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面的速度，也真的不是一般的快，因为不想总是拖拖拉拉的耽搁时间，同时也想避免和佑说一些尴尬的话的时间。

已经过去五年了，我想这个时候的我，不管是对于狼爷，还是信爷，这会儿我再看见他们，我相信我都能一笑而过了吧。但是对于佑，我心里面却还是堵住了，像是卡着什么东西在心口一样，无法释怀。

我想，也许是因为我心里面还有他，但是却又不能承认他吧。所以，两个人的聊天才那么尴尬。

我三下五除二的扒拉完面条，佑正一脸玩味的笑着，看着我不说话。我擦擦嘴，“你笑什么？我吃到脸上去了吗？”

他只是道，“没，擦擦嘴吧，尽是油。”说着，他很绅士的抽出一张抽纸递给我，我接过，擦擦嘴。

“这五年来，你有没有去看过苏一航？”我忽然想起，不知道苏一航有没有见过小白，所以就这么问了佑一句，我想，苏一航对于这个小女儿，应该是很喜欢的吧。

佑摇摇头，“刚开始的时候去看过一两次，但是他似乎不大愿意见我，总是两个人对坐着，也不知道怎么说，所以只能尴尬。之后他干脆说，逢年过节的，记得给他寄点儿吃的或者烟之类的玩意儿就好，不大愿意见我人。我也就每个月都派人送点儿东西过去了。”

佑这么说着，看我满脸惆怅的表情，遂补充了一句，“其实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带小白去看看他吧，毕竟是她爸爸，好歹总该让孩子知道不是？”

我没有回答，因为佑又说对了。我觉得佑几乎能够猜到我心里想的所有事情，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曾经想带小白过去看看他，但是他一直不愿意出来见我，好在那个时候孩子才两岁，估计对于苏一航映象也不是很深。之后我就没有去了，我怕小白惹他伤心，或者，他惹小白伤心。”佑的声音很是温柔。

苏一航不愿意见佑？是因为还怕拖累我的缘故吗？还是因为不想再与我和佑有任何牵扯？我心里酸酸的，苏一航有的时候固然汉子，但是有的时候，他却懦弱得跟祥林嫂似的，不愿意面对。

见着我满脸失落的表情，佑低喃了一句，“想带小白去看他，改天探监的时候就带着小白过去吧，小白已经快六岁了，也是时候见见她这个爸爸了。说起来，今年小白的生日，你总算是可以陪她过了。”

小白已经快六岁了，我在监狱里关了五年多已经出来了，苏一航已经在监狱待了六年多将近七年了。想想，我总觉得有点儿心酸，尤其刚刚翻了一堆的相册，思绪根本不由自己控制。

佑起身收拾碗筷，问道，“你昨晚应该也没怎么休息好吧？现在去睡一会儿吧，我先给外婆炖点儿东西，外婆要吃的东西要尽量小火煨的好，你去睡一会儿，中午的时候我叫你。”

我答应着，浑浑噩噩的就起了身，去房间想要睡觉。可是躺下之后，才发现，眼睛模糊一片，枕头都有点儿湿乎乎的。我哭了，躲在被子里，哭得一塌糊涂。

也许是想到了苏一航，也许是想到了小白，也许是想到了曾经不堪回首的过往，又也许，我只是想到了我还模糊一片的未来。我觉得很难受，所以我哭了，只是我都不清楚，我到底是为什么难受。

哭着哭着，只觉得自己的枕头都是湿乎乎的一片，眼泪和头发，就那样粘连着枕头，热乎乎的一片，湿哒哒的挤在一起，就那样睡着了。

我就那样哭着哭着睡着的，以至于佑叫我起来的时候，手碰碰我的脑袋，沾到旁边的枕头，潮潮的，他问了一句，“你哭了？”然后又揉揉我的脑袋，“傻丫头，你哭什么？”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睡觉之前的情绪已经模糊了，现在只觉得，哭过之后一觉睡醒的脸颊，有点儿紧绷绷的，蒙得脸有点儿难受。

我“嗯”了一声，起身去洗了把脸，然后换了件白色的衬衫和一条休闲裤，又穿了双帆布鞋。这些东西，柜子里一样俱全，佑知道我要回来，就提前买了很多的衣服鞋子什么的。风格都和我以前的风格比较相似，相似到仿佛我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帆布鞋马尾辫的时候。

现在的我，早已经是短发了，因为在监狱的时候，是不允许留长头发的，也很难打理，还是短发比较干净利落。

午饭是简单的几个小菜，也是佑自己做的，然后我们拿着几个保温桶保温盒之类的东西，打包了一些汤和米饭和几个菜，就过去看外婆了。对了，还有佑精心煲的热乎乎的粥。

一路上驱车去医院，我都没怎么说话，可能是因为哭过，所以情绪还比较低落。佑看我不愿意做声，也没有多说话。

没一会儿我们就到了，佑轻车熟路的带着我进去，到了外婆的病房。佑跟我说，“外婆情绪不能有太大的波动，你一会儿说话的时候，尽量不要说什么让她激动的话。”

我点着头，推开病房的门，只是普通的病房，外婆和另外两个病友在里面安静的躺着。

“外婆！”我喊道，然后就看到外婆缓缓地偏过头来，冲着我笑了笑，“弯弯，你回来啦！”

五年的时间，竟然给一个人这么多的沧桑，外婆头上的头发，白了不少，也稀疏了不少。老年人应该有的沧桑感，在她的脸上雕刻得丝毫不差。皱纹和老年斑，更是没有放过她。

我有点儿激动，想哭，说不出的想哭。我觉得从监狱出来之后，我仿佛变得十分多愁善感。

可是我还是不能哭，因为我不能引得外婆哭，她这会儿情绪不能有太大的波动。外婆已经是将近七十的高龄了，这个年纪，大病小病什么的，也是无法避免的多了起来，更应该控制情绪的变化，不能大喜大悲。

我端着东西坐到外婆床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说了声，“佑也来了吧！”

她的眼睛，显得更加灰蒙蒙的一片了，白色的眼翳几乎结满了眼睛，原本带有一些灰褐色的眸子，现在都显得愈发的苍白无力。但是光听声音，她还是能够分辨得出谁和谁。尤其，佑没有说话，她也知道她来了，想来，这五年她们已经十分熟稔了吧。

我无法想象一个盲人的世界，看不到任何东西，但是听觉却比常人敏锐许多。

“嗯，我们一起来的。”佑回答道，“外婆，弯弯今天还特意给您炖了点儿汤和好吃的呢，以前都是直接去外头买的，今天弯弯可是亲自下厨了。”

我惊讶的看着佑，嘴巴微微张开，佑只是看着我微微笑了笑，宠溺的在我的脸颊上刮了一下。他已经把胡子刮干净了，这五年来，他的容貌还是没有多大的变化的，只是气场更加成熟了一些。虽然，他的气场一直就比较成熟。

这些东西，其实明明都是佑自己做的，但是他却将所有的成果都挂上了我的名号。显然，只是为了让外婆开心点儿而已。

这一招，看得出来外婆很受用，因为外婆笑眯眯坐了起来，“来就来了，吃的随便在下面带点儿就好了，何必每天都准备得那么精致。还害得弯弯你亲自下厨，我才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我一个残疾，处处给你们添麻烦！”外婆说话的时候，笑得特别的和蔼慈祥。

“白丫头呢？”外婆问，“今天是周末吧，白丫头是不是又去跳舞去了？”

佑答，“嗯，一早就出去了，我送了她去跳舞，才火急火燎的去接弯弯呢。”他们聊天的时候，我竟然觉得他们仿佛才是一家人，而我，有点儿插不上话。

“这丫头也是着急，她妈妈今天回来，也不知道跟老师请个假……”外婆叹息了一声。

我笑了笑，道，“没关系，反正以后都在一起了的。小白还是按照正常的上课玩耍的作息就好，我也懒得打搅她，而且我今天刚回来，还想好好休息一下先。”

外婆笑眯眯的点点头，“也是也是，你才刚回来。”外婆说着，叹息了一声，手微微的抬起来似乎是想摸摸我的手，我很自觉的将手伸了过去，握住外婆的手。暖暖的，也有点儿糙。

“过去的，就过去了，弯弯你也什么都不要想了，将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咱们要好好儿过，啊！”外婆开心的跟我说着。

我点头答应着，觉得外婆的心态还真不是一般的好。不然的话，当初丧女、丧夫，她也熬不过来了。但是也如俗语所说的，人活着，总归是要过下去的。

只是当年丧女丧夫的时候，外婆失去了这一双眼睛。赔上了后半生的光明，固然悲伤，可能在最后一段时间，重新遇到我这个亲人，我想着也是她意料之外的惊喜吧。

我们坐在一起聊天，旁边的病友时不时的问外婆一些问题，“哎哟，这是外孙子和外孙媳妇儿吧，可真是孝顺得没话说啊，尤其是外孙……”

外婆总会乐呵呵的解释，“外孙和外孙女儿呢，哪里是小两口子……”

我笑了笑，没多做解释，但是看得出来，外婆的眼里，透露出来的感情，是很喜欢别人说我和佑是一对儿的。

佑看着我，无声的笑了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