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房的鱼池刚换了水，一条条红白相间的锦鲤欢腾地游窜，白似雪，红的像晚霞，很是夺目。薄寒来刚喂了会儿鱼食就开始犯咳嗽，珠珠回院子取毛毯，梓眉给她倒了杯药草茶。

清凉甘甜的黄色药汁入喉，即刻便好受了几分。

冷不丁的，薄寒来就将那鱼食袋往地上一扔，白色纹理的鹅卵石上泻了一地红红绿绿的饵食，但他脸上却没有愠色，梓眉吓得一颤。

薄寒来将茶盏搁回去，近乎透明的指尖衬着灰黑色的高领毛衣，只觉得手指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辨，“我看你这几天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安生把你给了我……怨我呢？”

薄寒来的眉眼本就极淡极浅，肤色又是透明的白，刚才却因为咳了反倒在唇上抹了两笔红似的，暖房里好像透了凉气进来，梓眉搓了搓手，有些紧张地回答：“梓眉没有。”

池子里的锦鲤游得畅快，他随手抓了一把鱼食扔进去，鱼儿们即刻就窜了上来，一下子分食干净，他的嘴角一沉，“你看，我给它们吃它们就恨欢快，要是我哪天不给了呢？”

薄寒来指了指偌大的暖房，笑说：“要是我哪天把这暖房封了，这儿的花木鱼儿都会死吧。”他说话的口气很淡，这一切于他而言似乎无关紧要，什么一花一木，不过是一句话定生死的死物。

“当初建这个暖房的时候花了不少心思……”

梓眉不禁打了个哆嗦，嘴唇咬得发白，血色褪去，只低头说：“是四少爷张罗的。”

薄寒来这才露出几分笑意，“对，只有他有这个闲情。”

温煦的暖风扑在脸上，冬日的太阳白得刺眼，照得落地玻璃白花花成了一片。

薄寒来眼尖，瞧见绣线屏风上落了影子，只对梓眉挥了挥手让她下去。

厉婉然将毯子拢在他肩头，温声说：“这里虽然暖和，可你身体不好，可不是从前了，穿这么点……”

绯色的唇沉得更厉害，心里也拢了淡淡的影子，那些影子长出纷繁的触角又将他的四肢束起来，纠缠得密密麻麻，近乎要喘不过气。

最终，嘴唇动了动，只道：“母亲也知道，我的身体和小时候没法相比。”可她一直在逼他，从小到大，哪怕他残了，她也不会减轻一分。这让他恨……他歪了头去看她，岁月几乎没有在这张保养得宜的脸上留下痕迹，他说：“习惯了。”毛衣穿在身上才熨帖，他觉得温暖而安全。

厉婉然看了儿子半晌没有说话，心里却一会平静一会翻腾，只想起一件事便跟他说了：“你小舅爷要搬回来住，老太太一直念着她这个最小的弟弟，这下正好回来做个伴，这事你放心上，院子我已经派人收拾干净了。”

他点了点头，“自舅奶奶去世，舅爷一个人过了三十多年了，回来也好。”

厉婉然瞧着他神色平静，不由念了一句，“小舅爷一早就来了，拿着相片和老太太相人呢，说是给安生……”说到这里，她看见儿子的眼里多了几簇寒光似的，虽一闪而过，但她还是怔住了，话就卡在这里下不去。

薄寒来将毛毯扯了下来随手拢在腿上，推了轮椅就要走，落下一句“母亲再看会儿吧”便头也不回地往暖房外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