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秋？！

怎么可能不震惊？再次见到她，在这S城。

叶留山鬼使神差地上了出租车，“师傅，麻烦跟上前面那辆车。”

“好咧。”

叶留山抓了一路的书包带子，车子在康复医院外停下。叶留山付了钱跟进去，拐了几道弯，看见谢小秋进了食堂。

谢小秋从包里拿出来两个精致的饭盒，透过玻璃器皿，里面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

对面的男人清秀俊逸，他放下手里的书。

“怎么来了？”

谢小秋挑了挑眉，将东西放到他面前，笑说：“怎么？你不让我给你准备午饭，这些水果还不能笑纳吗？”

“谢谢。”男子温温地微笑，脸色是透明的白。

谢小秋皱了皱细眉，忍不住伸手过去，却又在咫尺的距离放下来，只问：“读书累不累？”一边将饭盒打开了，拿了叉子给他。

男子接过，将厚重的肺癌学放到一边，“重操旧业罢了，我好歹还是有些基础的，不过费时间。”

“你不要太累，我已经跟爸爸说过了。”谢小秋心疼地说。

他一怔，眼里的光明暗各半，“你不需要太勉强自己。”

谢小秋不以为然，毫不在意地说：“这都是他欠我的。”

叶留山在窗外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蹲下去坐在台阶上。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原来他根本就在S城没有离开。

她极力压住颤抖的左手，不准自己发出声音。

有什么好哭的？她狠狠按住眼睛埋到膝盖上。

恍惚过了好久，她看着两道身影从食堂出来，明晃晃地刺眼。

她站起来往外走，到了院门口脚步却停下。

“好久不见。”

叶留山面色僵硬，一句话也没有说。

“能找地方坐一坐吗？”

叶留山环视一圈，颇上档次的西餐厅，和谢小秋以前的风格迥异，谢小秋叫了一杯卡布奇诺将菜单递过来给她，“你要什么？”

叶留山不接，只说：“一杯拿铁，谢谢。”

谢小秋一笑将菜单搁下，她不喜欢拐弯抹角，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接近叶翰远，只有他们彼此的生活，她沉迷其中，不愿意也不会让任何人来破坏。

叶留山盯着菜单上的图片，再好吃的东西都变得索然无味，“你故意让我知道他在那里对不对？”叶留山揪住一页纸。

谢小秋一愣，她将奥迪车钥匙放到台子上，微笑，“我以为你还只是个学生。”

“我不是个笨学生，为什么是现在？”她抬起头看谢小秋，大眼睛明亮闪烁。

谢小秋将杯子移到中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叶留山哼笑，“什么？是你们没有上飞机还是飞机坠毁你们侥幸逃脱，或者是你们借这场事故彻底消失？”独留下她一个傻子。

这是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我找到了罹难人员的名单，上面并没有你们的名字，整整四张纸，没有一点你们的消息，总不会是人间蒸发？还是这么巧，你们都没有被发现？”

谢小秋将浅褐色的泡沫抿进去，浅玫红色的眼影一点点被拉长，“我们确实没有上飞机。”

“不过你似乎还忘了点什么，并非我们想离开，身不由己而已，他选择离开，我愿意陪着他。”

“你这么确信？如果我现在去找他，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

“呵呵，你哪里来的自信？”谢小秋放下杯子，轻响却突兀。

“你怕了？”

“我怕？你别说至今你都还想着他。”

叶留山语气没有软下半分，“那又如何？”

谢小秋从沙发上坐直，“你认真的？”

“你觉得呢？”“打从一开始我就很不喜欢你。”

听一个比她小好几岁的丫头这么伶牙俐齿地对付自己，谢小秋还真的觉得这世界有点微妙，“咱们彼此彼此，如今你更加厌恶我好了，但这次我绝对不会放手。”因为看中了同一个男人，能好言好语才怪！

谢小秋眸光一厉，眼角的笑纹也擦了个干净。

服务员取了方糖过来，谢小秋从坤包里抽了一张现钞放到托盘上。

她转过头对着叶留山，“我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我们没有上飞机是一回事，也是我把他带到了康复医院，不过在这两件事之间还有一段插曲，你或许没有听过，那时候我还宁愿做私生女不肯来投靠我这个爸爸，安利的副总——也就是你的男朋友派人来找过我们，给了我们一笔钱，自然，他不会要的，我也不会，我宁可去找那个抛弃我妈妈的负心男人。”

从谢小秋嘴里听到的事实含净量有多少？她说不准，但至少不会太低。

“你想告诉我——你对他的牺牲很大，大到我的再度出现也无法动摇你们，是吗？”叶留山摇了摇头，“如果是这样，你也不会特地等我。”

红唇翕张，谢小秋拭了拭嘴角，“我等你自然有目的，带你来这里也有目的，你说如果那位副总看到了今天的这一切，他还会不会容忍你？”

“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既能让你没好日子过，也可以为翰远出一口气。”

叶留山咬了咬牙，依旧维持着微笑，手指甲却已经陷进加厚的丝绒裤里，“你会吗？对他有弊无利的事你会做吗？”凭叶留山对她的了解，任何会影响到叶翰远的事她都不会去做，可再看看现在，分明又做了。

谢小秋笑，“我为什么不会？我不敢吗？再等几年，他就会坐到院长的位子，这是我那个爸爸对我的补偿，他答应了的，到时翰远有什么好怕他的？”

“那如果他让他坐不到这个位子呢？还有你确定你爸爸的话有足够的分量，他会连自己生活多年的妻儿都不顾只满足你？”“其实你我心里都明白，你不过是想吓吓我。”叶留山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你还是怕我出现。”

谢小秋安静地看着她，这是一个年仅二十的丫头吗？可以说她各方面都考虑到位了，但——

哦，也对，能在那位副总身边待这么长的时间没点手段怎么行？

女人的红唇带着最靡丽的光彩，在叶留山眼前轻轻张合，全是讽刺的味道。

“如果翰远知道你和他——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

叶留山亦轻笑以对，“不试怎么知道？”

“你打算怎么试？”

背后蓦地响起一道沉缓的男声，恍若平地惊雷。叶留山看到谢小秋勾起的嘴唇大概搞明白了原委。

是巧合？还是早有准备？亦或者是自她跟踪谢小秋那一刻起这一切就在别人的掌握里？

她不敢猜，此时手足冰凉，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知道他何时离开，只知道自己走出西餐厅的时候已经天黑。

他会怎么对付叶翰远？

不，或者，这个时候她该考虑一下自己。醍醐灌顶，她猛然可悲地发现自己的一切都握在薄安生手里，不过是他动动手指的问题。

在路上晃了好久，红绿灯交替，她却不知道该走哪个方向。

或许她该回香山，可能他在等她的解释。

但她也更清楚这样的可能有多微弱。

那不是薄安生的行事手段。

果然，有些游戏她不该玩，也玩不起。

一辆黄色跑车在她跟前遽然停下，车胎与马路碰擦出一道锐利的拉长音，听得她耳蜗里隆隆地响。

“上车。”

眼前的这张脸比熟悉的那个人多了几分邪魅张扬，对，他一向都是韬光养晦，沉稳深谙的。

这个时候被风吹了一脸的乱发，穿过缝隙还能看到厉羡之坏笑的脸，算计的眼神，但她只想哭。

手没有力气，一扇车门竟被她拉了半天才开。

厉羡之没有动，他似乎很享受这一幕，就像等着猎物自己跳进嘴里一样，无比有意思。

叶留山在车上坐定，头里昏昏沉沉的，车子开得极快。

她打开窗户想让自己清醒些，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嘶哑的男高音，纯美式的感动。

眼前开始出现幻影，后视镜慢慢模糊，她一手的手指变成了无数个，数也数不清。

她的身体渐渐滑下去，突然有人托住了她的手臂，温热有力的，她没有力气挣开，凭着最后的一点意识，她缓慢地侧过头去，能模模糊糊地分辨出他的脸。

她想骂却没有一点力气。

厉羡之将车速加大，唇边的笑意亦放大，“有人希望我这么做，我也没想到这么快，你就让我得逞了。”

“你到底惹了谁？怎么有人三番四次地对我暗示——我真是想放过你也心有余力不足。”

谁？谁要害她？

眼皮越来越重，她努力顶着千斤重的眼皮，使劲想看清楚厉羡之的脸。

放大的俊脸在眼前飞快地变幻，眼睛始终充满了侵略性。

“睡吧，既然累了何必死撑？”幽幽的男声忽近忽远。

“卑鄙。”

男人的轻笑声在这狭小的车内隐隐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魄力，一点一点将她身上的力气透尽。

“我是卑鄙，从你见到我的第一天起从来没有变过，四弟知道，大哥也知道，所以他们处处提防我，哦，今天正好有时间，你累了就不要说话浪费力气了，我来告诉你，第一次我在山庄看见你，你的样子长得和我前任出奇地相似，饶是我也吓了一跳，不过脾气不一样，她很顺从我，从来不敢反抗，也是，所以她怎么可能有勇气来山庄找我？求我？但是你不一样，你总是逆我的心意，还总是帮着四弟，四弟的女人是什么样的滋味？我很想知道——”

下颔突然被攫住，脸上一痛。明明四肢百骸都麻痹了，为什么还感觉得到痛？在心口慢慢炸开的疼痛，连累得四肢力气都散尽。

眼角湿润，有什么东西缓慢地滑下来，落进衣领里，薄安生——

从未这么思念过一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