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大雪山只有三条路好走，分别从汉中、蜀地、苗疆出发，若是从蜀地走，必定要经过汉嘉城，通往打箭炉。

即使概率渺茫，刘小川还是随口问了一句。

店家道：“什么一个老道长，我见过的和尚道士没有一百个，也有一千个，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都有。”

他一边说着，一边去门边开闩，没想到突然门外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嘈杂声，紧接着整个店门，连门带闩飞了被人踹飞，带着店家硕大的身体倒飞出去。

店家“唉哦”一叠声，成了滚地葫芦，一连滚到刘小川的腿边，这才拔拉开身上的木板，看见外边冲进来十来个明晃晃拿刀的凶汉。

“妖女呢？”

“兄弟们，把她抓出来，替大首领报仇！”

“他妈的，贱人一定藏在这里。”

刘小川被茶溅了一身，一拍桌子，正要开口骂人，店家抓住他的腿，摇头道：“客官别怕，是马帮的人。”

茶马生意利润甚厚，从汉地到大雪山走一趟，往往获利颇丰。

汉嘉城是蜀地离大雪山最近的县城，长久以来，自然成了边地马帮的集散之地。

这些茶马贩子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跟老实巴交可一点犯不上边，凶悍强横得很，连当地官府都不放在眼里，平素里众马帮之间有点摩擦，都要上街械斗，有时与小股官兵对上，都敢执刀对垒。

久而久之，汉嘉城的县官老爷都不愿意插手，只跟在马帮后面收尸，此地便有了点化外之地的味道。

不过这些马帮彪汉只做茶马生意，买茶贩马都得倚仗当地行商百姓，所以平时对待常人并不恃强凌弱，加上常年跟道上打劫的匪徒火并，反而代替当地官兵起了肃清商路、保家卫民的作用，实在出人意料。

因此，见他们持刀闯进店里，店家虽然惊诧，并不十分害怕，也不觉得晦气，不过被踢坏了一扇门而已，怀里还藏着一大把金豆子呢。

被店家一劝，刘小川也缓缓坐下，冷眼看着这些人。

这些茶马贩子果然没有为难他们，只不过时不时有眼神在刘秦二人身上打量。

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有些脑子湖涂的往锅碗瓢盆里找，怎么能找到一个大活人？纷纷朝带头的人喊道：“二爷，没找到。”

那二爷姓木，是“汇通帮”的二首领，秃了半颗头，外号叫“半边林”，正好和他的姓能对得上。

朝店家喊道：“魏老三，打扰了，我们要去后院瞧一瞧。”

店家讪讪笑道：“二爷请自便，不要打扰了我家婆娘就好。”

木二爷“嗯”了一声，扔了一小粒银子过去，权当赔偿。店家心里暗骂小气，却也不愿意放过蚊子腿，拿到手里一颠，便称清了斤两，跟怀里的金豆子半点没得比，心想还是外乡人阔绰，对刘小川两人更加有好感。

马帮的人正要冲去后院，突然那扇门帘卷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妇人来，这妇人长相平平无奇，有点含胸驼背，手里端着一个簸箕，上面黑乎乎的摊晒着什么东西，骤然看到凶狠的茶马贩子，大惊失色，脚上动不了，身子把小小的门给堵得严严实实。

马帮的人急于寻仇，木二爷一把拉住妇人，喝道：“请让让！”

手上用了点劲，妇人踉跄两步，被从门边拉开，手上的簸箕拿捏不住，上面摊晒的东西掉得到处都是。

有些落到刘小川的面前，刘小川抬眼一看，好些个被几个拿刀的茶马贩子踩上两脚，碾成了粉末，心想：“乖乖，这玩意的价格快赶上黄金了，你个崽子居然这么暴殄天物。”

那妇人蹲下来一根根地把东西捡起来，店家骂道：“婆娘，别捡了，狗都不吃的东西，捡了干什么？”

刘小川心里更惊，小声问道：“店家，恕我眼拙，这不是虫草吗？”

“这确实虫草。”

刘小川捡了一根起来，这玩意上头是虫，下头是菌座，虫子似蚕非蚕，周身棕黑，再仔细一看，这虫子的嘴上还带着着倒钩啮齿，以前可从来没听说过。

“这玩意啊，从汉嘉城往西，一路上要多少有多少，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茶喝，便宜得紧，只堪堪抵得上劳力。客官如果想要，一会我送你七八斤。”

刘小川心想：“可惜那扇门被困在孤岛上，如果有一天能回到华国，就来这里收购虫草回去卖，又是一大笔进项。”

这时，突然看到手里的虫草，那半截虫子身体扭动了起来，随后“啪”地挣脱菌座，掉到地上，身子像是充了气一般，不断地鼓胀起来，变得有小指般粗细，瞧准了一个茶马贩子，飞快地从他足上溯游上去。

十多号茶马贩子纷纷嚎叫起来，有的伸手去脖子上拔虫子，那虫子长得倒钩的啮齿，紧紧地抓住他们颈上的肌肤，被这么一拔，身子断成两半，带着嘴的那一半依然紧紧地咬在他们身上。

“是妖女！”

“妈的，兄弟们，咱们跟她拼了！”

一时之间，小小的客店里面，充斥着骂娘声，跳脚声，还有十多只大脚落下，把一地的肥虫子踩死，绿汁四溅，弥漫出一股腥臭味道，也不知道有毒没毒。

忽然听到一声极小声的娇笑声，在这样嘈杂混乱的环境里，一般人是难以注意到的。

“慢着！”

木二爷大喊道，他的目光从刘小川脸上扫过，再扫过秦红玉，最后落在了店家的婆娘身上。

他举着刀指着她喝问道：“你笑什么？”

这时候已有其他手脚利索的茶马贩子从后院奔回来，小店的后院不大，这些人只扫了一眼，没发现所谓的妖女，倒发现一个中年妇人昏迷在灶台边，认得是魏老三的婆娘，大吃一惊，扶到了前厅。

这下子李鬼见李逵，魏老三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婆娘，再看了看身边的婆娘，吓了一跳。

那婆娘突然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声如银铃，众人听得清清楚楚，这个声音断然不会是一个四旬妇人能发得出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