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与温留二人并肩走过破墙下衣衫褴褛的贫民面前，护国公府的家丁则在身后驾车缓缓前行，到得入口处，便停了下来，开始分发衣物。对于这些穷人而言，就算只是一件夹袄，在寒冷的隆冬中也是十分珍贵的，若不是温良在旁，一刃在手，让许多人畏惧，恐怕此时他们已经一拥而上，哄抢起来了。

“怎么回事？你们又是什么人？”

文竹从屋子里走出来，她一眼就望见了温良，猜出温良是这些人的带头者，于是她便走到了温良的面前。

她站在温良面前，矮了大半个头，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温良见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虽然冻得瑟瑟发抖，但仍然中气很足，不亢不卑，便抽了一件厚实的棉衣出来，披在文竹身上，说道：“你就穿这么点衣服，冷不冷？”

文竹愣了一下，急忙推开温良，气急道：“我又不像你，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我不怕冷！”虽然文竹嘴犟，但是温良眼尖，早已经看到文竹两只手的小指上生了两个红彤彤的冻疮，他皱了皱眉头，回首喊道：“把那罐药膏拿过来。”

家丁中有人应了一声，将一小罐药膏递了过来。温良揩了一些药膏，甚至没容许文竹拒绝，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将那米黄色透明的药膏涂在文竹的小指上。

“你这是做什么！”文竹嚷起来，连忙抽回了手，有些药膏没有抹匀，凝固在文竹的手上，文竹急急地随意擦了几下，将它擦在衣角上。

“那个很有效的，你擦掉做什么？”

“我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文竹突然红了眼眶，指着温良道，“你……你是来取笑我们这些人的？你觉得这样很开心是吗？你们这些有钱人……怎么都这么恶劣！”

温良摇了摇头，说道：“真是不知所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把手给我，我再给你涂一点。”

“走开！”文竹愤怒地扯下肩上的棉衣，扔到温良脸上，“不要你同情我！”

温良哑然，温留无奈笑道：“大哥，你刚才的举止未免太唐突了，也无怪这位姑娘会生气吧。这位姑娘，望你莫要见怪，在下温留，这是我兄长温良，在下与兄长为长安护国公之子，今日特奉父命来派发一些御寒物资，兄长刚才多有得罪，但这罐膏药的确对姑娘的疽疮有效，还请姑娘收下吧。”

文竹将手背在身后，道：“我管你们是谁？护国公的儿子就可以随随便便欺负人了吗？”

“姑娘误会了……”温留一怔，摇头苦笑道，“大哥，平日你不见你对谁这样好过，你今日何以如此？”

这件事最后还是落在温良头上，需要他来解释，温良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纯粹只是看你是个女子，穿得单薄，又生了冻疮而已，不过，你性子很招人喜欢，很爽快，我很欣赏你。”

“……”

文竹一时无言以对。倒是温留笑着反问道：“大哥，怎不见你对姜兄弟、顾兄弟这样欣赏？其实若论谋略足智，他们也并不落于任何一人之后。”

“算了吧，姜砚那个臭小子，看上去那么滑头，而且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将阿凝骗得团团转的，甚至怂恿阿凝向我拔剑了！顾人异……虽然现在还没露出什么马脚，但是总给我一种心里不舒坦的感觉，怪阴森的。”温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大哥，在背后损人坏话，可要先四下打探打探的，不然被抓个正着，可就不好了。”

听到姜砚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来，温良怒喝了一声，指着姜砚骂道：“不要叫我大哥！我还没找你们两个人算账，你们两个毫无组织性、纪律性，居然自己先出发了！”

“大哥，我可不是在你的军营里，说什么组织性纪律性？”姜砚瞅了瞅他，“不说这个了，有个被妖怪袭击的女人就在屋子里面，我刚才跟顾老兄已经查探过了，你们要不要再去看看？”

“不要叫我大哥！”

“顾兄，你可有什么发现？”温留问道。

“嗯，但并不十分确定。在下希望温留兄还能再诊断一下那位夫人的病情。”顾人异笼袖说道。

温留点点头，道：“那好，我这就去看看。”话罢，温留就向着里面那间屋子去了，温良瞪了姜砚几眼，也跟着走进去了。

文竹退到姜砚身边，打量了一下姜砚周遭，问道：“咦，那个女孩子呢？”

姜砚漫不经心地回答：“哦，小红说她先走一步，在前面等我们。”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文竹心里这样想道，她点了点头，便不再问了。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温留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的表情凝重，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温留兄，如何？”

见温留迟迟不开口，顾人异就率先开口问道。温留恍然大悟般地抬头，答道：“在下让屋里的女眷仔细检查过那位夫人的身体，并没有什么淤血青肿的地方，应该不是外伤所致，但是脉搏微弱，面无血色，又的确是垂死之人的征兆，在下推测，这位夫人恐怕是逃过一劫，没有遭受开膛破肚之苦，只是被吸食了大部分精气，现在全由一口气吊着性命。”

“的确。”顾人异点头道，温留所说与他自己的猜测并不相差太远。

“等会儿，那妖怪为什么不把阿来的精气一起吸掉，又为什么把英嫂的命留下来？难道它吸到一半，吸饱了？”姜砚忽然插嘴进来，他一面手舞足蹈地模拟那个妖怪的动作，一面大声问道，“精气对于正在修炼中的妖怪，如水源对于大漠中即将渴死之人，怎么可能停得下来，你们不觉得这太奇怪了吗？”

“我们当然知道。”温良忍不住说道，“臭小子，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想到了。”

温留道：“在下也的确考虑到了，但是却无法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顾人异站在一旁，好像在思忖，又似在等待，终于他开口道：“还有一件事，不知道温留兄有没有发现，那位夫人的衣服上，沾染了一些这样的粉末。”顾人异伸出手指，在他的指尖上，有一些粉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凑近些去闻，竟然还有淡淡的香味。

“这是……花粉？”姜砚迟疑了一下，说道。

“……”温留走近看了看，说道，“在下的确也闻到那位夫人身上有一股奇异的香气。”温良惊讶地看向温留，有些责怪地说道：“阿留，你怎么也不告诉我，我可什么都没闻到。”

“大哥，你可是个粗人，当然什么都闻不到了。”姜砚翻了个白眼，嘲笑了温良一句，温良气极。

“可是花妖本是性情温和之妖，又怎么会伤人性命？”温留道。

顾人异却不以为然：“温留兄还并不知道伪玉魄的可怕之处吧，乱人神志，致人疯癫，区区一个花妖，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了伪玉魄的侵蚀。”

“我同意，顾老兄说的很有道理。”姜砚打了一个响指，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第一次见到白群的时候，他还能以那样的神情与自己讲话，恐怕是十分痛苦的了，那个时候他的神志或许已经站在彻底被伪玉魄的力量占据的边缘了，画中仙尚且如此，更不要说一个微末修为的小妖了。

“那还在这里等什么，我们尽快去讨伐那只花妖！”温良立即变得精神奕奕，对于纸上谈兵，观棋对弈，温良本就不擅长，但若是交起手来，他却比谁都要兴奋。

“大哥，不要急，这里的事情还没有结束，而且我们还需要再制定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温留兄说的有理，拥有伪玉魄的花妖，实力已不可小觑。”顾人异点点头，“那在下就先行一步了。”

“姓顾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又要单独行动，不与我们一道了？”温良气得几乎要吐血，“你刚才不是还说现在的花妖很危险吗？你们才两个人，不怕死吗？”

姜砚接口道：“大哥，你太不了解我们商人了，如果不以身涉嫌，怎么谋取最大利益？你看，要是我们杀了花妖，那内丹、尸骸什么的，我们就自己卖了，如果我们死了，那不是正合了你的意吗？你还不是成天嚷嚷着要宰了我们？”

“妖怪的尸骸你都要卖，你还是不是人？”温良骂道。

“大哥你懂不懂生意经啊，妖怪的尸骸很难得手的，在黑市价格很高的！”姜砚立即反驳道，“好了好了，不跟你浪费时间了，我们先走了。”

“我一定不会让你得逞的！”温良恨恨地说道。

姜砚头也没有回，伸出手在背后比划了一个手势，意思是“祝你成功”，然后就蹦蹦跳跳地追上了已经走出了很远的顾人异，顾人异见姜砚追了上来，面无表情地望了他一眼，姜砚笑嘻嘻地问道：“顾老兄，到时候我卖那个花妖的尸骸，也分你一杯羹吧。”

“你骗他就够了。普通妖怪神灭则形灭，除非是上古巨兽，否则怎么可能会有尸骸留下来。”

“啧啧啧，还是顾老兄上道……喂，顾老兄，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