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砚躺在床上，却久久无法入眠。一旦到了夜晚，没有人在一旁聒噪，白日里更多的疑问反而都冒出来了。为什么荀芷消失的时候，他会一点知觉都没有？这出云城到底是什么地方？有一个这么强力的结界在此，不可能不引起四方人士的注意；还有那个城主到底是什么人，是他施法困住了所有到这里来的人，是出于什么目的？

“等一下，我怎么把那个东西给忘记了！”姜砚忽然坐起身来，在黑暗中将九州仪摸了出来，九州仪也算是一个法宝，在显示分布图的同时，也可以标记出自己的位置，用九州仪看一下，不就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吗？怎么早没有想到。

姜砚将两根指针拨为重合，九州仪的表盘迅速地转变，最后停滞在夜丰颂的那一颗光点上。

这么看来，如果不是九州仪坏了，就是姜砚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凤栖山，他看到的那道光也不是什么传送法阵。那么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是幻境？不可能，他这一路看到的人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绝不是幻境可以制造出来迷惑他的幻象。

但如果真的是幻境，又怎么可以承载这么多人？如果真的是幻境，这施法者的灵力该有多强？

姜砚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要面对的东西是这样深不可测。沉默良久，姜砚忽然从怀中拿出那只纳音鹤，他想用这只纳音鹤将自己的方位带给荀芷，但如果荀芷真的不在出云城里，这只纳音鹤触碰到结界不一定能通过，也许会毁坏，白白损失了一个法宝，真的值得吗？

“算了算了，合作关系也是我提出来的，不能就这么扔下她不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着，姜砚就往那只纳音鹤中开始注入灵力，并存储自己要说的话：“荀芷，我现在在一个名叫出云城的地方，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是九州仪显示，我仍然在凤栖山上，这可能是一个极强大的结界，如果你在出云城中，请尽快与我会合，我在城北的一间学堂里，如果你不在，请你赶紧去找美女姐姐来救我。”

话罢，纳音鹤心脏处忽然闪了一下，它扑腾着纸翅，飞出了窗口，晃晃悠悠地朝着高空飞去，最后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你可千万要搬救兵来，不然就死啦！”姜砚在心底默默地说。

第二天早晨，姜砚起床之后，在后院洗漱了一通，自己在厨房热了些饭菜，吃完之后来到前院，发现陶子耕已经早早地到了，他正在准备今日要用的文案。姜砚正打算跟他打招呼，从后面忽然冲进来一个小孩，一边嚷着一边跑到陶子耕身后：“陶夫子，救命啊，我爹要杀人啊！”

“兔崽子！你给我过来！”接着，又从外面冲进来一个男人，两人绕着陶子耕追来追去，姜砚定睛看了看，那个男子正是昨天在市集跟他唠嗑的苏二。

“陶先生，你快让开，这兔崽子偷了家里的钱去买那些没啥用的小玩意儿，我非打死他不可！”苏二一把揪过那小孩，扬起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小孩惨叫一声，大声嚷嚷：“陶夫子，陶夫子，救命啊，你可不能不管啊！我要被我爹打死啦！”

陶子耕苦笑着上前阻拦：“好了好了，小涛，你过来。”苏涛听到这话，如一条泥鳅一样从苏二的怀中窜了出来，躲在陶子耕后面冲着苏二做鬼脸。

“嘿，你这兔崽子！”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陶子耕举手拦着苏二，对着苏涛说，“小涛，偷家里的钱是你不对，夫子平常是怎么教你的？你都忘记了吗？”说到后面，陶子耕忽然严厉起来，苏涛平时可能不曾见过夫子发怒，此时见陶子耕脸色不好，忙低下头认错：“对不起，夫子，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但你可千万别把我交给我爹，我真的会被他打死的！”

陶子耕对着苏二拱手，缓缓说：“苏先生，再过不久就要开课了，不如你先回去吧，小涛这里，我自有奖惩的，再者，众目睽睽之下教训孩子，孩子心里也不好受。”

苏二挠了挠头，嘟哝：“行吧行吧，反正我是个粗人，陶先生你说啥就是啥了，小兔崽子，你可不准再给陶先生惹麻烦了，好好上课，听到没有？我晚上就来接你回去。”苏涛对着自己的老爹吐了吐舌头，逃了一顿胖揍，显得甚是得意，苏二对着他扬了扬拳头，转身就离开了。

姜砚倚在门框上笑着对他打招呼：“苏二，早啊，你家小子又偷家里的钱啦？”

苏二瞪了他一眼，骂骂咧咧道：“你家小子才天天偷钱呢，哼！”姜砚被骂得摸不着头脑，只能进屋去找陶子耕，陶子耕正在与苏涛说话：“……偷窃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你今天把《论语》抄二十遍，明日交给我。”

“啊？夫子？二十遍，这也太多了吧？”苏涛摆出一脸苦相，陶子耕敲了敲他的脑袋，训道：“多什么多？难不成你想抄两百遍？”“别呀，那就二十遍吧，我这就去抄！”苏涛忙岔开话题，抱着书袋坐在座位上，摊开一张纸开始抄起书来。

姜砚抱着胳膊撇了撇嘴：“没想到天下夫子都是一个样，我小时候，教书先生也动不动就让我抄书，还用戒尺打我的手心，可痛了。”

陶子耕打趣他：“那看来姜小兄弟儿时也实在是古灵精怪、调皮捣蛋，姜小兄弟可要知道，我们做夫子的也是很不容易的。”

“怎么我听来是强词夺理呢？”姜砚说，“算了算了，既然你待会就要开课了，我也不好在这里打扰你，我去城里转一转。”陶子耕点了点头，问：“原来姜小兄弟已经做好今日的打算了，陶某还打算午后带小兄弟在出云城逛一逛，吃些名产。”

“唉，我也很想吃，但是我不是还有个同伴下落不明吗？我午后就会去找那个城主要手谕，看看能不能出去，要是不能出去，我再另想别的办法。”

听到这些话，陶子耕脸上满是诧异的神情，他低语：“你仍是要去找城主吗……我以为你已经……”姜砚一脸奇怪地看着他：“那是当然的了，难道他不让我出去，我就真的要一辈子待在出云城里了？那可不行，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啊，真是抱歉，是陶某唐突了。”陶子耕连忙拱手道歉，“那既然姜小兄弟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陶某就去准备备课了，若有什么事，姜小兄弟大可仍来我这里，陶某一定尽力而为。”

“怪不好意思的，不过我这次尽量不给你添麻烦，陶先生，那我就先走了。”姜砚也拱手回礼，陶子耕这便转身回去准备了，而姜砚也向着市集去了，今天他打算穿过市集，到出云城另一边找一找。

苏二仍在昨天的位置摆摊，姜砚经过他的摊铺，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了，过了市集，路边有一大一小两间绸缎庄，左面是银号和当铺，再往前就是一些居民屋，而城主所在的城中小城四面围墙，外面又有士兵把守，想来要会见城主的手续也是十分繁琐。

“没想到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纳音鹤也没回来，这可怎么办。”姜砚急得开始挠头，他站在路中间正不知要往哪里去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身穿捐毒衣饰的男子走进了他身后的绸缎庄中，那男子面色黝黑，五官却生得俊俏，姜砚连忙叫住了他：“喂，这位捐毒大哥，你是出云城的人吗？”

那捐毒人听到姜砚的喊声，居然以一口流利的九夏语言回答：“是的，我是这出云城的人，你有什么事情吗？”

“……你认识阿彼鲁雅这个人吗？”

“对不起，我并不认识这个人，朋友，你可能找错人了吧。”那捐毒人摇了摇头，不知道姜砚说的是谁，姜砚看他神情，却又不觉得他是在说谎。捐毒人见姜砚不再讲话，也不多问什么，就打算离开了。

“等等，那你的名字是不是叫哈兰多？”

“阁下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与阁下认识吗？”哈兰多停下了，疑惑地看着姜砚。

姜砚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哈兰多，哈兰多身上穿的是捐毒的平民服饰，一定是行商时为了避人耳目才换下的，但是……但是哈兰多的那条腰带，上面绣着的花纹，正与之前阿彼鲁雅所展示的纹章上的纹样很相似，姜砚断定他就是那个失踪的捐毒皇子，但是他为什么不承认？

“哈兰多，你再想一下，你真的不记得阿彼鲁雅了？那你还记得其他的捐毒人吗？”

“我当真不认识那个什么阿彼鲁雅，何况我是在出云城长大的，又如何会认识其他的捐毒人呢？阁下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阁下啊。”哈兰多摇了摇头，被姜砚追问得有些不耐烦。

“你开什么玩笑？在出云城长大的？不认识其他的捐毒人？那你倒是告诉我，到底是谁生的你？”姜砚指着哈兰多，只觉得他说的话简直就是漏洞百出。

哈兰多生气地看着姜砚，反驳道：“这位朋友，请你不要侮辱我的父母！”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认识的人，但是那人却死活说自己不认识他，姜砚也有些恼火了，好像到手的东西不翼而飞了一样，他扬起手掌在哈兰多脑袋上拍了一下，怒气冲冲地说：“谁侮辱你的父母了！你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记得了！你也真好意思！看我不打醒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巴掌如雨点般落下来，哈兰多只觉得自己招惹了一个疯子，抱着头一边大喊大叫一边向前跑去，姜砚追了几步，就停了下来懒得再追，既然知道哈兰多就在这城里，那要再找他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只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在最需要解决的事情就是，先调查清楚在哈兰多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接着，确定荀芷的位置，最后，离开这个鬼地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