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施清月约肖男斌陪她逛街，她俩已有好久没见面了。这时的施清月已在单位当上了会计，他们原来那个小小的建筑队，已发展成了一个大的建筑公司了。因改革开放后，城市需要建设，人们的住房条件也亟待改善，于是修房造屋的事真是应接不暇，他们那建筑单位也就发达了，公司的面貌真是今非昔比，公司里的设备也是“鸟枪换炮”了。

施清月的丈夫谢有书，也到电大去读了有关建筑专业的书，现已是他们建筑公司的一个队长了。施清月为了她丈夫能在事业上有所作为，她是牺牲了自己，甘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后勤部长”。她成天忙的就是上班、下班买菜、回家做饭，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模式，她的主要任务就是伺候好丈夫和孩子。她是婆家的事要管，娘家的事要管，还得管好自己的小家。反正肖男斌就没看她空过。

谢有书是幺儿，他父亲是教授，他母亲是个有文化的家庭妇女，他母亲的封建意识有点严重，很有点重男轻女的思想。谢有书没结婚时，他在家从不干家务活，他母亲不让做。谢有书大到衣服、小到手帕、袜子，全是他母亲给洗，他早上起床连被子都不会叠的。他在家里几乎就是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这样自不待然地就养成了，谢有书做不来也不想做家务事的习惯。

他母亲之所以这样，是觉得男人做家务事没出息，她认为男人应该是做大事情的，于是他们家里全是女的做家务。谢有书下乡时，都是和他妹妹一家的。亏他母亲还是有文化的人，那种旧意识在她脑子里竟是那样的根深蒂固。

于是谢有书结婚后照样不做家务事，他觉得男主外、女主内是天经地义的事，他把施清月也当成他母亲那样的了，还以为是家庭妇女呢！

为此人们曾有这样一种说法：“找对象最好别找幺儿、幺女！”

这话也不无一定的道理，因一般家里的老幺父母都比较宠爱，家里的诸多事情都不会要他们操心，于是就养成了这些幺儿幺女很多不好的习惯。尤其是家庭条件稍好一点的，就象谢有书这样的。

刚结婚时施清月也将就他，他不想做家务事也由着他。后来他竟懒到“油瓶倒了都不扶”的地步。有了孩子以后，他的那个劲还不改，施清月实在是忍不住了，有次就和他干了起来。

那是施清月刚生孩子不久。有天也是两人下班后，施清月把孩子接回家放到床上就忙着去做饭了。谢有书一进门就拿张报子躺倒在沙发上看，嘴里还直叫着：

“累死人啦！”

他平时都是这样的，回家后也不管施清月在厨房里怎么忙？他就坐等着施清月把饭做好后叫他去吃。此时，孩子在床上哭了起来，施清月手上正切着菜不空，她就叫谢有书去看看孩子，谢有书半天都不动。不一会只听咚的一声，施清月忙丢下菜刀跑过去一看，孩子竟摔到了地上，哭得声音都嘶哑了，差点背过气去。

看见儿子这样，施清月心疼得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也不知孩子摔伤没有？她忙抱起儿子向迎面而来的谢有书冲了上去，多日的不满总爆发了，边哭边大着嗓门地数落道：

“你这人怎么回事？配当父亲吗？你上班累了回家不想动，我也照样累呀，我俩可是干的一样的活。我告诉你，我可不像你母亲是家庭妇女，我和你一样在工作，我是职业妇女！”

说完此话，施清月抱着儿子就冲出家门往医院跑，也不管谢有书在后面怎么叫。谢有书还从没见施清月发过这样大的火，平时对他都是温柔有加的。谢有书这才知道，原来施清月也是有脾气的。

还好，经医生检查，施清月的儿子没摔伤，不然她和谢有书没完，儿子可是她的心头肉，比什么都重要。那次施清月抱着儿子回娘家住了几天，把谢有书凉在了一边。谢有书天天跑去给施清月说好话：

“清月，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从今以后一定帮着干家务活，好好地对待你和儿子。”

施清月看他态度诚恳，也就顺势作罢，抱着儿子回了家。自此以后谢有书真的改变了不少，能够主动地干一点家务活了。只是他还是不喜欢有人约施清月出去玩，就连肖男斌这样的好朋友去，谢有书心里都不怎么高兴，只是不说罢了，可肖男斌看得出来。后来肖男斌都不主动去约施清月玩了，一般都是施清月有事约肖男斌出来见面，这次也是的。

此时施清月的儿子已有十来岁了，读小学五年级。生得聪明伶俐，十分可爱，学习成绩很好，一点都不要施清月费心。这天刚好被他舅舅接到家里玩去了，谢有书也出差不在家，施清月好不容易才有得这样的空闲，于是就约上了肖男斌。

施清月想买一双皮鞋，她俩就先去了百货商场。施清月在那皮鞋柜台前足足呆了近一个小时，试了这双又试那双，总选不到如意的。不是嫌价格贵，就是样式瞧不上，或者就是觉得质量不行，反正到最后也没有挑上一双如意的。看得肖男斌直佩服她的耐心。

肖男斌买东西才没施清月的那种细心劲，她买东西挺干脆的，瞧上了买起就走。一般买鞋子还要试一试，买衣裤从来都不试，买回家后再试，她觉得在外面试穿太麻烦了。尤其是夏天，浑身汗津津的，脱下穿上的，烦死人。她知道自己穿多大的号码，一般买回家的衣裤都还比较合适，看走眼的时候很少。

不过肖男斌喜欢自己做衣服穿，她设计的衣服样式都比较新颖，小城基本上没有重样的，尤其是她的连衣裙做得特别好，跟别人从沿海一带买回来的时装没什么两样，真的有点以假乱真了。

施清月在穿着方面没有肖男斌那样时尚，肖男斌曾给她做过两条很好看的连衣裙，她直说穿不出去，肖男斌笑她老土，过后也就不给她做了。

施清月皮鞋没买着就和肖男斌走出商店，两人来到了小城最热闹的服装摊区转了起来。这儿本不是小城最繁华的地段，可自从有了这些琳琅满目的服装摊以后，这里就成了小城人气最旺的地方。

街上最先出现摆摊销售的，还始于小城附近的那些工矿贸易部门，因他们处的地方离城里还有段路，销售的对象也就是那里的厂矿职工、家属和附近的居民，商品的销量肯定高不到哪里去。八十年代初期，慢慢开始讲求经济效益了，这些商家就开始到城里来摆摊销售了。这样以来，给小城添了不少的热闹气氛，天天就跟赶场一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私营的服装摊了。开始时这样的摊点还很少，摆摊的都是那些找不到正式工作的人，很是被人瞧不起。在这个群体里，有的是六十年代，因夫妻双方都无职业，被动员着拖家带口下乡的，后来落实政策又返回了城。回城后不但老的仍然找不到工作，连子女的工作也没着落。有的就是劳改释放后没有单位敢接受的那种。为了能养活自己，就开始做这样的小生意了。后来竟有人辞掉了公职来摆这个摊，这是肖男斌不可想象的。

施清月和肖男斌两人正在服装一条街上转，忽然有一个年轻姑娘靠近她俩，很神秘地低声问道：

“要不要买时装？货很好，价格也很便宜的，去看看吧，就在后面的那条街。”

肖男斌知道，遇上卖“旧货”的了，她曾经陪江荃茂去逛过那里，江荃茂还在那买过一件衣服。

改革开放随着国门的打开，国外的精华和糟粕一起涌了进来。被闭塞了多年的国人，突然看见了那么多新奇的东西，真有点目不暇接的感觉。随之，人们对物质等方面的需求也开始迫切起来。尤其是爱美的女性，对穿衣打扮开始有了追求。赶潮流的女性往往是时尚的风向标。不知从何时起小城爱美的年轻女性，开始热衷于买旧衣服来穿了。这些旧衣服都是从香港、台湾、甚至漂洋过海从国外运来的，据说有的还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呢。这就是当年很流行的“旧货市场”

说实话有些旧服装的面料，确实是小城人们没看见过的，那些样式也很新潮。可肖男斌从不为之心动，她是不穿旧货的。一开始她就觉得“旧货”不是什么好东西，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不明不白的，穿起心里都犯腻，她也怕惹起毛病呢。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对地，后来工商行政部门就是在打击这些卖“旧货”的。可小城还是有那么多的人趋之若鹜地去买它，肖男斌就真的搞不明白了。

肖男斌问施清月：“要不要去逛‘旧货’市场？”

施清月摇摇头道：“我对那个不感兴趣。”

那个本要带她俩去的姑娘，看她们不去，咕哝着自己走了。

那下午两人逛街虽然什么也没买，可却玩得很愉快。晚饭两人是在馆子吃的，肖男斌请的客，饭后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各自回了家。

肖男斌心想，这一分手，又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聚了？虽说两人同住在一个城市里，可要在一起玩玩还挺不容易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