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佑这样的男人，平素为人谦和，在长辈面前一向是谦虚而有礼的，所以他应该是很讨长辈的欢心的。加上他很会照顾人，处理事情成熟稳健，这就让人更平添了几分好感。

我不在的这五年，佑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小白，还有外婆，所以也难怪外婆会喜欢他吧。外婆是很能观察人的言语的，尤其是在当瞎了的情况下，别人的语调也就成了她判断很多事情的标准。对于我和佑之间的关系，我想应该是很难瞒过外婆。

这么些年，他那么辛苦的帮我照顾外婆和小白，我自然是要感谢他的。但是，是以妹妹的身份，而不是以爱人的身份。我们之间，永远横亘着苏一航这扇巨墙。

我们陪着外婆聊了很久的天，外婆的手上挂着点滴，腿脚却还算方便。只是因为瞎了，所以平素也不敢一个人乱动，尤其是在这不大熟悉的医院。我和佑看着天气还不错，就扶着外婆去外面走了一遭。

回来之后，外婆说有点儿累，我就一直陪着外婆在聊天，聊着聊着，外婆就微微眯上了眼睛睡觉了。看着外婆睡着了，佑才说，“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要去看看小白跳舞？”

我看了看时间，差不多是四点多快五点了，就答应了一起去接小白。

佑开车不是很快，但是特别稳，稳到启动和刹车都不会让你感觉到任何不适。像我开车的话，就会由于惯性，而猛地动一下，但是他就不会。

我们到了的时候，小白还在跳舞，隔着玻璃，我就那样微微欠着身子看着里面穿一袭白色的芭蕾舞装，脚底踩着软鞋，和一群年纪差不多大的小朋友翩翩起舞。她的头发高高的盘在了后脑勺，打成了一个小小的团子，看上去显得很可爱。我总是能够在人群中，一眼就瞄到小白，因为她长得真的太像苏一航。

里面有一张很大的墙镜，透过镜子，我能看到小白的脸，还有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很明亮很清澈，却又黑得跟一块黑玉一样。看到小白的眼睛，我心里总会有点儿泛酸。

佑的手轻轻地搭在我的肩上，低声在我耳畔呢喃道，“小白还有十来分钟就下课了，你一会儿控制一下情绪，不要惹得小白哭得太厉害。”

我答应着，然后转身起开，从而避开佑搭在我腰身上的那只手。我坐到了附近的长凳上，心里呢喃着：我的小公主，妈妈马上就要看见你了。

不一会儿，听见里面的音乐停下，老师在讲着一些什么东西，几分钟之后，一阵欢呼，小朋友们都向后的更衣间蹦去。不多时，一群小朋友就蹦蹦跳跳的出来了。

小白和一个小姑娘一起出来的，两个人挽着手有说有笑，出教室门的时候还没注意到我们这边，佑大声喊了一声，“小白，在这儿。”

小白惊喜的抬头看着这边，跟小伙伴道个别之后，向佑的怀里扑腾过来，直到走到边上，才注意到坐在旁边掩着面的我。小白愣了一下，从佑的身边绕了过来，盯着我的脸几秒，之后一声哽咽，“妈妈……”

我抬头，眼泪阻挡不住的奔腾出来，我颤抖着声音，伸出手来抱住孩子，坐到我的腿上，“小白，是妈妈……小白，我的小白，苏白……”

母女两个一边哭一边抱着，佑只是在旁边看着我们，静静地看着，也不多说话。好在我们每年还见过一次面，小白那里还有那么多我的照片，所以我们还是能够互相认出来的。

苏白，人如其名一样，像一张白纸。她的肤色也偏白，白白嫩嫩的，脸颊上带着孩子特有的的婴儿肥。粉嘟嘟的小娃娃，却也因为年龄的增长，开始了一点点抽条，也许是因为跳舞的原因，她的小身板儿还是很苗条的。

她跳舞的时候，像一只小小的白天鹅一样，灵动而可爱；现在她站在我的面前，乖巧的模样，像个瓷娃娃。

我们哭了很久，佑看着我们哭得差不多了，摸摸小白的脑袋，抱起她到身上，“小白乖，不惹妈妈伤心了，咱们一起去吃饭，一会儿聊，好吗？”

苏白很是乖巧懂事的点点头，然后一手牵着佑，一手牵着我，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上了车。

我坐在后面，陪着小白一起，小白的头枕在我的腿上，带点儿小奶声的娃娃音道，“妈妈，舅舅都没有告诉我你今天回来，不然我今天就不去跳舞了，我要好好儿在家陪妈妈。”

我笑着摸着她的脑袋，她的头发很柔顺，还带着一点点湿湿的感觉，想来是刚刚跳舞热出来的一身汗吧。我道，“妈妈以后都在家了，所以小白还是要按照平时的时间一样，该干嘛就干嘛呀。”

小白点点头，觉得很有理，又趴在我的腿上咯咯的笑道，“明天我不用跳舞，明天就可以和妈妈一起去玩儿，是吗？妈妈，我想要你一起陪我去动物园，好不好？”

佑在前面笑道，“舅舅带你去过两次的，怎么还要去呀？”说着又半带调侃的味道说道，“哦，我知道了，小白是想黏着妈妈，让妈妈带着去的吧？”

小白撒娇道，“要妈妈和舅舅带着一起去……”

三个人在车上笑了很久，一路上畅快的聊着，不多久就到了一家比较高级的酒店，佑知道我吃不惯西餐，所以带我去的还是比较传统的中餐厅。不过里面的装潢很有复古的味道，看着很素雅很干净。

虽然就三个人，但是听佑点菜，却是跟在点满汉全席一样。我问道，“你点这么多菜干什么？难道还有人要来？”

佑笑了笑，合上菜单，道，“你今天刚回来，怎么能不通知你的好朋友过来陪陪你？”

我一惊，没想到佑居然还会记得叫上我身边的朋友，我问，“叫了锁锁和铜哥？”

小丫头在旁边问道，“那涵涵弟弟会不会来？”

佑宠溺的摸摸小丫头的脑袋，那神情，和当初摸我脑袋的神情有几分相似，却又不同一点点。“涵涵当然会来啊，还有你亚子叔叔、周叔叔，他们都会来的。”

小丫头开心得直拍手，我冲着佑笑了笑，他也回我一个微笑，抬手将我落在额前的碎发往旁边别了别，然后说道，“我去趟洗手间，你们母女两个反正有得话聊。”

我点头，他已经起了身，小白挪了挪身子，靠到我的边边上来，小心翼翼的问我，“妈妈，你回来了，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爸爸呀？”

我问道，“你见过爸爸吗？”

小白摇摇头，然后又皱着小眉头，点点头，道，“我没有见过爸爸本人，但是看见了爸爸的相片。就像是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我也会经常看着妈妈的照片一样。每次我夜里想你和爸爸了，我就会抱着相片哭……”

说着，小丫头片子的眼眶就红了，我看着也怪难受的，伸出手摸摸她柔软得和丝线一样的绒发，“小白不哭啊，妈妈这不是回来了嘛，妈妈答应你，以后都不会再离开了，好吗？”

小白这才吸了吸鼻子，最后挂在眼角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她伸手赶紧擦掉。

对于苏白，我缺了五年的母爱，只觉得满涨涨的挤在我的胸腔，却找不到一个地方好好儿宣泄。我心里暗暗的发誓，曾经错过的这五年母爱，将来我一定加倍到她身上。

小白趴在我的身边，两只小手紧紧地拽着我的衣服，呢喃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祈求我的答案，“妈妈，为什么我都见不到爸爸？哪怕是舅舅特意带我去见爸爸，爸爸都不愿意看我一眼。那天，我和舅舅在那里等了很久，都不见舅舅出来，我们就看着别人有说有笑的，但是就是见不到爸爸……”

小丫头说着，眸子又开始泛红，我的心弦也有点儿触动，“小白，爸爸……爸爸知道你去也没出来看你吗？”

小丫头委屈的点点头，道，“舅舅跟我说，他上一次过去的时候，特意跟爸爸打了招呼，可是等我到那里的时候，我和舅舅等了很久，很多人都进去了又出来，别人家的人都见到了自己的亲人，可是我没有见到爸爸……”

只怪苏白长得太像苏一航，她的眸子流泪的时候，我都会想到苏一航流泪的时候。我记得，我很少看到苏一航流泪的，甚至在记忆中，他流泪的样子已经慢慢地模糊了。可苏白一哭，我就记起了他流泪的模样。

心忽然狠狠地一揪，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小白解释。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苏一航当我男朋友的时候，是很合格的，但是在当一个好丈夫方面，他还没来得及。至于父亲，苏一航对小白……

我愣了愣，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小白来解释苏一航是爱她的，来安慰这个小小的人儿。

苏一航曾经扎破套套，就是为了能够让小白来到世上；苏一航曾经跟佑说打掉我的孩子，尽管佑没这么做；苏一航曾经猛的把我推倒，就是想要弄死我腹中的小白；苏一航知道小白要来见他，始终不肯出来……

虽然我知道，苏一航做着一切，只是为了我，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来解释，苏一航这个当爸爸的爱女儿。

我哽咽了，捏着小白的手，喃喃道，“小白不哭，小白，你要相信，爸爸是很爱你和妈妈的。再过几天等时间到了的时候，妈妈带小白一起去见爸爸，好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