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男斌在技术科那几年，可说是她在这个厂里工作最轻松、最愉快的时段。在厂矿里就这样，凡是不直接涉及到完成劳动任务的部门，那情况就是不一样。在这些部门里不用担心每天的定额能否完成？不用担心月底因为没有完成生产定额而被扣工资？而且在这“旱涝保收”的部门，每月的奖金远远高于生产第一线的。这种分配上的不公，大概在很多单位都存在。还有就是上班时，可以相对自由地支配时间。

肖男斌他们这个厂，一直以来办公室的劳动纪律就比较松懈，迟到早退那是常事，有时到了下午四五点钟时，办公室里连个人影子都找不到，车间里的工人意见大极了。厂领导隔段时间就得在星期一的朝会上，强调办公室的劳动纪律，开会后也有那么几天打考勤，迟到早退被抓到的也扣扣奖金什么的。不过这样的行动也就管那么几天，过后依旧是我行我素。这样反复多次后，人们也就知道，再强调劳动纪律，那也就是俗话说的：

“鸡公屙屎头截硬”而已，谁也不把它当回事了。

在有生产定额的车间，一般都是安排的早中两班倒，有时任务紧时还得上夜班。这种几班倒有定额的车间，就不需要谁去强调什么劳动纪律了，为了能顺利地完成每天的定额，工人们都很自觉地按时上下班，很少有迟到早退的现象存在。一般他们都只有早到的，因要做接班前的准备工作，来晚了还怕那天的任务完不成呢。

刚调到技术科时，肖男斌对很多现象都搞不太明白。她也知道，厂里的产品已经定型，什么图纸、生产工艺等等都已整齐、完备。只要车间里的生产不出纰漏，这技术科平时的事情看起相应的就觉得有点少，大家也就显得很清闲。其实要做的事情很多，只是领头的人不愿做而已。肖男斌是初来咋到，她也就“入乡随俗”吧。没事时，她就看技术书籍，管理她该管的事。

肖男斌他们厂的这个产品，不是任何单位都能生产的，因这个产品关系到人身的安全问题，这个产品是要得到国家机械部门，颁发的“行业生产许可证”才能生产的。如不是这样，就肖男斌他们厂的这种管理水平，早就被那雨后春笋般的乡镇企业给挤垮了。

这“行业生产许可证”每四年要审一次，俗叫“行检”。“行检”时，先要把产品的样件寄到“行检”中心去，然后再由“行检”中心的工作人员到厂里来实地检查。检查的项目很多，包括技术、设备、人员配备、技术力量等等。反正一句话，就是看这个厂有没有生产这种产品的实力。如是审核不过关，不让生产了，那这个厂就只得关门了事，饭碗也就被打倒了。

所以厂领导是没法不重视这件事的，只要一谈到这个“行检”，全厂从上到下的人，那神经真的是高度紧张，弦绷得紧紧的。肖男斌刚调到技术科不久，就遇上了那四年一次的“行检”，使她经历了技术科那繁忙而紧张的时刻。

其实肖男斌觉得那些“行检”需要准备的资料，完全可以平时就把它做好，哪里需得着这样“临时抱佛脚”一样的加班加点的来忙？为了搞这些应付检查的资料，肖男斌他们没有少加班，挣了不少的加班费。而且科领导还觉得人手不够，从车间里临时抽调了几个人来帮忙，显得技术科是一片繁忙景象，什么图纸、什么资料，桌上地下到处都是。画图、嗮图、清理资料等等，还真把肖男斌他们忙得晕头转向的。

说起肖男斌他们技术科的那位女领导，真有点意思。这是一个面容姣好，身材修长的美女型科长。她叫江荃茂，比肖男斌大两岁，是高六八级的。她也是以“病残”的身份进的这个厂。不过她的运气比肖男斌好，肖男斌还在农村苦干时，她就已经进厂了，并且进厂就调到了技术科。在八十年代中期，厂里就送她到一所正规大学办的进修班去读了两年书。回厂后就当了技术科的副科长，那正科长是厂里的元老级人物。

这江荃茂的长相和本人的性格反差也是很大的。看外貌吧，挺秀气的，纯属淑女样。可那脾气和性格太男人了。江荃茂的嘴有点笨，语言表达能力有点差。于是她就喜欢动手不喜欢动口，因她小时候也是练过两天拳脚的，她的手脚很是麻利。

有一次，她和科里的一位男同事，不知为什么事情争论了起来？那男的嘴又挺能说的，遇上江荃茂这个嘴笨的，她一着急两句话下来就找不到该说的话了，结果她就出手，竟一拳把那个男同事的眼睛打成了一个“熊猫眼”。整得那男同事还不好意思给别人说，说给别人听谁相信呀？

江荃茂有一大爱好喜欢跳舞，读书时她就是校宣传队的，进厂后她就成了厂里当然的文娱骨干，经常带着厂里的一帮男女青年排节目，去参加各种演出，那时她跳的都是民族舞。在八十年代后期，体育舞蹈传到了小城，江荃茂又喜爱上了这种集服装美、舞蹈美、音乐美于一体的舞蹈。跳这种舞蹈不仅能锻炼身体，而且又享受到了跳舞的乐趣。

江荃茂也属于那种做任何事情，不干则罢，要干就一定要干好的那种人，再说这跳舞又是她十分喜爱的事。于是她花大力气，刻苦地练，不久她的舞艺就在小城名列前茅了。为了让更多的人都能接受这种舞蹈，并喜爱它，江荃茂竟在小城办起了第一个体育舞蹈学习班。

还别说，江荃茂跳这种舞就是好看，她跳起就很有那种舞的味道，并且显得气质非常地高雅。江荃茂人虽然长得漂亮，可她平时不喜欢打扮，成天穿的就是那青蓝二色的衣服，也没个样式，很难看见她穿一件漂亮衣服。那头发也是，就那么随便一扎起，从没见过她有过什么发型？不过她美人摸样在那里摆起的，就是不打扮也还看得过去。可只要她跳舞一画点妆，头发一拾捣，穿上那漂亮的跳舞服，整个就象一仙女下凡似的，美极了！和她平时判若两人。

江荃茂的舞蹈班一办起，她就给技术科的肖男斌们说：

“走，到我那里去学跳舞，这种舞跳起又好看又健身，包你们跳起身心愉快。把你们家的舞伴带来哟，如没有我可以给你们配一个！”江荃茂开着玩笑道。

肖男斌自到这个厂里来后，参加文体活动的时间很少，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唱过歌、跳过舞了，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否学得会这种有水平、上档次的舞蹈？看别人跳起好象有点难度。肖男斌先去看了几次，她被那旋转的华尔兹给吸引住了。于是她就邀约上办公室的几个女伴和蒋英豪一道，晚上去参加了这个跳舞班。

肖男斌这一学跳舞就跳起兴趣了，那什么华尔兹、探戈、狐步、快步、维也纳华尔兹等，这五个舞种她全学了，而且也跳得有模有样的。肖男斌跳这种舞也很好看，也很有那种味道，不过她还是没有江荃茂跳得好。

这舞一旦学会就想跳，一方面是怕忘记了学的套路，一方面真的有点听到音乐脚就痒的感觉，可又找不到适合跳这种舞的场地，因这种舞步子跨得大，地方小了还跳不下。晚上肖男斌她们又不愿意到舞厅里去跳，那晚上的舞厅，跳舞的人就跟“下饺子”似的多得很，人挤人哪跳得下这种舞步的舞。

在这种情况下，胆大的江荃茂就利用下午上班的时间，悄悄地带着肖男斌她们到离厂不远的一个大舞厅里去“练脚”。这个是小城最气派的舞厅，又大又上档次。由于下午跳舞的人少，收费就很便宜，于是跳体育舞蹈的人就都到这里来集中了，大家在一起互相切磋舞艺，跳得很是过瘾。

不过下午去跳舞蒋英豪是没法去的，因他们厂上下班都打卡，劳动纪律很严，想溜班那是不可能的。为此肖男斌在学跳舞时，男女角都学会了，蒋英豪不在时，肖男斌就和他们办公室一位比她矮的女同事搭伴。肖男斌做男角带着那位女伴跳。

两人都是美女，在舞厅跳舞时穿着漂亮，因两人长期搭伴跳舞，配合非常默契，舞姿显得很优美，真是吸引了不少男女舞友的眼球。

一天下午，厂里通知技术科的人开会，结果办公室就只有正科长坐在那守“家”。这下可把他急坏了，忙找人到舞厅里去叫江荃茂和肖男斌她们，只有他才知道自己的这些“兵”到哪里去了。这上班时间集体到舞厅里去跳舞，大概也只有肖男斌他们这个厂才有，其它厂可能找不到。

不知怎么的？厂领导都有点怕江荃茂，都不怎么管她，给她很大的自由度。不过这人确实有点才，也很能干。她是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在厂里打下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不然她既无后台、又无臂膀，怎能在厂里这样随便。

要说这技术科的人会跳舞，还真给厂里立了一大功，就是在那次“行检”的时候。

那次检查团的人一到厂里，厂部的人就紧张得要命。尤其是白天的验收，一项一项的，检的人累，陪检的人更累。为了增进相互间的了解，也为了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有人提议道：

“我看今晚上让检查团的人员去放松放松，跳跳舞什么的，由技术科的人员去作陪，你们看怎么样？”

厂里的人都知道，这技术科藏美女，上至科长，下至科员全都长得很漂亮。真的是机缘巧合，好象厂里的美女都集中到这技术科来了一样。再说技术科的美女会跳舞，厂领导也偶有耳闻，于是就同意了那个提议。好在那时还没有“三陪”这一说法，也更没有什么“小姐”了。那时跳舞就是跳舞，还是跳的那种很高雅的舞。

于是那晚上一到舞厅，技术科以江荃茂为首的美女们就轮番的上，不管检查团的人是否会跳舞，拉着他们就到舞池里去旋。那晚检查团的人是玩得尽兴而归，对这样的安排满意极了。不过把肖男斌她们给累惨了。要知道那会跳舞的和不会跳的人搭伴跳舞，那跳起真不是滋味。有人说：

“就跟拉“黄包车”似的，累死人！那跳舞不是享受，而是受罪。”

经过头天晚上的磨合，第二天的检查气氛就融洽了许多，一些不是原则上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最后肖男斌他们厂的“行检”也顺利地过了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