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紫嫣儿多么希望此刻就这么定格下去，不要后退也不要往前，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为她担心的神情，已经足以幸福一生。

正当她欢喜的时刻，忽而瞥见宫殿楼阁上的白衣女子，她正独自望着天，阳光下照耀出她面上晶莹的液体，那么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她的悲伤痛苦。

她连哭泣都能美得惊天动地，他一定不舍得……鸢尾紫嫣儿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低了头悄悄看着认真为她疗伤的黎影，心里仿佛掺合了黑色的墨汁，苦涩一圈圈荡漾开。

可黎影终究是发现了苏以公主，当他知道她在哭时，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甩开鸢尾紫嫣儿的手消失在原地。

她踉跄了几步，目光呆怔地看着他飞跃的身影，全身又开始隐隐发疼了。

就算我为你遍体鳞伤，也终究不抵她的一滴泪。

黎影。

黎影。

黎影。

最后，她只能一声又一声地轻唤着他的名字，直到倒下再无知觉。

鸢尾紫嫣儿醒来时，听别的神仙传，苏以妖城忽然起火，全城的妖都葬身火海，连苏以公主都无法幸免。

她浑身一震，用这生最快的速度去往妖城。

当她来到破灭的苏以妖城时，紧绷的情绪才猛地松懈下来。

幸好，他没事。

她自空中落地，缓步向黎影走去。

他正在满城灰烬中寻找着苏以公主，眼神近乎是疯狂的，一遍又一遍地叫唤：“小卿儿！”

“小卿儿，你在哪？”

“小卿儿，不要躲了好不好？”

“小卿儿，乖，我这就来找你。”

“小卿儿，别怕。”

“小卿儿，我会一直陪你的，不要怕。”

他翻找着诺大的遗迹黑色的灰烬，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着，眼神是那么慌张，盈满了泪光，水珠在他的眼里疯狂地涌溢出来。

铺天盖地的疼痛碾压着他，喘不过气了。

“黎影。”鸢尾紫嫣儿走到他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光影在她身后围绕，看不清她的表情。

“苏北卿已经死了。”她一字一句地说着，像是在逼他接受这个事实，可其实她也很痛，真的。

她感觉不到一丝丝的快乐，明明这是她一直期望发生的事。可如今发生了，她无法感到有一点点的开心，因为无论如何她也想象不到，他会失控到这等地步。

“小卿儿不会死的！你闭嘴！”黎影一拳打碎地面，血从他的手中滴落。

他的心被她这无情的话语深深地捅了一刀又一刀，最终碎成了一片一片。

鸢尾紫嫣儿看到了他的眼神，那是一种歇斯底里的、不顾一切的疯狂眼神，平日里温柔淡漠的眼睛里如今布满了暗红色的嗜杀，好像如果她再说下去，他就会马上扑过来把她掐死。

鸢尾紫嫣儿不禁退了两步，倏尔，她又往前走，像是不顾一切地俯身抱住了他，轻轻地在他耳边低语：“黎影，不要自欺欺人了好不好？”

黎影先是一震，而后推开了她，目光看向曾经奢华美丽的长安楼，好像能看到苏北卿浅浅弯着唇，狡黠又灵动地笑着。

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不停撕扯着，那样的疼痛让几乎他没有办法稳住身形，整个人飘飘荡荡好像随时能倒下。

那年他五百岁，她才十六岁，她对他轻轻招手，清脆的声音软软的，她说：“大哥哥，你可不可以和我一起玩？”

她的眼神那么孤寂悲伤，好像一个孤单的孩子，期盼着看着他。

自那日起，他便不顾一切地投入修炼一直到再次出现在她身边，她的笑容那么灿烂，比世间万物都要美丽，她道：“大哥哥，你终于来了。”

那个灵动美丽的女孩儿……

那个孤单寂寞的女孩儿……

那个狡猾搞怪的女孩儿……

说好了要让他守护她一辈子的，她怎么能先离开？

想到此处，黎影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痛，若再继续下去就有一种会痛到肝肠寸断粉身碎骨的感觉。

“黎影，苏北卿死了，她死了。”鸢尾紫嫣儿轻轻低语着，像是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

听此，黎影内心深处有无数地方碎裂开来，从一条条缝隙开始涔涔地滴血，仿佛整个心脏都要被血水灌满。

倏尔他发红了眼，电光火石之间飞身不见了踪影。

鸢尾紫嫣儿急忙跟上去，远远地看到他站在诛妖台上，像以往面对苏以公主那样，温柔地、轻轻地、生怕能吓到她那样小心翼翼地道：“小卿儿，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黎影！”猝不及防，她脸色惨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纷纷跌落，惊恐万状地扯唇叫唤。

他一顿，侧脸看向她，轻轻地笑了，笑容里带着凄凉和愧歉，“紫嫣儿，忘了我吧。”

说罢，不顾她乞求恐惧的目光跳下诛妖台。

鸢尾紫嫣儿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从空中直直落下，心里一阵阵寒凉侵袭，就好像是原本明朗的天空突然被浓黑如墨的乌黑覆盖起来，一丝光亮都没有，压的她透不过气，要窒息的感觉。

只是呆怔着，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看着诛妖台的方向。

良久过后，她凄然地笑了，垂下滚着晶莹泪珠的睫羽，缓缓开口：“那我呢？你陪着她……那我呢？要我忘了你，不可能。”

她的唇微微蠕动，眼里漆黑一片看不到光只剩绝望，清澈的泪水自嘴角划过，连带说出来的话语都变得无力而绝望。

她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诛妖台，眸子黯淡无光，似冬季晚间那片无法散开的昏暗，灰蒙蒙的没有一丝神采，仿佛只能感觉到从内心升至眼中的刺痛酸涩，身体一倾，飘飘忽忽地落了下去。

黎影，只要我还活着，你便别想丢下我。

倏尔一阵剧烈的白光袭来，宫浅汐再次睁眼，看到的是顾羽几人。

“可记起了？”顾念初上前轻问，面上无波无澜，眼眸黑白分明清冷妖冶，淡月弯黛不经意拧着。

“我……”宫浅汐轻轻低了头，脑海中是那张温柔的笑颜，好熟悉的脸……

鸢尾北木和鸢尾南僅目不转睛地盯着宫浅汐，生怕她跑了一般。

“怎么了？”顾念初见宫浅汐不语，眸子里慢慢地染上一层旖旎的光。

“简单而言，前世鸢尾紫嫣儿爱黎影爱得死去活来，黎影爱苏以公主爱得死去活来。后来苏以公主死了，黎影跟着死了，鸢尾紫嫣儿也死了。”宫浅汐说着，优雅起身，脸上带着轻松的神情，可总觉得胸口隐隐发疼，鸢尾紫嫣儿那么深爱着黎影，如今呢？还爱吗？

那么苦情悲伤唯美的悲剧就被她以这种引人发笑的形式说出口，可在场却无人露出笑意。

接而，鸢尾北木忙转移了话题：“那么上仙大人可愿恢复身份？”

宫浅汐吃惊又疑惑地看着他，“还能恢复身份？”

“自然能。鸢尾家族自古收藏了一颗覆灵丹，只要服下去即可恢复您的实力。”鸢尾北木恭恭敬敬地说着。

覆灵丹，只有神阶实力才能够炼制出此丹药，服用即可恢复原有实力。

“哦？可我不想恢复。”宫浅汐毫不犹豫地拒绝，潇洒的挥手动作看起来那么简单利落。

“上仙大人！”鸢尾北木和鸢尾南僅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后者轻甩头，只当什么也看不到。

“浅汐，他们总要有一个不留你的理由。”顾念初无奈地看着她，开口提醒道。

一缕黑色的发丝滑过她晶莹剔透的脸庞，衬的皮肤更加雪白。

宫浅汐恍然大悟，狡黠动人地看着他们，小嘴微张从容不迫地道：“我在人界还有很疼爱我的哥哥，所以我想留在他身边。你们大可放心，人族之事了结，我自然会回来。”

鸢尾北木听此，伸手往宫浅汐身上一扫，她的狐狸耳朵及尾巴都不见了，继而他拿出一枚紫色的钰筒递给她，脸上的表情极其认真郑重：“不管上仙打算何时回归，鸢尾永远是您的家。若是上仙遇到危险，便打开此沉香钰，鸢尾必定最快赶到。”

沉香钰，属于求救钰筒，不同家族的沉香钰是不同的。在危急之刻打开沉香钰，所联系之人会第一时间感受到主人的危机，随后进行快速支援。

“好。”宫浅汐接下沉香钰，眼里弥漫出感动的色彩，郑重地答应下来。

“上仙大人准备何时去人族？”鸢尾南僅舍不得似的盯紧了宫浅汐。

“念初说呢？”宫浅汐心软，拿不定注意，又看向顾念初。

“明日清晨吧。”顾念初收到鸢尾北木和鸢尾南僅灼热的目光，无奈抿唇，平淡地道。

“小姐姐英明！”鸢尾南僅一个高兴，又想扑到顾念初怀里。

“滚。”傅宁卿敏锐犀利的眸子如鹰般掠过鸢尾南僅，眼底浮现出一抹浅浅的冷笑来。

这简单的一个字，却散发着强大的、冷酷的、令人无法违抗的威压魄力。

然后，鸢尾南僅很识相地滚到了宫浅汐身侧。

之后大家陆陆续续离开了藏书阁，傅宁卿和顾念初走在最后，惬意悠闲地漫步着，他们在计划抓妖界大盗君莫问。

上回顾念初能够用巫族神杖对付君莫问，那便足以证明他并非妖怪，只是他实力高深，即使不是妖，也不会是人。（未完待续）