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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1 僵局(十八)

“四弟,你的女人和孩子,还想要吗?”

“对,你的孩子还在,你想过给他取什么名字了吗?”

“想不想再看看他们——”

“跟我来,我带你去——”

前方是一条深邃的甬道,越过一段闸门,之后呢?是白露弥漫的尽头,似乎有人声。

暗哑的声音一遍一遍在他的耳边重复,就像是在唱祝祷,冗长拖沓,却是在折磨他。

他垂下眸子,脚踝上铃铛作响,铐链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动,脚下遽然一痛,皮肉翻卷开来,绽放出鲜红而妖异的色彩。

他猛然惊醒,望着天花板,这里是山庄,他的卧室。

原来不止是脚上痛,身体都痛。

距厉羡之的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了多久?

他掀开被子起来,头昏沉的,稍稍坐了一会儿,赤脚走到衣帽间,开始在外套口袋里翻手机。

他打开通话记录。

那已经是13个小时前的事了。

不,他不该待在这里。

她在等他。

他按住前额,紧缩的疼痛又开始发作。

望着穿衣镜内的自己,眼白上一缕缕红色的血丝,几乎要和墨色的瞳仁交汇,赫然像个怪物。

他嗤笑,推门出去。

天还未亮透,层层的窗帘将窗户遮掩得不留缝隙,主卧外灯火通明。

薄寒来听到声音,即刻转过身来。她甫一看到薄安生的眼睛,竟是一愣,本要说出来的话就戛然停下。

她见薄安生已经穿戴整齐,料想他肯定是要出去,她打电话让家庭医生上来。

“不必。”薄安生说,声音冷峻,他正在戴腕表。

薄寒来想到昨晚他在公司猝然昏迷,仍心有余悸,心中虽愤懑不平,但事已至此,最困难的已经过去,如今她只需要有耐心地再等等。

“还是让医生看看吧,你这样出去我也不放心。”薄寒来劝说。

薄安生眸光平静,声音似乎也无多大的起伏,“他呢?在哪里?”

薄安生刚问完,那厢大门被猛地推开。

薄美婷哭哭啼啼地跑了进来,一把攥住了他的外套,“你让人抓羡之做什么!他可是你哥哥!你奶奶还在呢!你怎么这么猖狂!”说着,劈手就打上去。

薄安生冷笑,眼里的光浑浊而残忍,他扣住她的手腕。

“姨母,我也正好要去见他,你要一起吗?”

薄美婷被他盯得生骇,只觉得这个薄安生已然变了个人似的,那双眼睛尤为可怕。

她挣开他的钳制,怀疑地盯着他说:“你有这么好心?”

薄安生哂笑,继续将袖口的两枚图腾袖扣扣上。

两人走到山庄的最里面,那是一处闲置的院子,平时只用来堆放杂物的。

保镖见薄安生来了,这才开门。

薄美婷看着老式的门闩落了锁,心里又惊又怒,她的儿子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如今却被一个外姓人圈禁在自己家!

薄安生跟在她后面进去。

保镖在一边汇报情况,“车子是在崖边打滑掉下去的,虽然我们去的时候,现场已经被人清理过,但还是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叶小姐的车并非意外坠毁,而是人为。”保镖将装在透明密封袋里的东西交给他。

薄安生眸光微动,顿了顿才问:“找到了吗?”声音暗哑。

“我们找到了两种血样标本,化验结果刚刚出来,其中一份是司机的,另一份是小姐的,司机还在车里,我们去的时候已经确认死亡了,但目前还没有找到小姐,下面是暗礁,车子的头都被卡住了,小姐可能逃出去了,我们派了人在海上找——”

薄安生站了有一会才说:“没找到人,一刻也不准松懈。”

“知道了,老板。”

“薄安生!你凭什么这么对他!”薄美婷扯不开厉羡之手上的胶布,心里愠怒到了极点。

薄安生波澜不惊,他走过去,撕下厉羡之嘴上的墨色胶带,负手而立,“姨母,你大可亲口问他,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是不是毫无根据?”

厉羡之好歹是吃了些苦头,但看到薄安生的样子,他只是觉得畅快!

薄美婷心疼得不行,抚着儿子的脸问:“你到底干了什么?他要这么对你?”

厉羡之笑,并不理会薄美婷,只是睇向薄安生,“你是不是很后悔?我还在,终究毁了你。”

“你的人找得怎么样了?找得到吗?我说过你会后悔的。”厉羡之狠戾地盯着他。

薄美婷浑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茫然地看着儿子。

薄安生走过来,薄美婷被他的气势吓到,脚步竟有些踉跄,“你要做什么?”她挡在厉羡之身前,警惕地看着薄安生。

厉羡之丝毫不惧,竟还有心情嘱咐薄美婷说:“妈,你出去等我,让阿姨给我煮碗面,我去去晦气。”

薄美婷看着薄安生那个发狠的样子,哪里还肯走?只是护在儿子身前,“你这样做是犯法的!公司,什么都是你的了,你为什么还为难羡之?”她的眼里已经带了恳求。

“犯法?”薄安生嗤笑,劈手指向厉羡之,“他的手里已经害了一条人命,牢狱是逃不了了,怎么?姨妈还不知道?”

薄美婷一脸惊骇,险些背过气去。

“你胡说!羡之不会做这种事的!”薄美婷厉色道。她回头去看厉羡之,“你没有做过对不对?”

厉羡之避而不答。

薄美婷差点跌倒在地。

薄安生见此,命人进来将薄美婷带了出去。

“好,四弟,我们现在做个交易怎么样?”厉羡之抬眸瞥了他一眼。

“交易?你不配——”薄安生说完,砸了一拳上去。

厉羡之闷哼一声,啐了口血沫。

“你不肯花这几秒钟听我说,我保不准你又会后悔。”厉羡之迎向他。

“这张位子坐得舒服吗?公司如今都是你的了,尘埃落定,但你现在不高兴对不对?心里极度不舒服吧,是不是像生生被人剜走了一块东西一样?”厉羡之唇上的红色刺目。

“她在哪里?”薄安生揪住他的领子。

“她吗?我将她从车里带出来的时候还会说话呢,她认识我,喊了我的名字,求我救她的孩子——”他说着,轻蔑地笑起来,“她身上都是血,毛衣上都是冰冷湿黏的——”

“住嘴。”薄安生攫住他的下巴,稍稍用了力,厉羡之的面色就一变。

他将血沫吞下去,嘲讽地看着他,“你做事一向滴水不漏!怎么偏偏轮到自己就看不清了呢?我告诉你!她哪怕死了,也肯定是恨着你死去的!”

薄安生如遭火煨,一下将他甩开,眼里的红愈加浓重。

“你在害怕——固然是我害了她不错,但逼她到这一步的是你,还有你最信任的人!你觉得她还会想看到你吗?”

“薄安生!我告诉你!我得不到的哪怕你得到了!我也要让你一辈子难安稳!”厉羡之用力一挣,身下的座椅一滑,整个人横倒地上。

“你想要什么?公司吗?我都给你——”薄安生突然态度遽变,他蹲下身将他扶起来,甚至替他解开了束缚,面色灰败。

厉羡之脱身,下一秒就神色一变,徒手向他的后颈抓去。

薄安生却更快,一脚踢在他的膝盖骨上,只听到清脆的一声,厉羡之随即惨叫起来。

保镖闻讯,全都进到了里面来。

他们面面相觑,望了一眼老板肃穆的背影,谁也不敢进去。

“厉羡之,从小时候你就这样,打不过就玩心计,你真以为武术老师那是在夸你聪明、懂得随机应变吗?呵,不过是因为你在我们几个里最不听话,最会去向姨母告状,别人得罪你不起罢了。”

薄安生脚下稍稍用力,厉羡之随即又惨叫起来,前额沁了一层汗。

“开出你的条件,我兴许还会给你请个律师,让你在那地方少待几年。”薄安生说得极缓,眼里淬满了冰棱子。

“哈哈,你现在哪怕给我一百个亿也来不及了!我将她送掉了!有人就喜欢这样的——啊!”

叶留山是在剧痛中惊醒的,她望着天花板,视线昏暗模糊。

身上好痛,她动了动手,连手指尖都痛。

面上戴着呼吸机,有人影在她面前晃,她动了动嘴唇,却没有人听得到她说话。

“别怕,留山——”有人在她耳边说话,轻柔的,并不陌生。

她张了张嘴,“九五……”

顾梅里知道她在说谁,她神色一黯,只说:“他没事,你要加油。”顾梅里握紧她的手。

她往外间瞥了两眼,那些男人还在那里。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这话要从她今早出门前讲起。

若不是这些人形迹可疑,她多长了个心眼,借口回去换身衣服,她这才见到送来阁子里的人,没想到会是留山。

她能进来这里,还全凭当年学的那些护理知识,他们也不敢随便找医生来看,似乎在等谁的命令,所以也都不敢动作。正好她能派上用场,但她没办法和外面联络,再这样僵持下去就来不及。

她听他们说,似乎要把留山送给什么人。

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留山一旦被接走,就更难了。

顾梅里心绪烦乱,叶留山还在出血。

这厢,外面又来了人。

随即有人进来问,口气不耐烦,“怎么还没好?”

顾梅里也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血止不住,我能怎么办!”

那人看到被子上的血迹,似乎也有些害怕,这才出去了。

“救救他——”叶留山抓着被子,努力地想要够到什么。

顾梅里眼睛发酸,只握住她的手缓缓地覆到隆起的腹部,“好,你别担心,我会救他的。”

叶留山的意识似乎恢复了些,轻轻地点了点头。

移门被拉开,顾梅里转过去,却见是卿妆妆。

她冷冷地撇过脸。

卿妆妆浑不在意,扫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叶留山,“外面那些人要是知道你和这个丫头的关系,保不准连你也不会放过的。”

顾梅里心头一紧,攥紧了手里的剪子。

卿妆妆双手抱臂,坐下来,“今天是有位大老板要来,听说是HK的。”她说罢,担忧地瞥了一眼叶留山。

顾梅里见她的样子也不像是要害她们,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卿妆妆笑了笑,撸起袖子,正要掀开叶留山身上的被子。

“怎么?怕我害她?她已经这样了,还能再坏吗?”卿妆妆扫了一眼顾梅里按在她臂上的手,五指纤纤却沾了血污。

卿妆妆甩开她的钳制,无害地笑了笑,“我是讨厌你没错,那是因为阁主老是偏袒你,如今他都不在了,我和你争还有什么意思?我还想把这里经营下去,有兴趣搭伙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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