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格尔。”低沉的女音在屋子里回荡。

风从不知名的窗缝墙角吹进来，齐格尔向后不住的瑟缩，大声的吼叫：“啊！啊！辛格！辛格！”

“齐格尔，我在这儿。”

她回过头一把抱住身后的人：“黑！黑！”，怀中的人没有像从前那样安慰她抱抱她，只是安静的站着，她懵懂的抬起头：“辛格，你为什么要带着这个东西呀？”

“因为里面藏着一个秘密。”

她嘿嘿的笑起来：“骗人！辛格你骗人！”说着将那面挂拽下来，而迎接她的则是一张扭曲恐怖的脸——“啊！”她瞬间松开手。

我看着她的表情，一步一步的逼近：“齐格尔，你还记得我吗？被你害死的程无颜？”

“啊！”听到程无颜这个名字，仿佛碰到了她的某根最紧张的心弦，又尖叫了一声疯狂的想要向外跑，被我狠狠地拦回来，摔到地上。

“辛格！辛格！”

“辛格？你是在说院子那个小丫头吗？她已经死了。”

她顺着我的眼神看到院子中躺着的身影顿时瞪大了双眼，抱紧头颅闭上眼不住的尖叫。半晌，房间里寂静无声，她缓缓睁开眼睛——一颗布满划痕的头颅就在她的眼前——“啊！你别杀我！别杀我！”

我比划着银针，一下刺入她的哑穴：“我喜欢安静。”

她惊恐的看着，长大了嘴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恐惧无法得到宣泄，只能浑身颤抖的看着我。

我抬起她的下巴：“你还记得我是不是？”

她点点头，又猛烈的摇头。我将她冰冷的指尖覆在我凹凸不平血痕淋淋的脸上，一笔笔勾画：“你看，这些，都是你杰作，满意吗？”

“啊！”她挣扎着想要挣脱我的手。

我厉光一现：“拿你的命来！”

“住手！”

一声断喝将我手中的飞针打落，我惊诧的回头——皇北天！

“你做什么？”皇北天将齐格尔护在身后，看到我的脸的刹那闪过一丝惊讶：“为什么把脸弄成这个样子？”

“弄成？”我收回银针，可笑的看着他：“我是这个样子你还会那样的对我吗？”

“苏烟你、”

“你只是爱我的美丽，爱我的皮囊。”我烦躁的踱着步：“你只知道我带着面具生活，你却永远不知道面具的底下是怎样的面孔！”

“苏烟，不管你是如何，为什么要对她下手？你们根本不认识。”

“不认识？”我走近他：“这一切，是她欠我的！”说罢我还欲射针被他拦下：“苏烟！”

我甩开他的手臂：“你也一样。”

皇北天松了手，被她刚刚无情的眼眸刺伤。

“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我说过，我是为复仇而来。”

“苏烟，”他捉住我的手臂，将我脸上覆盖的面皮扯去，眉头皱的很深：“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是谁。”

我看着他的眸子，唇瓣轻微的颤抖：“你、”

他突然面部狰狞，仿佛受到了极大地痛苦。

“北天！北天你怎么了？”我一手扶住他，一手摸他的脉络：“你动气了，血气上涌冰魄针已经开始移动了，你等等，我这就帮你稳住！”

“我没事。”皇北天摆手，原地打坐运功——噗！一口血吐出来。

“北天！不行，这样不行的，”我着急的扶起他，眼眸一转：“来，我带你去找名一手，他一定有办法把针给你逼出来！”

刚出了院门口一个黑影便从房檐闪现。

“小心！”皇北天将我护在身后：“谁？给本王滚出来！”

我看着强打着精神的皇北天，眼睛有些酸涩。

“无颜。”一声温柔而熟悉的叫喊将我从思绪中拉回来，我看着曾经熟悉的面庞，愣在原地。

“无颜，真的是你吗？你告诉我。”穆沉悲向我靠近，皇北天不可思议的看向我，我仿佛被击中了一般轻轻摇着头：“不、我不是我不是、你别过来！”

“无颜，”穆沉悲停住脚步，眼中流露出难过和不解：“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你还要隐瞒？红衣已经全部告诉我了，既然你已经回来，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你要、”

皇北天突然抽搐起来，他的脸已经泛白，我慌忙止住他的穴道：“沉悲，若你真的还放不下我，就请帮帮我，把他带到名一手那里，求你了！”

“你不来找我，因为他是不是？”穆沉悲眼睛有哀恸流淌。

“沉悲，我不能让他死，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可是他该死！当初就是他还得你被关进水牢，被她们毁容凌虐！”

皇北天猛地抬起头。

我的眼里有泪水放肆：“沉悲，算我求你好不好，求你救救他，他必须马上到名一手那里去。”

“好，我救他，但是他无事以后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好，我答应你。”

他接过我怀中的皇北天：“无颜，你记住，三年前我要杀他，是因为你，现在我救他，也是因为你。”说完一跃而上。

看着房檐上消失的人影，我瘫坐在地上，泪水滴答滴答落进泥土里。

院子里辛格揉着后脑勺醒来，她迷迷糊糊的走进屋子里却发现一片漆黑，找到火折子重新燃起了烛灯，却发现齐格尔抱着剪刀瑟缩在角落里。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怎么能坐地上呢，快起来。”

齐格尔抬起头，见到‘死而复生’的辛格大叫一声，疯狂的挥舞着剪刀。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快把剪刀给我，太危险——啊”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口插进去的那把淌血的剪刀，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几近癫狂的齐格尔：“主、啊！”

齐格尔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疯狂的刺着眼前遍布血痕的身体：“我杀了！杀了你！杀了你！哈哈哈哈”

等我赶到百草斋，皇北天他们早已在那里，名一手同穆沉悲仿佛在争执着什么。我匆匆过去：“怎么样了？可将针逼出来了？”，听到这话，穆沉悲沉默，名一手半挑着眼看我：“你当我这百草斋是什么地方？”

“你不愿意医？”

他冷哼一声背过身忙自己的去。

“名一手！医者父母心，你见死不救算什么大夫？”

名一手颦颦眉，类似的话曾经有个女子好像也说过。

“名一手，”我站到他面前。

“你无需多言，今日你便是说破了大天，我也不会再为皇家之人医治。”

我冷哼：“你可认得这个？”

见到冰魄银针，名一手吃一惊：“你是从弄哪里来的？！”

我收回他欲夺的银针：“为他医治，我便告诉你。”

名一手冷眉看我一阵，走到皇北天的身边：“他体内的针也是冰魄？”

“是。”

他探出手指为他把脉，名一手的眉头渐渐皱起来，不悦道：“既然不想他死，怎么现在才送来？！”

“名一手，他、”

名一手撇我一眼：“死不了。”说着就出去外面，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只小檀木盒子，里面是一只极细极小的黑色幼虫。

“腐蚀虫？”我脱口而出，忙拉住他的手：“怎么能用这个？万一它出不来北天不是就没救了？”，我深知，腐蚀虫曾经是一种动物的寄生虫，有强大的消化功能，它可以进入身体找到一切外来的异物，然后一步步吞噬掉异物，然而它现在亦是一种极危险的东西，因为经过多少年的变种，它已经发生了异变，当异物不足以提供它的食物的时候，它便会穿梭在器官中，一点一点腐蚀掉所有的一切，到最后只剩下一副空皮囊，再破壳而出，寻找新的宿主。

穆沉悲察觉到名一手的不快，拦住我：“相信他。”，说着，他将我拉出去。

“无颜，现在你可以给我一个解释了？”

我焦急的不时望向屋里：“对不起。”

“只是这三个字吗？为什么，为什么你活着却不来找我，还要骗我娶别的女子？若不是红衣今日性命垂危告诉我真相，是不是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还傻傻的等待机会为你复仇？”

“你说什么？红衣她怎么了？”

“她现在很好，名一手已经为她解了毒，”穆沉悲觉得胸闷得自己喘不上气来：“你、宁可去关心一个曾经伤害过你的人，也不愿再将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吗？”

“沉悲、”我欲言又止，不知如何面对他：“你不会知道这三年里我经历了什么，现在我只是一个舞姬，苏烟。沉悲，我早已配不上你的好，我、我不知道如何对你说才好，可是，我要告诉你，红衣是个好姑娘，能遇到一个肯为你去死的人，你应当珍惜的。这辈子，我做不来的，她能，她能好好的替我照顾你，你明白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别人来照顾我？为什么你不可以，无颜，跟我走吧，我们不再想复仇的事情了，我们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生活，就像从前一样不好吗？”

“沉悲，你还没有看清楚吗，我们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怎么就回不去，为什么回不去！”

“我早已不是曾经的程无颜，而你，你能说你还是从前的那个沉悲吗？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还会有心跳的感觉吗？无论你成不成认，我们都变了，变得再也回不去了。”，他站在我面前沉默，我将眼角的泪光和心痛一起隐去：“好好珍惜红衣吧，你们会幸福的。”我回身离开。

“无颜！”他拉住我：“你、是不是爱上他了，不要对我说谎。”

我看着他的眼睛，挣脱开他的手跑进屋去。我不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思绪乱到无法继续思考，我想要说自己不爱他，可是我做不到，爱或不爱都不能说出口，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穆沉悲看着那决绝的身影，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他站在窗外，仰望着浩瀚的星空，想要把自己一同遗忘在那段岁月里。

我进了屋子，名一手盒子里的虫子变得更加黑亮，我眼看着他将腐蚀虫放在皇北天裸露的胸口上，钻进去消失不见。过了半晌，皇北天突然急速的抽出，名一手按住他，口中念念有词，待他平静下来的时候比原来大一倍的黑色虫子从原来的位置爬出来，被他装进了盒子里。

看着我惊喜的表情，他轻蔑一笑：“你以为自己知道一点东西就可以以偏概全吗？我的腐蚀虫是、”

“是被下了蛊的是么？”

他诧异的看着我的眸子，若有所思。

他去案头收拾东西，我跟到他的后面：“他在平虚谷底。”

名一手顿一下，头也不回：“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平虚谷高千万丈，从来只听说有人下去，还从未听说有人能活着上来，若是你说的是假话，我岂不是以身犯险？”

“若不相信我何以做到这一步？”

他回头看我：“他还好吗？”

“很好。”说着我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名一手由诧异到疑惑，最后又到惊讶：

“这是他做的？”

我点点头。他不可思议的摇头：“不对啊，不该这样的，太完美了！不可能会这样完美的…”

我学着他的声音：“你以为自己知道一点东西就可以以偏概全吗？”

他恍然大悟，惊道：“蛊？！”

“你、”他止不住又抚上我的面颊。

我看着他的眼睛：“它还在变得更加美丽动人。”

他的手明显一僵，道：“多长时间。”

“三年，”我的眼神有些许的闪躲：“我想可能不到了，我控制不了它的速度。”

一时间，我们彼此都变得沉默。

“三年，还剩下多少时间？”

“我不知道，也许三个月，也许一年？”我淡然的自嘲一笑：“谁知道呢。”我的眼神变得异常的坚定：“所以我要在这之前做完今生我必须要做完的事。”

他垂下眼帘思索一会儿从药箱里抽出一支黑色的玉瓶：“这个给你，每日服一颗，可以稍稍延缓。”

我看着那小小玉瓶，没有伸手：“不必了，够了。”我回头看向床上昏迷的皇北天：“很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