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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白城之殇2

终是忍不住带领军队冲出来的秦朝看到这一幕,大吼:

“冲啊!为林副校尉报仇!”

“为林副校尉报仇!”

“杀啊!”

一直平静如看客的耶律觉在大祭司倒下的那一刻眼底卷起汹涌的漩涡。坐下的赤炎站起来,引颈长啸。

那些疯狂的巨狼顿时停了下来,跟随着赤炎嚎叫,转瞬间眼睛变成可怖的赤红色。随着赤炎的一跃而上,那些巨狼再次开始袭击大叶血肉之躯的士兵!

赤炎庞大的身躯急速向皇北天追来,猛的攻击将未曾注意身后的皇北天悬落马下,皇北天迅速起身,追风跑到他身边,他看一眼赤炎锋利的獠牙:

“追风,你躲开。”追风喷薄着鼻息,在他身旁打转,继而拉开距离。

“啊!”皇北天大喝一声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向地上横扫过去,赤炎躲闪不及利爪处被豁开碗大的口。赤炎吃痛扑向皇北天,皇北天一滑从它腹下穿过又砍向他的后尾,赤炎又是一声痛叫。

耶律觉皱眉手中银色长鞭凌空一甩卷起刀柄向上摔去,皇北天被这力道一同抻向空中,不远处的追风恰时跑来,皇北天点住马背向耶律觉刺去,耶律觉抽回长鞭躲闪,拉开距离后他低头,银色的裘袍被划开一个并不明显的长口,他的眸子逐渐转变为墨绿色,漩涡越来越大。

厉鞭长空凌啸,皇北天飞身而下,那赤炎却突然攻击追风,皇北天急速回来以刀柄挡住赤炎的獠牙。耶律觉居高临下,赤炎的一只爪子踏上他的胸脯。不料追风从后方奔来撞击它后尾的伤口处,赤炎吼啸一声脱离皇北天,坐上之人大怒,长鞭一甩缠住正要向皇北天跑来的追风的脖子,大力将它带向空中,撞击到城门重重落到地上,没了声响。

“追风!”跟随自己十余年的战马为保护自己丧命,皇北天的眼睛里充满了杀机冷冽的气息让赤炎也望而却步。

再次交手越发招招致命,奈何皇北天没有坐骑,耶律觉的位置优势明显,几招之后下风逐渐显示。

彼时大叶的队伍也即将殆尽,失去左臂的秦朝和关佑均被几头巨狼围困,性命堪忧。

就在这时,天突然昏暗,一股巨大的尘沙席卷而来,所有人都被这黄沙遮住视线。黄沙过后,却见不远处突然出现一大批整齐阴森的黑衣军团,他们均带着面罩,手握长刀,背带箭头,骑着黑色的绝世骏马,仿佛地狱中来的使者。

“黑影。”皇北天看着他们脱口而出,耶律觉听到,神色变得冷凝。

“杀!”十万黑影军团咆哮而来,所到之处无一人生还。那些巨狼被聚集,然而在黑影之下,却小心翼翼。赤炎仿佛感应到什么,所有的巨狼都在原地打转。耶律觉的脸色变得阴翳,他喝道:

“攻!”

身下的赤炎犹疑片刻随即长啸,巨狼眼中的红色越发深刻,它们奋身而去却在接触的那一刻脖颈被蜿蜒如月的尖刀砍下头颅。所有的人都惊在了原地。

白城的人不知道那场战斗到底持续了多久,只知道那一阵吹起的沙子都是红色的,一到大风卷起时便可以清晰的听到战士的厮杀声。以至于几十年后哪家小孩子不听话,大人们说:再哭就把你丢到白沙流去,小孩子一听到白沙流三个字仍会立即止住哭声,白沙流是一个沙漠漩涡,战争中牺牲的人不可能都被带回去,更多的人是被丢进白沙流,传说,那里吞噬的白骨不下千万,常常会有人听到枉死者不甘的哀叹。

大叶与胡狼的厮杀,以黑影军团神秘的出现,胡狼战败退回领地而告终。但战败的到底是谁呢,没人能说清楚,因为无论哪一方都伤亡惨重。这足以见那一战的惨烈。即便是活下来的人,大多也被这惊世的战役改变了心性,宛若另一个人。

昏暗潮湿的牢房见不得光亮。我已经不知在这昏暗的地下几天了,梅洛将我抓进来,手脚被铐住双臂悬空,未进多少米水的我浑身已经剩不下多少气力。想起之前皇北天凶狠的目光,我的心仿佛被万箭穿刺,一种直觉告诉自己必须要跟他说清真相!

哗。牢门的锁链被打开,梅洛妖艳耀目,周身火红的衣袂一如往昔。她走到我跟前。

我瞪向她,声音还残留着被皇北天弄伤的嘶哑:“为什么是你?皇北天呢,我要见他。”

她微不可闻的冷哼一声:“王爷的名讳也是你叫的吗?王爷说了你太过毒蝎心肠,再不愿见你一眼,一切交由我发落。”

“你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你好好地想一想,不要做了几日假王妃便真的以为自己身金命贵。程无颜,不要忘了自己的来处,你是一个连死了都没人收尸的乞丐,试问王爷为何要宽恕一个杀了自己心爱之人的乞丐?”

“到底是谁杀了温姐姐你心里应该比我清楚!你是怕我见到王爷以后告发你!”

“告发?”她挑着描画精细的眉眼看我:“就算是让你见到王爷,你又能拿出什么证据?”她揪住我的头发强迫我抬起头望向四周:“你抬头好好看看,这是王府里最秘密的水牢,它建筑在后庭湖心亭的底下,只要上面通过向西南方向的水渠一放水,这里就会被上面水槽落下来的水淹没,汪洋一片。水牢是王府最隐蔽的秘密,若没有王爷的指示,我怎么敢把你抓进这里?”

“不可能的…”她的话句句讽到我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却无力反驳。

想起大猎时他救我那一刻,酸涩填满了心扉:“你骗我!我要见皇北天,我要跟他说清楚!”

“无颜,你认命吧,就凭你这令人作恶的脸,”她挑起我的下巴,凌乱的发丝下小巧的面庞虽有几道疤痕却仍遮不住自然流露的清新淡雅,梅洛狐疑:

“你的脸好像变美了,是谁帮你治好的?”

“我要见皇北天。”

啪!

她一掌将我的脸甩开,转身走几步又回到我面前紧盯着我的眼睛:“皇北天是你叫的吗?我梅洛跟他这么多年都没资格,你一个刚进王妃几天的假王妃有什么资格?”

“别以为你皮肤嫩了几分就以为能成为勾引王爷的资本!”

我看着几近扭曲,一直压抑着自己愤怒的梅洛:

“你为何这样恨我。”

“恨你?我为何要恨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恨你?”梅洛不安的在我面前踱着步。我的话插中了她的心口。

“不,你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和嫉妒,你不是恨我,你是嫉妒所有和皇北天亲近的女人。”

“闭嘴!”

她忽然停住步伐,双颊通红:“没错,你说的对,我是恨你们,我恨你们可以毫无顾忌的跟王爷在一起,一点点俘获王爷的心,而我呢,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生怕一点纰漏让他对我心生厌恶,而这样却仍无法撼动那个在他心中女人的地位!温息一个还不够又接二连三的出现一个又一个和我争王爷的女人!若你老老实实的呆在我怎会容不得你?偏生使尽伎俩去勾引王爷,乔装可怜频频引得王爷怜惜,你心里难道没打什么主意?三年一次的大猎啊,多么隆重的场合,你算什么东西竟然可以和王爷比肩而行!”

我的唇瓣发抖,眼前的梅洛终于将本性暴露出来,殷红的嘴唇仿佛食人之口。

“所以你就毒死了温息吗?她的肚子里还有未出世的孩子!”

她舒一口气,平息了气焰:“没错,是我让人将毒放进你送给她的胭脂里,也是我那一夜趁你不备换了她的香。”

“你就不怕报应吗?”

“报应?若真是有报应那些欺辱我的人早就该死了!我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没人有可以阻挡我的道路。呵报应,”她的嘴角浮现出讽刺的笑:“现在你不是同样在我的手里。有报应,让它来啊,我等着。”

泪水从我的眼眶大滴大滴的流出:“你这个魔鬼!我要见皇北天!我要见皇北天!”

“王爷就在上面的湖心亭上等我赏花呢,有本事你就自己上了同他告发我呀。”梅洛转身离开。

“梅洛!难道你真的想把整个王府都吃进去吗?!”

她停住,微微侧过头终是离开。

“你会后悔的!后悔的!”

我的口中溢出了血丝,悲愤的泪水流下面颊。

梅洛没法理解自己刚才的举动,为什么会在她的面前显露出心迹?这太不是自己的作风。她平息一下气焰,迈着稳重的步伐穿过水牢外侧的甬道。

“侧王妃!”前厅里阿木兴高采烈的跑过来。

“什么事?”

“王爷要回来啦!”

“什么?!”梅洛惊喜的站起身,然而只一瞬她的脸便放下去:“这么快。”

“怎么,主子不高兴吗?”这个艳丽女主人的表情让阿木很是疑惑。

“不是,当然不是。”她硬挤出笑容,一方面自己为王爷回来而开心,但是若是王爷回来问起程无颜…

“奥奥嘿嘿主子不知,咱们王爷立下了汗马功劳呢!原以为王爷只是去送亲,谁知道…”阿木的滔滔不绝,梅洛已经也没听进去。

“阿木!”她打断他:“去,帮我个忙。”

梅洛进入齐格尔的屋子,辛格拿着针织正坐在外间打盹,见到来的梅洛一激灵醒了盹。

“你家主子呢?”

“里屋呢。”

她挑帘进来,齐格尔正对着镜子发呆,自从齐格尔的脸上被程无颜划上一道,她便很少见人,却又不敢发作。

“妹妹这是做什么呢。”

听到梅洛的声音她慌忙放下刘海遮住疤痕。

“你来做什么。”

梅洛挑开她故意隐藏的地方,叹息道:“可惜了妹妹这第一等的容貌。”

齐格尔恼怒的避开她的手:“你是来取笑我的吗。”

梅洛浅浅一笑,拉起她的手:“姐姐怎会是那等的人,姐姐是想来告诉你,报仇的机会到了。”

“你什么意思?”

梅洛诡异一笑。

水牢外侧的甬道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我舔舔干裂的嘴唇,萌生出一丝希望——北天!

然而,当梅洛再一次出现在我的视线,我彻底绝望。与她同行的是恨不得将我生吞入肚中的齐格尔。

“你又来做什么,他们是谁?”我警惕的看着梅洛的身后的那两个着黑袍的人,黑袍上宽大的帽子遮盖了他们的面容。两个人听到,摘下帽子。

“莲、莲贵妃…”看着面前脸色有些苍白的莲妃和那个小太监,等一下,他不是玉贵仪的人吗?他们来这个要干什么?一时间我竟然理不出头绪。

齐格尔见到我就要上前,被梅洛抓住手。

莲妃在小六子的搀扶下过来,一开始她的杏眼里就堆积了比梅洛那时更高的愤怒。她走上前啪啪连扇我十几个巴掌,我的嘴角渗出腥甜的血,脸顿时紫涨。

“贵妃仔细手疼!”莲妃喘着气,小六子上前劝阻,这才住了手。

我瞪大了眼睛瞧着她,说不出话来:“你、”

“你的眼睛果然很像那个贱人啊。”段莲石看着她,就像在看着那个夺了自己宠爱的玉容,不,是那个该千刀万剐的慕容贺!或许她自己也想不清楚到底是怎样的情感,玉容既然已经死了,那么自己根本无需再为难这个半死不活的女人,然而,当梅洛送信给自己说可以动手的时候,自己居然毫不犹豫的顾不得身子就偷偷出了宫。

也许,一个人压抑的愤怒太多,就只是需要一个宣泄口,而她,恰好是个不错的选择。

啪!

又是一掌。

我艰难的转过头:“为、为什么、”

“为什么,我段莲石打你需要理由吗?”段莲石冷笑:“你若是非要问,那我不在乎告诉你,谁让你是那个贱人的女儿?谁让你的娘亲有眼无珠跟着慕容贺那个毒妇!若换了别人,兴许还能饶了你。”

我猛地抬头:“你说什么?我是哪个人的女儿?你说清楚!”

“是哪个人有多么重要吗?你是想认祖归宗然后飞黄腾达?呸!”她啐了一口:“贱人,和你母亲一样贱!告诉你就算你知道也没有用,因为她已经死了,孤零零的死在冷宫里了!”想到皇景浩密不透风的给玉容以堪比皇后规格大葬,她的胸口又拱上一股焰火。

我倒抽一口冷气,迷茫的无法呼吸:“你在说什么,玉贵仪、玉贵仪是我的、”我如鲠在喉,再说不出那两个字,泪水被我逼在眼眶,我的亲生母亲曾经就出现在我的眼前,怨不得她的目光是那样,可是她为什么不认我…为什么不认我,是怕我给她丢人吗…

眼前明明是程无颜,在段莲石的眼里却浮现出慕容贺那不可一世的面孔。

今早的事还历历在目。

……

“慕容贺,我来亲自要回我的孩子。”

“贵妃小心。”

“你的孩子?妹妹又是糊涂了,皇上金口玉言让贺儿代为抚养,怎可将公主随便给他人。”

“他人?我是她的母亲,今日我一定要把孩子接回去。”

“莲贵妃怕是产后失调得了失心疯了,来人,将莲贵妃扶回去。着御医好生看看,若再无好转便让她在云隐宫好好调养一个月。”

“放开我!放开我!慕容贺!”

……

段莲石回过神,命人将一盆水端过来。

“你、你要干什么,唔!”我的头被小六子狠狠压进水里,我拼力挣扎,死亡的窒息如影而至。

“够了。”

小六子听命松手,我嚯的抬起头,喘息着。

“你想知道你的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她就是天生的贱命,只会魅惑男人的狐媚子,你的声音,跟她勾引皇上的声音一模一样,本宫听着不舒服!”她扼住我的脖颈,还未恢复过来的我被迫张大了嘴,她却突然给我灌入一瓶药。

“啊——啊!”

“啊——”

尖锐的叫声仿佛不是人类所能发出来的。

她松开我,我浑身抽搐着要去挠自己的喉咙,却只有缚住我双臂的手链哗哗作响,那如火炭一样的液体吞将我的喉咙彻底吞噬。

看到程无颜喝下会毁伤喉咙的失语药后疯狂一般的抽动吼叫,段莲石从非理智中清醒过来,有些害怕的向后退了几步,没有想到药效这么强烈。她强作镇定:

“这是、你该得的。好了,梅洛,剩下的交给你处置了,本宫回宫了。”段莲石步幅有些不稳的在小六子的搀扶下出去。

“贵妃!”梅洛追出去。

“还有什么事。”段莲石的声音有些不悦。

“那贵妃曾经答应臣妾的毅王府的、”梅洛察言观色。

“呵,我当是什么,待本宫见过皇上,自然会向他提及此事。”

“谢贵妃!”

“啊——”背后的恐怖的嘶吼声再次响起,段莲石再也呆不住匆忙离开。梅洛的心突突的跳着,她一步一步往回走,正撞上哭着跑出来的齐格尔。

“齐格尔怎么了?!”她拦住她,齐格尔只是哭,甩开她便跑。

梅洛定下心,走回大牢刹那间被惊住——那被吊起来的人竟然满脸是血!一个个口子在不大的脸上张牙舞爪,地上还有落到地上的齐格尔的朱钗。

梅洛双瞳骤缩胸口起伏,一步一步向后退慌张的离开。

直到重见阳光,她才松了口气。程无颜竟然被齐格尔毁了容,想到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即便在阳光下也感到微寒。她将入口的石头堵上,起身刚要去开西南方向的水渠的水闸——“梅姐姐?”

丰雪怀里抱着小世子并跟着几个丫头,奇怪的打量她。

梅洛适时的止住动作:“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我抱小世子出来玩儿。您看,小世子可听话了。”说着便将孩子抱与她看,梅洛挤出笑容浅笑看向他,那白皙的小婴孩的眼睛突然全部变成黑色直愣愣的如同盯着猎物一般盯着她!

“啊!”连受惊吓的梅洛惊叫,惊恐的望着丰雪怀里的孩子节节后退头也不回的跑开。

“梅姐姐!梅姐姐!”丰雪不解的低头看看小世子,胖嘟嘟白净净的小脸上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要多讨喜有多讨喜,一点早产的样子都没有。

梅洛这到底是怎么了?

有些手酸的丰雪就势坐到旁边的大石头上,谁知,刚坐上去小世子就啼哭不止。

“呀,这是怎么了?好了好了乖不哭六娘抱抱啊。”

“乖,好了不哭了。”

正百般无折时丰雪突然发现小世子的眼睛是一只瞧着自己方才坐着的石头的。

“来,抱着孩子去那边玩儿吧。”丰雪将孩子交给乳娘,见人都走了才蹲下来仔细观察,她稍稍动了动石头,一个洞口边缘将将显露。丰雪捂住自己的嘴,看四周没有人看到,悄悄将石头挪好离开。

寂静安宁的小屋在晨辉中显得动人而美丽。名一手带好门,背着药筐离去。

多日前去为毅王府里的那个小妾医治,竟意外获得血童子,这让他惊喜不已,然而当他以血祭之之后,那血童子竟然不受他控制的不断吸取自己的精元,并迅速壮大,这让他措手不及,他的潜意识高诉自己,这个血童子留不得。

但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是自己的方法有误?或者,是在自己血祭之前就已经有灵体入其体内!这个大胆的想法让他惊讶不已,若真是如此,那该是何等的灵体居然可以在不通过血祭招灵的情况下便可以自行进入童子的身体。

“咳。”名一手忍不住咳一声,那日将血童子还给皇北天之时自己就已命垂一线,还好毅王府出了事端让皇北天无暇顾及自己,否则,凭当时的状况,稍加阻止,自己是万万出不了毅王府的门的。名一手将一片灵芝草的苷片含于口中,定了定心神。

血童子一事暂且放在一边,如今自己被血童子吸去十年寿命,方得去天山寻找灵草好生调养一下才是。

想罢他回身又是将门一紧,才放心离开。

锁门的颤动将本就在桌子边缘的带着古怪花纹的檀木小盒震落,那只被卡在盒口的半寸长蜈蚣终于爬了出来,此刻它的周身已经变成灰褐色,它有感应般在原地转了转,然后冲着门的方向急速爬去。

清溪泠泠,深秋之时周边的华叶变黄,零星吹落到湖面上,涟漪阵阵。

穆沉悲坐在一边认真清洗手中的刀刃。

“穆大哥!”碧衣从不远处开心的招手,一袭粉衣翩翩而来,仿佛树林中的蝴蝶仙子。

他俶尔一笑:“见到我这么开心。”

碧衣刷的脸红了,看到顺着水流冲走的血迹道:

“穆大哥,又去执行任务了?”

“嗯。”

“那没受伤吧?”

“没有,这次不过是个商贾,很好对付。”说到这里他的情绪有些低沉,这一次的任务虽然很好做,但是,他的心里却又多了一个包袱,他杀了一个孩子,那个商贾的孩子。

碧衣见状,心中已经猜到了八九分,将食盒递过去:

“送给穆大哥的。”

“让我看看又是什么好东西?”他接过来打开,新蒸的白糖糕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他拿起一块咬大口咬下去:

“嗯,真好吃!”看着碧衣开心的面容,他的内心也平复了许多,眼前的这个笑容单纯的姑娘是天煞门里唯一让自己感觉到如同亲人一样的人。自己很希望她能一直拥有这样的笑容。

而红衣,她骨子里的阴晴不定让自己无法与她太过亲密。

“穆大哥喜欢就好。”

“嗯,那这些我可就不客气拿回去慢慢吃咯。”

“好…”她看着眉眼中仍有掩不去的低落的穆沉悲,忍不住道:“穆大哥,你喜欢天煞门吗?不,不是,我是说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怎么这么问?”

“没,没什么,你就诚实的回答我吧。”

穆沉悲仰面后肘撑地躺在树叶铺就的草地上,望着天空一闪而过的飞鸟:

“喜欢不喜欢又能怎么样?我还有别的选择吗。”他回头看着碧衣:“知道吗,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做一个噩梦,我梦见一个女子幽怨的看着我,我能感受到她那哀伤的目光,也能体会到那种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的滋味,可是我却始终看不清她的面容。这种感觉很难受。”

“穆大哥…”看着这样的穆沉悲,碧衣的心中愧疚泛滥成灾。

“嗯,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去找红衣一趟先走了。”

看着他起身的身影,碧衣忍不住:“穆大哥!”

“什么?怎么,还有事吗?”

碧衣也站起来,紧紧攥住衣角满手是汗:

“穆大哥,你该过一种全新的生活的,你该离开这里的。”

“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懂你的、”

“程无颜。”

“你忘记的女子叫程无颜。”

穆沉悲的头轰的一声,断断续续的片段在脑海里回映,熟悉的画面熟悉的人在他的血液中重生,撕裂的疼痛让他紧紧护住头部。

“穆大哥!穆大哥你怎么了?穆大哥!”

彼时,灰褐的蜈蚣从门缝中挤出,阳光打在它身上,霎时间灰飞烟灭。

感应到主蛊死亡的表蛊从他的额头爬出来,落到地上,被阳光射得四分五。

裂穆沉悲猛地睁开眼。

“穆大哥?穆大哥你怎么样了?”

穆沉悲推开她,灼灼的盯着她的眼睛:“你算计我,为什么?!”

碧衣倒退一步,手脚冰凉:“穆大哥、你想起来了?你、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穆大哥!”穆沉悲冷冷的撇过她的手,头也不顾的离开。

“穆大哥…”碧衣仿佛失掉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地上,泪水从她的眼中滑落。

穆沉悲向着大叶毅王府的方向飞奔——无颜你等我!

“王爷回来啦!王爷回来啦!”随着阿木一路高昂的声音,大厅里梅洛、丰雪、殷虹、万离等人齐齐站起来,一片喜色。

“王爷在哪儿?!”

“王爷,王爷同众将士已经去了皇城向皇上述职,不消多时便可回来了!”

梅洛喜上眉梢,带领着众姐妹前去门口等候。得知喜讯的老百姓将大街围个水泄不通,都想一睹风采。梅洛站在最前面以展示她毅王府真正女主的地位。

婉儿混在人群里,见到没人注意自己才匆匆溜向花园后庭处。丰雪偷偷告诉说水牢的入口就在这里,奈何自从玺儿被抓以后,她便再没敢回过毅王府,今日人多刚好可以掩人耳目。

她刚要搬动大石头,魔鬼般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你在干什么?”

婉儿回头,正是梅洛!

“侧、侧王妃。”

“自从王爷走后便没见过你,还以为你被人贩子拐去了,今日回来也不打个招呼,怎么,这王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不是的,婉儿只是刚巧遇到一个亲戚进城,所以在她家中住了几日,忘了同侧王妃禀报。”

“是么,你的亲戚?你的亲戚现在住在哪里?我看你不像是中原人,我倒是好奇你到底是哪里来的。”

“我、我、”

“侧王妃!王爷到了!”小厮的声音转移了梅洛的注意力。

“真的到哪儿了?”她提步便走,突然站定道:“阿东,将这丫头先给我关进柴房,冬天快到了,花园的花该早些润一润,把这水闸给我拉开。”

“是!”

婉儿被迫跟着阿东来到柴房,眼见就要被关进去,婉儿抓住阿东的手目光盈盈:

“阿东!”

“婉、婉儿姑娘、”阿东被吓到,看着婉儿美丽的面容有些招架不住。

“阿东!求你别把我关进去,若是被关进去我就死定了。”

“不行,婉儿姑娘,侧王妃知道了会把我赶出去的。”

“阿木,我求你,算我求你行不行?她只说让你关我进去,却没说让你看着我,就佯装是我逃跑的不行么?我、”她取下手中的玉镯子:“这个给你,你就收下吧。”

看着她动人的目光,阿东终是心软,放了她。

婉儿趁着人们随着皇北天进屋,暂且躲在后花园的一个不起眼的假山洞里等候时机。

“王爷!您可回来了,想死臣妾了!”殷虹倒一杯酒递到他的嘴边。皇北天接过酒杯放到桌子上,从战场回来,眉目间少了曾经的暴戾,多了一份沉稳。他环顾四周:

“王妃呢?”

众人面面相觑,梅洛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皇北天的心中酿起不祥的预感,又重复道:

“王妃呢,是还在息雨阁么,叫她出来吧。”经过那一血战,有太多东西在他的身体里消失,有太多东西在脑海中滋长,战场残酷的血腥让他对生命、人生有了更通透的觉悟。懂得了珍视生命,珍视自己所爱。

“王爷!”梅洛嘭的跪在地上俯首:“臣妾有罪,请王爷罚梅洛一死!”

“怎么了?”

“王爷,”梅洛抬起脸,精致的眼角流出璀璨的泪水:“王爷不在期间,梅洛想着无论如何程妹妹都是王妃,还应当留给王爷亲自发落才是,所以一直将王妃关在息雨阁里,可是没成想、没成想——请王爷责罚!”

“到底怎么回事!”皇北天的筷子啪的撂到桌子上,让每个人的心头一震。

“王妃她、一条白绫自尽而亡…梅洛对不起王爷!”

皇北天的脑袋轰的一声,他压住气息: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自杀。”

“臣妾不知,只知道自从被禁足息雨阁后王妃便夜夜啼哭,常向人说她看见了温姐姐的鬼魂,说自己对不起她,梅洛想着,兴许是她太过愧疚,又或者怕王爷责罚她,”梅洛哭得恰到好处,她稍稍偷瞧一眼皇北天:“妹妹真是傻,王爷当时不过是在气头上,又怎么会真的那样对她呢,王爷,王爷若是不信梅洛的话,可问一问一直给王妃送饭的小玲子,阿木!去叫小玲子来!”

“她现在在哪儿。”

“在、在、”梅洛的大脑急速运转,皇北天逼近她,目光是她承受不住的狠戾:“我问你她在哪儿。”

“王、王爷,”她泫然欲泣:“王爷恕罪!臣妾怕外间知道有辱王爷声誉便命人偷偷将王妃的尸体埋入了乱葬岗!”

皇北天踉跄一步:“乱葬岗?你把毅王府的王妃埋在乱葬岗?!”

“王爷恕罪!”梅洛俯首,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北天头也不回大步离去,梅洛瘫在地上,她抬起头看见满桌子的人都在注视着她,眼底的畏怯骤然褪去宛然另一个人,万离等人被吓到,忙端起碗佯装吃菜。

夜幕降临,血红的晚霞将乱葬岗映得宛如厮杀后的战场,处处都是令人作恶的尸体和血腥。皇北天的心仿佛缺了一块,看着满目疮痍,他无法接受无颜就在他们之中,就如当日他无法接受温息是被她亲手害死的一样。

“禀王爷整个乱葬岗已经找遍没有王妃的踪迹!”

“找!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是!”

他站在乱葬岗的高处,最后一缕晚霞从他身后射过来,笼罩了他孤独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

“王爷!找到王妃了!”

“王爷?”

他愣了一阵,才过去。

快到她身边时,他放缓脚步,看着那面目全非的的尸体。

“王爷她穿的是王妃的衣服,还有这个。”小厮指了指那女子手上的当初玉贵仪赏赐的镯子。

他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程无颜,当我不懂安稳的时候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当我懂得岁月静好的时候你抽身离去,甚至还带走了我最心爱的人,我不会允许你这样擅自妄为!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要毒死温息为什么你要不告而别!”他冲上去揪起她的头发让她面对自己,恶臭袭来,已经渐渐腐烂的尸身早已辨不出面容,周围的小厮忍不住恶心呕吐,他却浑然不觉并且察觉到不对。

“不对、不对、她不是王妃!她的脸型不对!”

“王爷,”阿木捂住口鼻,小心翼翼:“尸体都已经这样了怕是辨别不出来的。”

“不,一个人再变她的骨头也不会变,无颜的下颚饱满绝没有她那么尖——给我找!再给我找!快!”

穆沉悲潜入毅王妃,到无颜的住处去寻找,却发现那里已经很久没有住人的痕迹。这近一个多月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无颜到底在哪里?!他不甘心,在王府四处寻找无颜的身影。

飞越花园的时候一个女子突然从假山后钻出来低声叫住他,声音很小,可是他听到了。一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你是谁?”

“你是不是要带王妃走的那个男人?”婉儿无一丝怯惧,仿佛要看进他的眼睛里。

“你知道无颜在哪里?快告诉我!”

“你到底是不是。”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和无颜的事?”

啪!响亮的耳光打在他的右脸上:“这一掌是为王妃打的,我是她的婢女,我知道她在哪里赶紧跟我来!走啊?”

“我怎么相信你。”

“难道除了我你还能相信别人吗?快走!王妃有危险!”

穆沉悲大惊连忙疾步追过去。

他们来到那石头旁,婉儿挪开石头露出洞口。

“这是王府的水牢,王妃就在里面,你进去救王妃我在外面替你看着。”

穆沉悲盯着她的眼睛,看不出一丝蒙骗的破绽才急急下去。

通向水牢的地道并不深,不消一会儿便到了底,然而令他惊讶的是现在这水牢中竟有齐腰深的水,而且还有渐渐上涨的趋势!

他察觉到不妙,在甬道中大声呼唤无颜的名字。他进入牢狱间然而却空空如也,完全没有无颜的影子!

原来这个水牢是分三个牢狱间,有两个大的在甬道的两侧,一个小的则需进入右侧牢狱间最后一个牢房进去才能看见里侧的门,无颜就被缚在那里。

水已经越来越大,到了我的胸口处,喉咙尖锐的痛楚让我几近崩溃,而脸上的刺痛更让我心死成灰。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我不甘心…

“无颜!无颜你在这里吗?”

“无颜!”

我的耳边起了不切真实的沉悲的声音。我闭上眼睛,沉悲,能听到你的声音,死,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无颜!”

“无颜你在哪里?无颜!”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靠近,我猛地睁开眼——这不是幻听!是沉悲!他来救我了!他真的来救我了!

我拼命地想要发出声音,然而已经被腐蚀到尖锐疼痛的喉咙只能发出微不可闻的嘶� �啊啊的声音。我想要用手链脚链碰撞的响动来吸引他的注意,但已经泡在水中的手链脚链完全无法发出任何声响。我贴近墙面拼劲最后的力气敲打墙面。

然而当声音越来越近的时候我却停止住了敲打。听着熟悉的声音顾不得脸上火辣的伤,哭泣到不能自已。我能听到他行动时带动的水花,能感受到他只和我有一墙之隔。

“无颜!你在哪里?无颜!”

我死死的咬着嘴唇不出声,直到声音又逐渐远去才放开早已没了血色的唇瓣,哭泣到几近昏厥。

对不起,沉悲,无颜已不是当初的无颜,现在的无颜配不上你的好,以后你会遇到一个好姑娘,你的人生不应该被我拖沓。不久你会离开,而我会在这里悄无声息的死去,能在死前听到你的声音,无颜就已经很知足了。

水已经到了鼻下,我的视线渐渐变得一片黑暗。

沉悲,你一定要幸福。

水已经到了他的脖颈处,穆沉悲不得不上了从洞口下来的额略高的通道处。

为什么会没有无颜呢?难道是那个女子说谎?穆沉悲回头望一眼,却发现水上漂泊的一方丝帕。

不对,无颜一定在这里!穆沉悲不顾一切再次涉入水中,他一面高喊着无颜的名字,一面仔细回想方才寻找无颜的经过,是否有纰漏的地方——是那里!

穆沉悲加快了在水中的速度——无颜,坚持住你等我!

当他越过牢狱间的最后一个隔断,果然从后面看到一个门,穆沉悲用内力将铁索震断,然而里面的场景却让他失去心跳。

被血染红的白衣在水中飘来荡去,他来到她的身边将她高高抱起,却只见她满脸惨不忍睹的伤痕,那一道道伤仿佛全部割在他的心上,那么的心疼。不,应当是比那更难过,难过到让一个男人潸然泪下。

“无、无颜你醒醒,是我,我是沉悲啊!”他轻轻摇晃着她,手探探鼻下还有微弱的气息才稍稍放心,他砍断绑住无颜色手脚的铁链在她耳边低语:“无颜你坚持住,对不起…是我来晚了,你一定要坚持住,我这就救你出去!”

水已经没过了他的下唇,他将她高抱在胸口,使她的头部离开水面,而自己却因此而压在水面下,他的青筋暴起,隔一会儿探出头再继续在水中潜行。

就这样,他们终于到达了安全的地方。穆沉悲将无颜紧紧抱在怀里,一直守候着的婉儿急忙过来,见到无颜的霎那捂住了嘴,一双眼睛写满了不可置信的惊恐。

“王、王妃、”

“明日晚上你到无颜的住处去,我会再来找你。”

穆沉悲通红的眼睛阴沉的很,他抱着无颜一晃不见。

已是深夜,却没有人入睡,所有人都神色不宁的等着皇北天归来。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天微微亮的时候皇北天和众小厮拖着疲惫的步伐回来。

“王爷!”梅洛第一个过去:“程妹妹的尸体可找、”

皇北天瞪向她,将梅洛的后半句话生生给堵回去。当人们都以为以王爷的性子必然会勃然大怒,梅洛定然吃不了兜着走,然而皇北天却一反往常的什么都没有说,自己一个人默然的出了大厅。

所有的人都注意到,打完仗回来的王爷同以前不一样了。

梅洛紧抿着唇,一侧的齐格尔瑟瑟发抖。

“怎么办怎么办,要是王爷知道了一定会杀了我们的!”

“闭嘴!”梅洛看看四周,一改往日在她面前和熙的样子,向她低吼:“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齐格尔受到威胁,亦有些恼怒:“你还敢吓我?要不是你骗我,怎么回到现在这个地步,王爷根本没让你把程无颜锁到那个地方,你为什么要骗王爷?为什么要骗我——我知道了,”她恍然大悟:“你是故意拉我下水找替罪羊是不是?!梅洛,你好狠的心!”

“你给我闭嘴!”她登时撂下脸来,瞪着她:“我好狠的心?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咱们的将来?你说的这么冠冕堂皇,那又是谁在她的脸上划了那么多刀!”

最后一句让齐格尔惊楞住,哑口无言。梅洛侧过身:“我告诉,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现在咱们都是一个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办。若是你想下地狱,我梅洛奉陪!”说罢头也不回的向住处走去。

梅洛气息不宁的回到屋子里,迅速取出短笛三声清冷的短音过后,武泽现身。

“今夜找武泽有何事?”

“怎么,找你还需要挑时间了吗?”梅洛不悦。

“奥,不是,武泽以为今日皇北天回来,所以、”

梅洛听了更加戳中自己的心房,一撇眉:“我的事不用你管。”

“是…是。”

“去,把水牢里的水放出来,将那个女人给我拖到乱葬岗去。”

“水牢?”武泽凝眉:“你说的是王妃?”

“怎么,难道连你也来指责我吗?”

“不是,武泽告退。”

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梅洛一屁股坐在陶木椅子上,将桌上的东西掀翻在地。

该死的齐格尔,居然如此无能,甚至想出卖我…这种人,留不得。

武泽离开梅洛的房间,在毅王府的房檐上飞檐走壁,当他快要到后花园的时候,夜幕下一个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人仿佛还抱着一个人,他匆忙跟过去。

穆沉悲在夜色下穿行,身后的影子从出了王府就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到底是谁?他佯装未曾察觉,看一眼昏死过去的无颜,出了皇城稍远的树林才开始动手。

穆沉悲突然拔刀挥向他,那刀直向身后人飞去,武泽躲闪,然而刀绕过一圈竟进行了第二次攻击,武泽躲闪不及,左臂被划伤。穆沉悲停在他前方不远处: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武泽不答言,在黑暗中掏出三片柳叶飞刀向他的方向发射。穆沉悲用脚踢飞两个,然而第三个却直向无颜飞去,他一急转过身,那飞到直刺进身后的树桩上。

武泽趁机闪到他身边,以一柄弯叶小刀钳制住穆沉悲。

“你到底是谁!是不是皇北天让你来的!”

“她是不是那个丑王妃。”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武泽没有管他,望向他怀中紧抱的女子,清冷的月光打在她面目狰狞的脸上尤为吓人,但他还是辨认出她就是那一夜与自己纾解烦郁的小丫鬟。

“她、是王妃?”

“你想怎么样。”穆沉悲下意识将无颜护住。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想到当初善解人意与自己一同在房上那夜,再看如今的她,武泽有不忍。片刻,他收了刀:

“你们走吧。”

“走吧,我从没见过你们,王妃已经死在了水牢里,你们再也不要出现在大叶。”

穆沉悲看他一眼道:“多谢!”抱着无颜飞身而去。

“名一手!名一手!”穆沉悲抱着奄奄一息的无颜来到百草斋使劲的敲着门。

“穆大哥?”碧衣打开门,见到他,声音有些颤抖:“我、那个,师父去山上了,没有十天半个月回不来我来帮他照看草药,怎么了?”

穆沉悲的心头一颤。

“她、是程无颜?”碧衣看到他怀里的女子,狰狞的面容让她瞪大了眼睛:“快进来!”

“把她放在床上!我去拿药箱!”

……

碧衣在无颜的身边忙碌着,帮无颜清理伤口,敷药,直到天微微亮才擦擦额上的汗,转头对穆沉悲道:

“穆、穆大哥,伤口我已经处理好了,你能否出去一下,我帮她换件衣服。”

“你、”穆沉悲看着她,欲言又止。

“穆大哥还是不信碧衣么?碧衣何时是那样狠毒的女子,若真是有意加害于她,又怎会告诉冒着被你误会的风险告诉你事实,一刻不停的救她?”

他低下头:“不,不是这个意思,谢谢你。”,说完,他关门出去。

不多时,门终于被打开。

“穆大哥!都弄好了!”

他急冲进门,握住无颜的手,嗓音低哑:“她,怎么样了。”

“程姑娘的伤并无大碍,均只是皮外伤。但的身子很虚,而且、”

“而且什么?”

“她的脸怕是,怕是好不了了,一定会留下疤痕的。”

“无颜…对不起,对不起,”他抚着她的发丝,泪水萦绕在眼眶:“我来晚了,我该死…”

“穆大哥、”看着这样的场景,碧衣觉得自己罪大恶极,纯净的眼睛雾蒙蒙的。穆沉悲止住哽咽:“她还有其它的伤吗?”

“除了脸又划痕以及掌印。”

“掌印?!”

“是…”碧衣看着压抑怒火的穆沉悲,心尖颤抖:“她还有意无意的去挠自己的脖颈,我猜测她应当是被灌了哑药,但这只是我的猜测,还得等程姑娘醒来才清楚。”

穆沉悲的骨节咯咯作响:“她什么时候才能醒?”

“这,大概是三五天,但是以现在这样虚弱的身子若是真的好起来的话少说也得一个月。”

穆沉悲闭上眼睛:“好,无颜,我来兑现我的诺言来了,等你身子调养好我们就离开这里,我发誓,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那些欺辱你的人会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滴落。

清早的鸟儿叫醒一城熟睡的人。

毅王府里,早起的婢女已经开始一天的工作。路过庭院的都发现,有着实际女主人身份的侧王妃梅洛不知何时已经跪在了息雨阁的门口。

熟悉的屋子里,皇北天靠在床边,手中握着那通透的玉镯,那玉镯曾戴在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手上。

他一夜没有睡,回到这里,只是习惯,习惯了远途归来后到这里寻找一丝安稳。只可惜这一次再没有佳人的浅笑宴宴,徒留下物是人非事事休的苍凉。

在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想好了,他要回来问问她为什么杀温息,他想告诉她自己内心深处的不相信,他想告诉她这一场战场的残酷,想与她分担自己的失去和所得。

然而,当他回来却只有那些浓妆艳抹,不解其事的面容,让他失去开口的勇气。他只能独自缩在这里,独自一个人。

那旧人旧事在耳朵里、脑海里翻涌回荡。零星的片段断断续续,一闪而过。而温息的面容却渐渐模糊,逐渐和无颜重合到了一起。皇北天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愿相信自己是这样一个薄情的人。他相信温息会始终存在在他心里的某一处,可是无颜,他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位置是留给她的。

不过是几个月的时光,怎能和温息站在一起?他不想承认,却无处遁逃。皇北天觉得整个毅王府空了,彻底空了。空到自己没了停留的理由。

“王爷,天亮了,该上进宫面圣了。”方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皇北天站起身,将房门打开。见到地上低头跪着的梅洛疑道:

“你怎么在这里?”

“王爷、王爷?”梅洛有些晃神的抬起头:“王爷,臣妾是来请罪的,王妃之事皆因我看管不利,请王爷赐臣妾死罪,以慰王妃先灵!”梅洛叩首啼哭。

皇北天站在那里屹立不动,他不是没怀疑过她,只是失去亲人战友的痛苦让他畏怯,他怕其中会有谎言,他已经筋疲力尽了,那逐渐被捡拾回来的儿时丢弃的温暖在这仅仅一个月的时间里便灰飞烟灭。

“你走吧,你是跟随我多年的老人了,我不会追究你,不,是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再惩戒你们。”

“王爷…不!王爷!王爷若不原谅臣妾,那臣妾与死还有何异?”

一旁的方伯见状低语道:“王爷,侧王妃已经跪了好几个时辰了。”

看着脸色已经泛白的梅洛,他的想起当日与齐格尔大婚,无颜也是跪在这里,自己那么严苛的命令她…他的心中一软:

“起来吧。”说完皇北天头也不会的大步离去。

“王爷!”梅洛在身后喊道。

“侧王妃快起来吧,您这么娇弱的身子怎么受的住,看样子王爷是不怪你的,”他扶着梅洛缓缓起身:“更何况王妃的尸体并没有找到。”

“什么?!”梅洛猛地抬头:“怎么会没有找到?我明明把镯、”她止住嘴:“我明明命小厮将将王妃抬到那里的。”

“谁知道呢,许是被哪个人救了,怕是还有一线生机。”

“乱葬岗的尸体那么多,王爷没找王妃的一些饰物辨认吗?”梅洛小心的套问着她。

“这个,奥,阿木说是找到一个带着王妃的贵妃镯的女子,但是王爷看到说一定不是王妃,说王妃的下巴要比那个女子的饱满,唉,王爷呦,他是放不下啊。”方伯叹息。

梅洛拒绝了方伯要送自己的意思,方伯招来一个小丫头扶自己回去,却恰是那个小玲子。

“侧王妃慢点。”

梅洛冷冷的看她一眼:“我已经给你家送了三十两银子,你妹妹已经请人为你母亲医治了。”

小玲子喜极连声道:“谢主子!谢主子!”

“我不需要你谢我,你只要记住自己该怎么做便可以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该烂到自己的肚子里要万分的清楚。这阵子过了,我会找一个说辞让你回家,那时候我会再给你七十两。”

“是!奴婢明白!奴婢谢娘娘!”

梅洛缓慢的挪着步子,神色阴冷。

只有自己和身边这个注定活不长久的小丫头知道后来被关进息雨阁的是程无颜的婢女玺儿,疯掉的是她,被自己扔进乱葬岗上的也是她。今天的戏码是自己早已编排好的,她相信那么信任她的皇北天不会不念旧情。一切仿佛都按照着自己的设定在转,可是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到底是什么呢?

朝堂之上,戍边战士皆受了封赏,关佑等人更是连升三级。皇景浩早已命人备下酒席,与众大臣共饮。

会宴之地是御花园的沁芳斋,外景宽阔,景致怡人,帘随风动,花香阵阵。每个将士文臣面前皆一张长形小桌,几碟精致小菜,一壶清酒。

所有的文臣武将都在为大军险胜贺喜。逢迎之话不绝于耳。只有两个人沉默不语。

一个是痛失爱子的武净非,不过几日便苍老了许多。另一个则是未能如愿牵制皇帝的镇南王段真,没有显露到他护国的作用,反而还落得一个居功自大拥兵不动的坏名声。

“今日一宴算是慰劳北天及众将士视死如归的爱过之心,朕铭记在心,只是,北天,”皇景浩看向他。

皇北天坐正:“是,皇上。”

“定要告诉重将士,立功虽大,然保家卫国是分内之事,切不可忘了主次。”

皇北天看镇南王一眼,道:“皇兄说的极是,臣弟必铭记于心,之子不差的转告给众将士。”

“嗯,”皇景浩一手端着纯银酒杯,另一手仍旧拿着那折扇,他注意到那折扇下侧有一点看不清楚的红,像极了那日从阿含妲身边发现的那把折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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