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幸福毕竟是短暂的。

第二天早晨，白府里照常在进行一天中第一次忙碌。炊烟袅袅的厨房里已经飘来粥的香味，餐厅里，一群人在忙着摆碗筷。现在，一日三餐由丽粟管，名义上是她作为妾室要侍奉丈夫和嫡妻的一日三餐。其实这是一个不好办的差事。

丽粟如往常一样一早就在餐厅安排席次。小栀子和小木槿洗漱完毕无所事事早就跑过来凑热闹了，她们来了，小政也就有事干了，他们抢着要帮忙，摆碗摆筷子什么的。

“一大早就听见你们的声音了，你们在干什么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走了进来。

“哥哥，你起来了？”小栀子对着男孩高兴地叫了一声。

男孩的目光停留在了小政的身上，他走到小政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你就是那个新来的秦国人吧？”

小政抬头瞪着他，没有回答，此时的他，心情很复杂，他知道他的身世不可提，一种既害怕又屈辱的感觉。

这时，小栀子插话了：“哥哥，他叫政，是我们的新朋友。”

她的哥哥却对她说：“妹妹，你以后不要和他玩，他是个秦国人。”

此时小政的屈辱感更重了，他似乎明白秦国人的身份是屈辱的，他害怕栀子看不起他。这时，小木槿插嘴问道：“秦国人又怎么了？”

“秦国人是这个天底下最坏的人，是我们赵国人的仇人。你们知道吗？秦国人杀了我们赵国几十万人，还差点把我们赵国灭了。你们看看他的眼睛，就是秦国人那种充满邪恶的眼睛。”他说着，一根指头指在小政的眼前。小栀子和小木槿齐齐向小政看去，那一刻，他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宁，别那么说，”丽粟走过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况且，那和小政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谁叫他是秦国的种。”一个妇人接了话。

众人循声看去，见是姜夫人来了，丽粟忙行礼。

姜夫人扭着腰肢走到丽粟面前来，冷笑着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儿子了？你要清楚你的身份。”

丽粟只能低头应道：“是。”

姜夫人又对儿子白子宁说：“宁儿，你也要清楚你的身份，你是公孙家的嫡长子，是白府未来的主人，可不要失了自己的身份。”白子宁答道：“是。”

白世鸿总是踩着点到餐厅，等他一到，就开饭了。白府也算得上是钟鸣鼎食之家，餐桌上的规矩也很讲究，在这样的氛围的熏陶之下，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很优雅，而且也不会随便讲话。

而小政没有这样的经验，他自然是不会随意开口说话，但是很多地方却不懂，比如如何跪坐，如何察言观色，如何捏筷拿匙这些细节等。

白子宁在一旁关注着他，越发看他不顺眼。“父亲，咱们家也是有规矩的，可为什么他可以跟咱们一起吃饭，那是不是那些下人们也可以坐到这儿来跟咱们一起吃？”

听到这话，小政放下了匙子。

白世鸿等口中食物咽尽之后，方才说道：“他是你三娘的侄子，也可以说是你的表兄弟。”

姜夫人冷笑道：“这算什么表兄弟呀！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宁儿的表兄弟在姜家。”

白世鸿冷冷地看了姜夫人一眼，姜夫人仍然冷笑道：“难道我说错了吗？”

白世鸿没有再答话，继续吃粥。而小栀子也不敢插话，有大娘姜夫人在的场合，她总是很安静。

姜夫人妒恨丈夫身边的女人，以前有个白栀子，现在又来个小赵姬，一个个都是能迷惑男人的尤物，所以姜夫人很讨厌长相美丽的女子，她们总是能轻而易举抓住丈夫的心。几年前，白栀子因产女而去世，她终于松了口气，以为终于没有人能和自己抢丈夫了。可现在又来一个小赵姬，还生了一个儿子，她时刻都要卯足劲跟她一较高下。

公孙栀子过去一直以为姜夫人就是自己的母亲，可是她在姜夫人那里却感受不到母亲的温暖，她很纳闷为什么姜夫人对哥哥那么好，却对自己那么冷淡。直到五岁生日那天，奶娘告诉她她的亲生母亲在她出生的那一天就去世了，小栀子当时眼泪就流了下来。她哭着问：“我的母亲，为什么会去世？”

奶娘说：“你的母亲身体太纤细了，生你生了一整天也没生下来，最后好不容易生下来了，却流了很多血，所以就走了。那时候，你父亲不知道有多难过！”

小栀子的眼泪突然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她哭泣着说：“那么，母亲是因为我而去世的啦？”奶娘忙抱着栀子说：“傻孩子，不哭了。你的母亲很爱你，每个生日都会来看你，看看她的孩子又长大了多少。”

小栀子哽咽着说：“母亲真的每年生日都来看我吗？”奶娘说：“当然了，她今天早上就来过了，她还说：‘栀子又长高了好多，长得越来越像我了。’”

小栀子幻想着这样的情景，她幻想着母亲的样子。“我的母亲，她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奶娘说：“你的母亲，她叫白栀子，她是这个天下最美的女子，她漂亮得就像一个仙女，所有的人都喜欢她，你的父亲就非常喜欢她……”

小栀子听着奶娘讲着母亲的点点滴滴，幻想着，微笑着，进入梦乡。在梦里，她见到了母亲，母亲果然如同一个仙女，垂着长发，穿着纱裙，提着花篮伫立在花丛中，回头冲她微笑着，那么美，那么温暖。但她也会做噩梦，梦见母亲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栀子把这个梦告诉了蜜友木槿，木槿是奶娘的女儿，和栀子同一天出生，二人一起长大，关系密切，但名义上，木槿是栀子的丫鬟。

从那之后，小栀子心中有了一种信仰，信仰的光芒来自于梦幻中的母亲，每当遇到不开心的事，她就会闭上眼睛想想母亲。但同时，她也有了一种恐惧，一种对血的恐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