会这么喝酒,换句话说,也就是酒精中毒到一定程度的人,才会想只喝酒。所以,她的心思都在怎么样开口让他停下来,怎么样劝他改掉这个坏习惯上,甚至已经联想到他是不是在部队上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不过,她可一点儿都没想过,他会不会为了她借酒浇愁,真有那份良好的感觉,也不会离婚了。

张了几次口,眼看着他三两下就把一瓶酒灌了下去,这劝人的话还是咽回肚子里了。听劝的,就不是吴夜来了,劝得动的,也不是她冯隐竺。还好他没真的没节制到一瓶接一瓶的喝,只那般吓人的喝完两瓶,就带着隐竺打车回家了。

一到家,隐竺就进了房间,把门关好。真不是担心什么酒后乱性的问题,且不说他才喝了那么少许,配合上他傲人的自制力,一定是没有任何问题,单说以往合法的时候都没见他怎么感兴趣,现在的状况,以他这么教条的人,定不会惹那个麻烦。她是担心自己忍不住去关心一二,平白再扰乱他的生活。

本来么,她没有半点重修旧好的念头,何必去做些让人会担忧的事情。昨天晚上,她已经过了一个格,有点还以妻子身份自居似的,这会儿正该好好检讨呢。

打了几个电话,请假之外,还要告诉沈君飞一声,怎样也不能和他一起回J市了。萧离那边没说什么,给假给得很痛快。沈君飞表示要来探望一下,隐竺婉拒了,推说大小是个手术,且得养上一阵子,不好见客。

中午好像吃得咸了,关着房门,隐竺更觉得口干舌燥的憋闷。听外面没有什么动静,她轻轻打开门,打算去倒点水喝。扫了眼厅里,没见到吴夜来,估计是到婆婆屋里歇着了。

走了几步,才觉出不对,回头一看,吴夜来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睡着是不打紧,可厅里的窗子大开着,婆婆那屋也开门开窗呢,虽说是热风,可这么一直吹着总是不好。

隐竺把厅里的窗关了,进屋拿了条夏被轻轻盖在吴夜来的身上。她是一贯怕冷的,多热的天,也要盖被子。她知道吴夜来在部队里,应该是风餐露宿都试过,冷了热了对他来说,都是不怕的。可回了家,她还是会多上点心,以前夜里的时候,也总会起个几次给他盖被的。

站在厨房,先喝了一大杯水,又倒了杯水打算端回屋里去。渴到如此程度,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好像喝很多酒的不是吴夜来而是她似的,还是对着他就饥渴至此?之前对于萧离的表白,自己所表现出的淡定,隐竺多少有点窃喜。她以为就此算是堪破了情关,多好的条件在她这儿,都动摇不了根本。

可如今,再见到吴夜来,她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羞人的想想,如果昨晚他再有动作,她真的没信心把他推开。他们的生活应该说,一直算得上是清心寡欲的。因为没有腻在一起的条件,也因为吴夜来就不是允许人腻着的性格,所以隐竺在这方面,虽然起得早,却像没赶上车似的,一直在漫步前进。懂是懂的,知趣么,却还差的远了。

以往的亲热,以讨好他为目的出发的居多,算是为了感情献身。要让她说,那么深入的动作绝对不算是婚姻生活所必要的。离婚了,这个任由他折腾而忍耐的身子总算是解放了吧。事实呢,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最近这段时间,她渐渐觉得身体的寂寞。不论是电视里的一个片段,或者是街上的一瞥,总能让她同某种激烈的运动联系起来,越是想压,就越压不住。

所以,要是真的蒙他不弃被扑,隐竺觉得自己也八成是欲拒还迎的也就从了。当然,这些都是知道婆婆无大碍之后慢半拍的想到的,也是此刻才敢继续往下想的。要是昨晚她就想这一层,怕是真的要引得吴夜来做坏事了,反正当时的形势也是有利于我军,敌军早有缴械的迹象。

对于定力,隐竺知道她面对吴夜来完全不需要经受任何考验,一准儿的临阵倒戈。还喜欢着,或是只因为两个人是相熟的?她并不认为需要深究,离他远点就得了。她不想连累那个有原则的吴夜来把一切破坏原则的事情做遍了,婚前的不单纯加上离婚后的藕断丝连。

蹑手蹑脚的走向房间,后面却传来吴夜来的声音,“冯隐竺,我们谈谈吧。”

离婚手续虽然办了,但很多生活的方方面面并没有交割清楚,这个隐竺也知道。公公婆婆不在家,也算是个机会。

“等我一下啊!”隐竺走回房间开始翻抽屉,他们小家的一切收入和开支,都是她负责的。想到这儿,才突然想到,吴夜来的工资卡一直在家里,以往他都是回来取点钱走,或者需要多少隐竺汇给他,这几个月,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

吴夜来这边已经拿着被进来了,“找什么呢?”

“找咱们的存折,你的工资卡,主要的也就是这些,一会儿我把密码存你手机里面,你记熟了就删掉啊。”

吴夜来把隐竺拉起来,“这些不着急,你过来坐下。”

“哦,好。”隐竺拿着工资卡,还是放到吴夜来的手里,“反正这个你先拿好,扣除还贷的,每个月还能剩下几百块,这几个月没取,你放在身边应应急什么的。”

吴夜来不置可否的接来放在一边。他在那边,其实真没有什么花销的地方。最近也就是烟抽得凶了点,但烟酒什么的,历来不需要他自己过买。

“过得好么?”虽然看起来还是瘦得很,但是隐竺的脸色红润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热的缘故。

隐竺笑笑,“还行。”没有什么能再在乎的,心空旷得有回声一样,可毕竟是抽身出来了,不会越陷越深,窒息在那个婚姻里。从未想过要全身而退,却也从未真的后悔。

“那就好。”吴夜来想知道隐竺会不会想复婚。在他看来,隐竺对他无疑是还有感情的,那时想要离婚,应该还是一时气不过的原因居多。过了这么久,什么气也该顺了,而他自己,是真的离不了她。

承认离不了冯隐竺,对他来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毕竟克制惯了的,让他去探究自身的感情,让他去挖掘内心深处的东西,本就不符合他的性格。何况,现在是要从被动转为主动,是他在以往考虑都没考虑过的。但,看得最轻,未必就不是最重。按说他在部队生活,绝大部分时间都在那里,离婚并没有对生活秩序产生多大影响。可他却分明感觉出来,不踏实也不痛快。没有了冯隐竺,他才知道,原来他已经习惯了有她作为前提,她已经成为他的生活必需品。想要再心无旁骛的做事,得要她好好的待在家里,得要她还属于他。

正想着如何转入正题,隐竺的电话响了。

“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隐竺很高兴的样子。“嗯,不麻烦你了吧,……嗯,那好吧,知道了。”

见吴夜来一直看着自己打电话,隐竺说明:“是石芷,要去看看妈,让我现在过去,她已经在医院了。”

“我跟你一起去吧。”吴夜来也起身。

“不用了,晚上还等你替我们呢,我先走了啊!”石芷是听沈君飞说的,隐竺担心他们会一起来。虽然和沈君飞没什么事情,但过往甚密却是事实,她不愿意吴夜来有什么联想,尤其是现在是要探望婆婆。

到了医院,隐竺才知道她是过虑了。沈君飞既然让石芷过来,他自己当然是不会现身了。他托石芷带了些钱过来,不多不少,也是一般探望病人的尺度,不会让人觉得有负担。

石芷却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的人,一看就是受过训练的,站得很直,英姿飒爽。

“怎么回事,你怎么都不介绍一下?”上楼梯的时候,隐竺就忍不住问。

“有什么好介绍的,马上就要有大场面把他隆重推出了。”石芷话虽这样说,但眼里都是掩不去的笑意。

“什么大场面?”

隐竺看看石芷,又回头看看那个人。后者倒是很有解惑的热情,“你好,我叫葛言,我们下个月结婚,请柬印好了,但照片今天才出来,所以还没邮。”

隐竺停下来,“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现在才跟我说,你怎么不结婚那天才告诉我?!”虽然大学时期是和叶虹歌最要好,但工作以后,却是和石芷最亲密。她早就觉得石芷有事情发生,却没想到动作这么快。

石芷有点不大好意思似的,“这不最先领来给你看了么。”

葛言也说:“是啊,这是我确立身份的第一步,以后请多多帮助。欢迎帮着她骂我,但别忘了最后要劝她回家。”

话是对隐竺说的,可眼睛一直在看石芷。隐竺好像看到他眼睛里面在往外冒红心,话虽然不肉麻,但表情实在寒人。“好,好。”除了好,隐竺也说不出别的,这个葛言,看起来也的确不错。

婆婆还睡着,麻药劲儿还没过。所以他们只是进去坐坐,和公公打个招呼,也就出来了。

“你陪我们选照片去吧,”石芷拉着她不松手,“要是让他选,他一定是都要。我是打算多一张也不要的,你帮我把关。”

“你们自己去吧,我回去前再去看你。”隐竺知道石芷是有话想和她说,可是,夹着个葛言,她们能说什么,还不如找个时间两个人单聊。“我一会儿得去药店,医生让去看看,什么药外面买不到,他再给我们下单子。”

石芷还想说什么,就被葛言拉走,塞进车里,“人家家里有病人,你还想让人陪你去挑婚纱照,真想得出,快走吧!冯姐,回头见啊!”

隐竺笑着摆手,就听石芷在那儿说:“隐竺比我小,你叫什么姐啊!”话题转移,注意力转移,两个人完全无视她,把车开走了。

石芷要结婚了,隐竺很为她高兴。她一个人在这个城市,终于是能安家了。两个人之间的爱意,无需刻意都能感觉得到。这样的由相爱步入婚姻,应该是会幸福的吧,这样开始的婚姻,也应该是无数个幸福砌成的大厦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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